從五個全副武裝的人員發現夏燃,到持槍瞄準、槍響,再到陣型和氣勢全面崩塌,僅僅用了不到六秒的時間。
如鬼魅般移動的夏燃,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麽叫“差距”。
這時,從房子後面又跑來了兩名持槍的人員,他們是聽到槍響趕來查看的,可見他們之前是守在了後門的位置,以防止方世軍的逃跑。
單純的他們並不清楚,如果真想阻止方世軍逃走,這裡的人數最起碼得翻個十倍,或許會有一絲渺茫的可能性。
就如同對上夏燃一樣,就算多了兩個人,局勢完全沒有產生任何變化,這新加入的人員,很快也跟那五名同僚一樣,很麻利的丟了槍械,面露驚恐的摔在了地上。
一直躲在門邊的指揮官也被夏燃的亂入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但他還是很快認出了眼前這個人。
回過神來的他故作鎮靜的直接喊道:“方哲,請你想清楚這樣做的下場!”
“就憑你這廢物也敢說話?”
夏燃瞪著那個人,但方哲此時卻要回了大腦的主導權,操著戲虐的口吻又道:“下場?我能有什麽下場?你們先想想你們自己的下場吧,我直接把你們都殺了,我還擔心什麽下場?”
指揮官有些慌了,但他還是皺眉回道:“我們這次行動上頭可是都有備案的!你就算把我們都殺了,也掩蓋不住你的罪行!”
方哲攤了攤手,笑道:“誰說你們是我殺的?你們不是被屋子裡的方世軍殺的嗎?”
指揮官愣住了,方哲也懶得跟對方廢話,直接把身體主導權又交還給了夏燃,順帶還故意提了句:“動手吧。”
夏燃活動了下脖頸,直接一腳踹飛了面前的一名人員,隨後那雙被黑氣纏繞的手,就要對準另一個人的頭顱握去。
就在這時,門內傳出了方世軍的低沉怒吼。
“住手!”
他的聲音很大,掩蓋住了那幾名已經魂飛魄散的人員鬼哭狼嚎般的吼叫聲,但夏燃沒有理會,甚至帶著一絲厭煩的神色,並沒有停下動作。
突然!一道寒光從屋內爆射而出,夏燃側身躲過,那柄殺豬刀就這樣憑空飛旋了數米,最終砍在了路旁的一棵樹的樹乾上,刀刃劈得很深,差點將這棵樹攔腰砍斷。
夏燃臉上露出暴戾的神色,但很快,這抹神色就慢慢退去,回歸平靜,一同退去的,也有夏燃這個人格,回歸的,是方哲。
方世軍慢慢從屋內走出,他看都沒看一旁的指揮官,只是輕聲道:“你們走吧。”
那名指揮官想說些什麽,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只是將手中的槍口對準了方世軍的太陽穴。
方哲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他不擔心那柄槍會對自己舅舅產生什麽威脅,哪怕離得距離是那麽的近。
槍聲沒有響起,方世軍一個敏捷的後側步,隨後粗糙的大手一把抓過槍械,用蠻力扭斷。
他冷冷的看著那名指揮官:“槍,對我們沒有用。”
“這我當然知道,但做戲得做全套。”
那名指揮官露出冷笑,突然仰天高喊:“為了黎明!”
方世軍聽到這句口號,頓感不妙,他的手才剛抬起來,就見到那名面帶冷意的指揮官快速從腰間掏出一柄手槍,槍口伸入嘴巴裡直接扣動了扳機,沒有絲毫遲疑。
“砰!”
紅白色的血漿濺射到了後方的牆壁上,方世軍就這麽麻木的看著那具屍體倒下。
至此,方哲懂了,方世軍也知曉了。
這名指揮官,是“破曉”組織的人,他的自殺,說明任務已經完成。
方哲現在已經知道為什麽這名指揮官會帶著人來抓捕方世軍,可是他卻想不明白,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看到指揮官已經死去,那七名已經完全喪失戰鬥欲望的人員開始紛紛逃散,一邊跑一邊發出與豬圈裡同樣淒厲的嚎叫。
隨著喊叫聲漸漸遠去,這豬圈裡的豬,也慢慢安靜了下來。
整個養豬場,除了依舊散發著臭味外,以及那具腦袋開了瓢的屍體倒在血泊中,一切都沒什麽變化,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方哲與方世軍這對舅甥,隔著一段距離,彼此望著對方。
兩個明明最親近的人,此刻卻又像兩個陌生人一般,明明中間什麽都沒有,卻又像是立著一道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圍牆。
忽的,方哲微微探頭,往方世軍身後的屋子裡望了過去。
裡面,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人影,只有方世軍那厚實的肩膀擋在視線裡。
方世軍平淡開口:“你竟然會關心別人?”
方哲回過頭,一臉冷漠的看著方世軍問道:“那你動手了嘛?”
方世軍答:“動了。”
“也是,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反正這些年你已經殺了那麽多人了。”
方哲聳了聳肩,露出譏笑。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態度跟自己舅舅說話,以往的他,在家裡面對方世軍,就算沒有做到言聽計從,最起碼也很好的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正常的高中生,一個偏內向,極具獨立性的,正常的孩子。
但這次彼此的面紗都被揭開後,他也懶得偽裝了。
不過倒是方世軍,還是那不冷不熱的模樣。
兩個人對話,就這樣止住了,隨後誰也沒有開口。
氣氛,說不上尷尬,也說不上古怪。
終究還是方哲忍不住,先開了口:“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是,也不是。”
方世軍的冷淡回答,徹底激怒了方哲,只見方哲攥緊拳頭,衝著面前的人吼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這個樣子嗎!你真希望我對你動手?”
方哲本以為方世軍會以沉默回應,卻不曾想,他竟然搖了搖頭。
這個中年男子,這個在家裡一貫沉默寡言,不冷不熱的舅舅,此時的眼神變得有些許柔軟。
他就這樣看著,看著,然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猛地往心窩裡刺去。
血花四濺,一切來得這般猝不及防。
方哲愣了幾秒,大腦一片空白,他本能地衝了過去。
方世軍搖晃了一下身體,終究還是倒在了方哲的懷裡。
“他們都叫我雨夜屠夫,其實我並不是一定要在雨夜殺人,只是因為第一次殺人的那天,你們學校組織社會實踐,晚上正好下雨了。”
“我其實每次都是在你外出的時候,出去殺人的,但我怕這樣時間久了會很明顯,就特意等到每次你外出,並且外邊正好下雨了,再出去,這樣就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隻以為我會在雨夜殺人。”
“舅舅是不是很聰明?可惜最後,舅舅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保護你。”
方世軍語氣越來越衰弱,方哲已經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車的電話,卻被方世軍伸手打掉了手機。
“不用打電話,什麽都不用做,我是一定要死的,我看出來了,破曉組織現在是想挑撥你們分局和處理局總部的關系,他們一定還有別的大動作,你自己要小心。”
“我啊,荒唐了大半輩子,到頭來,連妹妹在哪裡,我都沒能找到。”
方世軍發現自己慢慢什麽也看不清了,就連方哲的臉,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的父親拿燒紅的鐵燙自己的腿, 自己的母親則是跪在一旁哀求。
方哲發愣般的看著懷中的親人,呼吸越來越孱弱,他聽到了方世軍如囈語般的呢喃。
“你剛出生的時候,舅舅高興得都流眼淚了,舅舅很少哭的,哪怕你外公拿燒紅的鐵燙我,哪怕你外婆跪在我面前,我都沒有哭過,可看到你那可愛的模樣,舅舅竟然哭了。”
“舅舅是個罪人,可舅舅管不住自己那顆殺人的心,我想為你變好,卻沒做到。”
“舅舅雖然殺生無數,但你放心,舅舅知道你喜歡狗,舅舅隻殺老鼠,流浪貓,豬,人,舅舅從來沒有對流浪狗動過手,因為你喜歡狗,舅舅不想讓你因為這個討厭我。”
“對不起,舅舅沒本事,沒能找到你媽媽,現在連繼續保護你,照顧你的資格都沒了。”
“舅舅真的希望你好啊。”
“只可惜。。。”
“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