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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失控》第三百七十九章 審問
沒有開燈的房間,只有電腦屏幕裡透出來的昏暗光線照亮著房間裡的一切,包括坐在電腦前的那名男人的臉龐。

 屏幕裡,反覆播放著一段視頻。

 桌面上,擺放著一個煙灰缸,但裡面被清洗的很乾淨,如果不是周邊被燒黃的痕跡,會讓人覺得這個煙灰缸是新的。

 煙灰缸的一旁,放置著一副黑框眼鏡,其余的,再無其他。

 桌面也被擦拭得很乾淨,看不見任何灰塵,顯得是那般乾淨,整潔,看得出來有被很細心的打掃,甚至上面還殘留著消毒水的氣味。

 或許是房間過於黑暗的緣故,也或許是那段反覆播放的視頻讓人感到恐懼,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裡的男人,看起來好像很害怕的模樣。

 他雙手交叉,手指各自緊緊抓住臂膀,蜷縮在椅子上,赤著的腳的腳趾頭也緊繃在一起。

 作為海西城異常犯罪處理局分局的搜查官,他的代號是“魔腦”,不單單只是楊海鑫最信任的夥伴,更是整個分局裡出謀劃策的軍師。

 但此時的張洵看起來明顯很疲倦,沒有像平常那樣佩戴黑框眼鏡的他,黑眼圈很明顯,眼袋也很重,嘴唇發乾,並且還在打著哆嗦。

 他像是在壓抑著什麽,又像是隨時都會崩潰。

 眼睛裡透著的血絲,如若猩紅。

 門,突然打開,一頭黃色卷發的緣時銘立馬伸手摁向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

 “哢。”

 房間瞬間被白光籠罩,遮蓋了電腦屏幕的光。

 “靚仔,已經一分三十秒了,這是你上次的極限時間,如果再讓你繼續待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裡,你會徹底發瘋的。”

 緣時銘一臉擔心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張洵,他看著那個瘦弱的年輕男人,沉重的呼吸慢慢平複下去,整個人身子也癱軟地靠在了椅子上。

 “咳咳!咳咳咳!嘔!”

 張洵突然一陣劇烈咳嗽,緊接著是乾嘔,他很快的將臉俯在了垃圾桶上方,對準裡面吐了幾口唾沫。

 “呼。。。”

 吐完就是無比的輕松,張洵擦了擦眼角因為乾嘔而溢出來的淚水,隨即從桌面拿回自己的眼鏡並佩戴上。

 瞧著他的樣子,緣時銘一邊搖頭一邊推著椅子來到了旁邊。

 “丟,看個審訊錄像而已,不至於這麽折磨自己吧?你的黑暗恐懼症和幽室恐懼症那麽嚴重,何必呢?”

 “來,先喝口水。”

 縱使嘴巴在抱怨,緣時銘還是貼心的遞來了一杯溫水給到張洵。

 “謝謝。”

 張洵接過水杯匆匆抿了一口,隨即苦笑道:“沒辦法,這個犯人特殊,我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刺激大腦,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來什麽。”

 “那你分析出來了嗎?”

 緣時銘瞄了一眼自己也已經看過無數遍的錄像視頻,好奇詢問到。

 “沒有,他很聰明,回答的滴水不漏,我還是找不到撬開他心理防線的辦法。”

 張洵眼神裡閃過一絲愧疚,腦袋也微微向下低了些許。

 房間裡忽然安靜了下來,緣時銘也微微歎了口氣。

 不過很快,他就帶著笑臉拍了拍張洵的後背,安慰道:“沒事,失控者嘛,審訊起來自然沒那麽容易,死撲街啊!來,咱們一起看,我就不信沒有辦法!”

 兩個人相視一笑,開始調整位置,繼續盯著屏幕裡那段已經反覆看過千百遍的錄像視頻。

 視頻開頭,是從一個光線明亮的寬闊房間開始錄製,正央就擺了一張桌子,以及三張帶有靠背的木椅。

 簡單的擺設讓這個房間看起來很空曠,些微一丁點聲響,都會被擴放得很大聲。

 這是他們第一次提審“雨夜屠夫”,這段錄像,也正是提審時錄下來的。

 鐵門被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隨後並排坐下。

 張洵與緣時銘坐在一起,由於是背對著攝像頭,所以只能看到兩個後腦杓。

 被提審的人,此時還沒有來。

 緣時銘熟練的從背包裡取出錄音筆,張洵也將本子,筆規整的擺置在桌面上。

 隨後這兩個人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著“雨夜屠夫”的到來。

 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明顯能感覺到,氛圍的壓抑。

 “嘩啦啦。”

 門外,開始傳出鐵鏈拖在地面上的金屬聲響,兩個人同一時間將腦袋偏向了門口。

 從側臉可以看出來,他們此時的神情很緊張,緣時銘甚至還吞咽了一下口水。

 照理來說,這兩個人已經審問了至少數百個失控者,什麽危險等級的都有,多麽喪心病狂的也都有。

 但這是他們第一次覺得緊張得喘不過氣來,也是他們第一次感覺到肩膀上的壓力。

 這比他們第一次提審失控者時,感覺還要激烈。

 只因為,這次的失控者,是他們朋友的親舅舅。

 方世軍被鄭思明和陳傑龍押送進了屋子,方世軍手上和腳上都戴有特製的鐐銬,在燈光的照射下,銀晃晃的。

 “報告,B級失控者,代號‘雨夜屠夫’,真實姓名方世軍已經安全帶到一號審訊房,請確認身份。”

 當方世軍面無表情,規規矩矩坐在位置上後,鄭思明朝著張洵立正,走了一個過場。

 陳傑龍將手的件遞給緣時銘,在緣時銘簽完名後,這兩個人也就走出了屋子。

 在臨走前,鄭思明深深的看了一眼方世軍。

 鐵門,關上了,站著兩個護衛的人。

 其實鄭思明和陳傑龍並不需要守在門口,畢竟這裡是處理局分局,還沒有哪個失控者會瘋狂到在這裡撒野。

 但他們留下,只是想聽聽看審問的過程。

 這也是一種關心,無奈也無能為力的關心。

 房間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張洵開始打量起方世軍,說實話,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那時候張洵並沒有把這個人放在心上。

 方世軍體型魁梧,有些微胖,穿著類似囚服的衣服。

 這衣服是處理局特有的,因為方世軍被收容時,穿著他每次犯案都會穿的雨衣,而雨衣,被拿去鑒定受害者血跡了。

 雖說方世軍從坐在那開始就一言不發,但身上始終透著一股煞氣,單單往那一坐,就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方世軍坐的很端正,腰背挺直,雙腿自然合攏,雙手也很自然搭在大腿上。

 他目不斜視,沒有抖腿,眼神也沒有躲閃,呼吸也十分均勻。

 從這幾點就看得出來,他一點也沒有感到緊張和害怕。

 無論是張洵還是緣時銘,他們都是審訊的老手,所謂是經驗老到。

 不開口,也算是一種無聲的審訊,這是一種審訊手段,“引而不發”。

 為的,就是讓被審訊者感到壓力,率先開口,由被動轉而主動。

 可面對方世軍,倒是這兩個人優先感受到了壓力。

 畢竟在心理層面上,由於方哲的關系,他們就已經了下風。

 “姓名。”

 張洵打破了沉默,先開了口。

 “方世軍。”

 “性別。”

 “男。”

 “年齡。”

 “43歲。”

 “籍貫。”

 “江右城大昌市。”

 “職業。”

 “個體工商戶。”

 “具體點。”

 “屠夫。”

 “再具體點。”

 “大德發購物心,23號自營肉鋪攤位,殺豬賣肉。”

 詢問到這裡,暫停了,張洵皺著眉頭又仔細盯著方世軍,而方世軍依舊面不改色。

 其實剛剛詢問的問題,資料裡都會有,但問,也是一種手段。

 一般會有幾種類型的回答,有那種不耐煩的,也有那種添油加醋的,無論是哪種,都會潛移默化的代入某種性格特征。

 比如不配合的,回答一兩個這種問題後,就會直接說“資料裡不是有嘛?你抓我你還會不知道?”

 亦或者添油加醋,會一口氣把自己的資料全部說出來。

 像這類人性格,有點偏向表演型人格,他們或暴躁偏激,或虛偽狡詐,但利用旁敲側擊的方法,總能抽絲剝繭慢慢套路的詢問下去。

 口子也就會越扯越大。

 當然,也有不配合的,要麽不開口,要麽反問。

 失控者,就是某種心理疾病的極度演化,根據性格再組織詢問手段,往往會一擊的。

 但像方世軍這種很配合,猶如提線木偶般你問什麽就答什麽,多的不說一句,也不少說,就很棘手。

 因為單從詢問上,你很難找出破綻,也很難推斷出對方的具體性格,猶如擊打著棉花,無從下力。

 詢問人,換成了緣時銘。

 他故作輕松,臉帶笑意的看著方世軍道:“你好啊伯父,初次見面,我姓緣,是方哲的好朋友,他有跟你提到過我嘛?”

 “你好,沒有。”

 哪怕是聽到方哲的名字,方世軍表情也沒有任何的變化,回答依舊很機械。

 緣時銘眯起了雙眼,又道:“伯父,方哲是在我們處理局任職,你清楚這點嘛?”

 方世軍搖了搖頭:“不清楚。”

 聽到這個回答,緣時銘立馬很隱秘的在桌子下,伸出腳輕輕踢了一下張洵的腳,張洵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表示自己明白。

 這兩個人都清楚,方世軍說謊了,因為詢問到現在,這是方世軍第一次在回答的時候,配合上了身體動作。

 越這樣做,越說明方世軍其實是知道方哲在處理局任職,之所以搖頭,是他潛意識上的舉動,用來印證自己的謊言。

 緣時銘身子微微前傾:“伯父,你真的不知道方哲是在我們異常犯罪處理局任職?”

 方世軍遲疑了幾秒,道:“其實我知道。”

 “。。。”

 詢問又暫時止了,緣時銘瞄了一眼張洵,心裡咯噔了一下,他開始懷疑,方世軍前幾秒的搖頭,是否是故意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

 “那一開始問你的時候,你搖頭說不知道。”

 “因為一開始確實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跟蹤他了。”

 看著方世軍面無表情的樣子,緣時銘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伯父,麻煩你配合點,別我問什麽你就回答什麽,請你主動說得具體點,我們都是方哲的朋友,我們是想幫他,也想幫你。你現在是他唯一的親人,出了這種事,你考慮過他的感受?”

 緣時銘是想打感情牌,但激動也確實是真的激動。

 張洵伸手拉了拉緣時銘,緣時銘這才坐下。

 等到緣時銘坐下,方世軍才緩緩開口:“我很配合,說得也足夠具體。至於方哲,我的事和他無關,他並不知情。”

 “啪!”

 緣時銘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聲音有些提高:“你說不知情就不知情?我們處理局對於這種事一向嚴苛,他甚至會因為和你的關系,以及你犯下的案子,一起被收容!”

 方世軍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緣時銘,慢慢悠悠吐出一字:“哦。”

 “你!”

 緣時銘激動的又要站起身子,但這次被張洵攔住了。

 張洵疑惑的看向方世軍:“你好像根本不在意方哲,不在意他的感受,也不在意他會被你連累。”

 方世軍的雙眼又與張洵對視上,道:“對。”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可是我看過檔案,你在方哲家裡出事,他的母親因為精神病被送到醫院後,是你從江右城趕到海西城,照顧著他的生活起居,如果你不在意他, 壓根沒必要管他的死活才對。”

 “為了他的房子。”

 “那是自建房,沒有房產證,只有地契,並且到目前也都是方哲的名下,你並沒有更改過。”

 “我在等拆遷。”

 “嗯,這個理由合理,但為什麽你到現在都沒有殺他。如果你是為了房子,一開始就殺了他,根據法律,房子早就會過戶到你的名下。”

 張洵與方世軍四目相對,等待著回答。

 方世軍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種病態的笑容,這種笑容張洵和緣時銘已經屢見不鮮了。

 這是一種變態殺人狂的笑容,也是極度危險的失控者會露出來的笑容。

 只見方世軍帶著笑臉,緩緩道:“我想動手好幾次了,可惜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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