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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風,刮過燕城第一中學學校那高聳的圍牆,又刮落了幾片樹葉,也刮動了大部分正在學校操場上做著清理善後工作的,工作人員頭上那幾縷發絲。
早晨的這股莫名的寒風,讓人不禁縮了縮脖子,提了提衣領。
畫面盡顯清涼與蕭索。
今天的天不算很晴,泛著些許烏黑的雲層厚厚的疊加在天空上,遮住了陽光,陰霾得如同黑幕一般。
也如同此時操場上大部分工作人員的內心。
他們正在逐一將林小改推下樓的那些可憐學生的屍體,一一裝入冰冷的裹屍袋中,送往本就停靠在操場一隅的那些運輸車上。
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因為這些屍體的慘狀,讓人心生淒涼。
“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
方哲習慣性的微眯著雙眼抬頭望著天空,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裡忽然想起了這首歌。
剛走出辦公樓的他,心情其實並不好。
因為後方陳校長的背上,還背著吳安的屍體。
學校裡失控者的事件算是處理完了,林小改死得連灰都不剩,張星羽雖然還活著,但如同囚犯一般被監視著。
所以接下來,方哲打算離開這裡,前往裳裳可能失蹤的地方去探索一番。
畢竟特別行動小組此次真正要處理的事件,還是“死亡來電”這起S級事件。
校園裡發生的一切,隻算是主線延伸出來的支線。
如此一來,吳安的屍體是沒辦法帶走的,只能暫時留在這裡。
雖然方哲可以讓燕城監視小組的人暫時收殮,畢竟這是殉職英雄應該獲得的待遇。
但他不願意。
他想把吳安的屍體留在這座學校,等到這起事件真正結束,再由他親自帶吳安回家,
回到申城。
可以說是方哲矯情,也可以說是方哲真心把吳安當成了朋友。
屍體,同樣被安置在了那些運輸車其中一輛上。
因為這些運輸車原本就是專門運送屍體的,所以寬敞的後排放有白布、簡易的收殮棺槨,該有的都有。
除此之外,也有設置冷氣,可以短時間保存屍體不會輕易腐爛,發臭。
當方哲親手將吳安的屍體,小心翼翼放置在棺槨裡,並蓋上白布後,周圍所有的工作人員都不自主的聚攏而來,每個人神情肅穆,表達著內心的哀悼與敬仰。
這些工作人員都隸屬於異常犯罪處理局,但隻屬於很基層的後勤人員。
沒有編制,沒有製服,也沒有很高的收入。
當然,不小心殉職了,還是有很大一筆補貼給到家裡人。
但這些人之所以還願意留在這個隨時可能出現生命危險的崗位,還是因為心中的信仰。
他們關於失控者的情況清楚的並不多,但多少還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麽一種人會危害社會的安定。
這個崗位,需要有人守著。
不是沒有人質疑過他們,否定過他們,覺得這個工作又危險錢又少,為什麽要繼續做著。
環衛工人很辛苦,收入也很低,還會受到各種冷眼。
還有各種高風險的崗位,收入也不是特別高。
但很多事情,總要有人去做不是麽?
他們,都是英雄。
吳安,自然也是英雄。
無聲的哀悼,直至方哲將運輸車的門緊緊關上,才結束。
張星羽一直躲在人群後邊,眼神飄忽。
他不是不想躲得更遠,但那個胖和尚,就一直守在他的旁邊,寸步不離。
胖和尚脖頸上掛著的那串骷髏頭,身上披著的那件黑色袈裟,無一不透露著邪性,讓人心生惡寒。
張星羽相信,自己前腳剛逃跑,後腳胖和尚就會高舉那雙厚重的大手一巴掌將他腦門拍得稀碎。
諷刺,張星羽是覺得真的諷刺。
吳安是他殺的,現在還要一同陪著哀悼,親眼看著屍體蓋上白布。
悔恨之情,其實並沒有太多,如果換做以前那個普通的窮學生,張星羽或許會跪在地上,哭嚎著請求原諒。
但現在,他已經徹底是一名失控者,手裡有數條人命的失控者,心境,多少會發生變化。
他知道自己未來多半是要遭受報應,承擔罪果,但眼下,只要能活著,就好。
方哲面無表情的從人群裡慢慢走了出來,斜眼瞄了一下低頭不語的張星羽,突然笑道:“之前我問你本體藏在哪的時候,你跟我說就藏在這運輸車後邊,你也不嫌冷得慌。”
張星羽沒有回答,只是略帶疑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他在猜測,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同齡的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麽。
照理來說,眼前這個人剛剛才親手給隊友蓋上白布,內心應該無比的憤怒才對,對於他這個殺人凶手,應該會咆哮著想要殺之而後快才對。
可這個人,不但非常平靜,甚至還開起了玩笑。
這種反差,讓張星羽內心很不安。
他很怕方哲報仇心切,他還想活著,哪怕未來審判來臨,哪怕未來要失去自由,但人只要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方哲沒有理會張星羽的表情變化,壓根懶得理會。
他跟張星羽開完玩笑後,直接就將臉望向了一旁的慧秉和尚:“你的師弟慧勉也失蹤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
和尚雙手合十,淺淺一笑:“阿彌陀佛,眾生皆有因果,凡事皆有注定。”
方哲冷哼一聲,不再言語,他默默離和尚遠了幾分,生怕離這個高僧太近,沾染了神聖的光潔,死了以後燒出幾顆舍利子出來。
“你會開車嗎?”
方哲再度回頭,向張星羽問到。
“。。。”
“不會。”
張星羽冷漠的搖了搖頭。
其實他內心有好多想吐槽的點,但都一一忍住了。
“我才是個高中生,還沒成年,怎麽能考駕照啊!”
“而且你丫敢讓我開車嗎?就不怕我一腳油門帶著你們同歸於盡?”
張星羽越來越猜不透方哲這個人,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
這個人真的會秉公執法,不會公報私仇?
這個人真的會放過自己,他會是這樣大公無私的人?
張星羽一直權衡不定,心裡七上八下的,比起愧疚吳安的死亡,這種未知的猜測讓他更覺得煎熬與痛苦。
方哲將目光,又放到了和尚的身上。
慧秉雙手合十,還是淺淺一笑,一副你看我這個和尚像是會開車的樣子嗎?
方哲砸吧了下嘴,有些無奈。
他們即將前往的地區離學校還有點距離,必須開車前往,但他不會開車。
手機也沒有,並且也不能叫車。
現在的燕城,能減少跟陌生人接觸,就盡量避免。
畢竟誰也不知道,哪個人冷不丁就成了死亡來電的下一個目標。
“陳校長。”
方哲的一聲高喊,驚得陳校長渾身抖了抖。
“你有車吧?”
方哲轉身甜甜一笑,笑得陳校長如同見到惡鬼一樣驚恐。
汽車由陳校長駕駛,載著連同方哲在內的三個人,朝衡定區出發。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方哲,不經意間會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瞄一眼坐在後排位置上的張星羽。
他當然知道張星羽這個年齡,是不會有駕照的。
並且就算這個人會開車,他也絕對不會讓他開。
但他之所以剛剛那樣問, 完全是故意的。
嘴角隱約揚起的一抹邪笑,已經充分暴露了方哲內心是有計劃的,也徹底暴露了他,絕不是一個大公無私之人。
車子勻速行駛在空曠無人的道路上。
燕城很冷清,冷清得有些毫無生機。
會讓人覺得此時像是開車走在凌晨的街道,沒有行人,也沒有過往車輛。
但他們現在看到的,也只是表象。
其實燕城真正的可怕,遠遠不止如此。
這只是風暴前的平靜,噩夢的開始。
所有的鮮血與陰晦,就藏在這平靜的表象裡。
比如那座老舊的工廠,那棟大門緊閉的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