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當皇上 ()”
“這也太好了叭……”
當趙政迷迷糊糊步出養心殿時,下意識看了眼手中的兵符以及聖旨,卻還是感覺有些恍若夢中的感覺。
只因今日這驚喜,來的未免也太突然,太猛烈了吧!
“兩萬京畿軍啊……還有父皇親書聖旨,可以去工部隨意挑人……還有什麽駐軍不設上限……”
此刻的趙政,可真真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本來只是平平常常一次很普通的請安而已,沒想到父皇竟會如此大方,賞下這般豐厚的賞賜!
足足兩萬訓練有素,戍衛京城的京畿軍啊!
還可以去大乾工部隨意挑選能工巧匠!
這可真真是遠超預期,事先完全就沒有任何預料啊!!
此時此刻,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喜悅當中的趙政,卻是絲毫都未能想到。
其實父皇今日之賞賜,意義最為重大,乃至於對九州格局都將會產生巨大衝擊的,正是他目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的駐軍上限!
這一條出於保護他而隨口道出的賞賜,卻是就連太極聖皇本人,也絲毫未曾料到會在日後掀起多麽巨大的波浪!
畢竟目下來說,所謂的駐軍上限幾乎就跟雞肋一般無用。
要知道秦川處於邊郡,本就是大乾最為窮困之地,就連養活現有的基本駐軍都已經極為吃力,還要依靠與中央財政的撥付與支持。
即便放開了上限讓秦國隨意招兵買馬,但問題是……
秦國能養得起這麽多兵馬麽?
那麽多大軍人吃馬嚼的,又不事生產,哪是那麽好養活的?
還別說再養更多兵馬了,卻是連這兩萬京畿軍,以目下的秦國國力來說若想養活,恐怕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是以,在太極聖皇親口放開秦國駐軍上限之後,卻是任誰都未曾想到,這將會在日後產生多麽大的動蕩……
……
“啟稟陛下,晉王殿下欲要覲見。”
養心殿中,自從九皇兒趙政走了之後,就一直樂呵呵的太極聖皇,在驟聞八皇兒趙勝之名後,卻是臉色微變,當即不悅般擺手而道。
“嗯?晉王?……讓他進來吧!”
內侍太監當即領命,躬身而退前去宣見。
不一會,晉王趙勝便身披華彩王服,大踏步般步入殿內,朝著端坐正中,似是在閉目養神的父皇恭敬行禮而道。
“兒臣參見父皇!”
太極聖皇聞言輕抬眼皮,瞥了眼殿中跪伏在地的身影之後,不由隨意而道。
“平身吧……”
“兒臣謝過父皇!”
趙勝聞言當即起身,拱手謝恩之後,便畢恭畢敬的立於殿內,靜候父皇問詢。
“勝兒……近兩年將你晉國國中,治理的如何啊?”
太極聖皇拉著調子,狀似無意般隨口問道。
這話聽在趙勝耳中,頓令他心中一跳,雖略有忐忑,但還是壯著膽子當場應道。
“額,回稟父皇,還可……還可……”
“哦?”
太極聖皇驟然睜開雙眼,直視八皇兒晉王趙勝而道。
“那寡人怎的聽說……你國中沛水泛濫,死傷無數呢?”
“這……”
趙勝頓時心中一慌,但還是強穩住心神勉力而道。
“沛水是……是偶有泛濫,但死傷不過……不過數十人而已,尚在、尚在可控范圍之內……”
即便心中再想隱瞞,但沛水泛濫如此重大災事,卻是如何都掩蓋不住的。
故而,即便明知父皇會因此而感到惱怒,可趙勝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強行去遮掩此事的。
其實他本就不願面見父皇,
畢竟今年才在自己的郡國之中捅出了那麽大的簍子,這不是上趕著挨訓麽?但實在沒法,五皇兄大婚他是必須要來的。
而只要一回京,所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也肯定是向父皇請安。
故而,今日即便心中再如何不情不願,趙勝在返京之後,卻還是隻得老老實實的乖乖入宮求見。
“哦?偶有泛濫?死傷不過……數十人而已??”
太極聖皇聞聽此言,卻是當場氣笑,這胸中竟陡然之間,便有一股怒火蓬勃爆發而出!
“那寡人怎的聽說,晉國之中!洪水泛濫,下遊徹底淪為一片殃澤!無數良田被毀,百姓更是流離失所,死傷慘重!!”
說著說著,太極聖皇卻是越發惱怒,當場便指著自己的八皇兒趙勝怒而喝道!
“你的治下之國!淪為一片澤國不說!更是禍連兩郡之地,致使下遊他郡也慘遭洪澇!”
說至此處,太極聖皇卻是豁然起身,當場反問而道!
“如此洪災大禍!你還敢說……只是偶有泛濫麽?!”
一時之間,聖皇盛怒之音,響徹整個殿內!
卻是驚的一眾內監婢女慌忙低頭不說,更是嚇得晉王趙政當即跪地,連忙叩首而道。
“兒臣知罪!兒臣知罪!還請父皇責罰!”
事到如今,他卻哪還敢再有絲毫辯駁?
一聽父皇盛怒之語,他還如何不知,此次洪災之具體情況早已被父皇掌握的一清二楚,哪還能再有半分隱瞞的余地?
故而他十分明智的,當場便叩首認罪,不敢有絲毫狡辯。
畢竟此次洪災牽扯之大,若是放在普通郡守身上,撤職查辦都算是輕的,沒準朝廷追究起來,還要定一個玩忽職守之罪!
而事實上,在此事發生之後,他便是如此處置的,將責任全數推在了晉陽郡郡守的身上,將其撤職查辦,追究罪責。
但就算如此,他身為晉陽郡最高行政長官,統籌郡中國中上上下下所有事宜,在闖下這等大禍之後,他是如何也逃不脫的!
即便他貴為皇子,實為聖皇親子,目下又為晉國一國之君,沒有人能拿他如何如何。
可在太極聖皇眼中,自是會對他大失所望,甚至於出言訓斥,施以懲戒!
“哼!一句知罪,能換來洪災平複麽?能換來國泰民安麽?!”
太極聖皇怒哼一聲,眼望著八皇兒那只會叩首認罪的模樣,不禁惱意更盛,卻是當即怒斥而道!
“沛齊啊沛齊!當初為你賜字沛齊,正是希望你能夠治理好沛水,助我國人百姓安居樂業!”
聞聽此言,趙勝臉上登時便顯出幾分羞愧之色。
只因當初他封王之時,父皇便特意叮囑自己,一定要好生治理沛水,甚至於為自己賜字沛齊,就是要時刻警醒自己!
自己當時自然滿口答應,發誓一定要治理好沛水,好讓父皇對自己刮目相看。
可沒成想,或許正是因此,反而使得自己有些急功近利,竟妄圖在一兩年之內有所成效。
如此倉促整治之下,又恰逢百年難遇之大雨,卻是一朝功虧於潰,竟使新修築完成的大壩徹底決堤,造成遠比之前更為凶猛的嚴重洪澇!
如今,面對著父皇的當面責問,趙勝卻隻覺啞口無言,無力爭辯……
“可你倒好!越整治反而越發泛濫起來!甚至於引發了更為嚴重的洪災,肆虐我大乾足足三郡之地!!”
言及此處,太極聖皇可真是越說越氣!
一想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皇兒,竟反而將事情越辦越砸,可真真是氣煞人也!!
這哪是人乾的事啊?!
就算是將頭豬放在晉王的位置上,也不至於把事情搞得更糟吧??
念及至此,卻是再將蠢笨如豬的八皇兒,與懂事能乾的九皇兒作以比較之時,那可就更加令人氣結了!
想想九皇兒被自己發配到那等邊郡之地,不僅毫無怨言不說,反而勵精圖治,鼎力革新!
不過入主秦國數月而已,便搞出了好大一番動靜,使得整個秦國上下煥發生機,開始向著更為良好的方向持續發展!
且言行舉止之間,成熟而又穩重,周密而又果決,雖年幼尚小,卻儼然已有了治世明君之風!
可自己的八皇兒呢?
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八皇兒沛齊,封的可是整個大乾國中都算是排的上號的大郡富郡啊!
有著如此大好局面在手,這沛齊皇兒入主晉國兩年以來,不僅沒做出任何成績不說,反而還捅下了這等天大的禍亂!
最終還是朝廷派人出面,才堪堪穩定住了此次洪災災情。
他晉國處於沛水上遊自是影響不大,但對於處於下遊的兩郡來說,卻是造成了多麽巨大的損失和災難啊?!
試問如此這般相較之下,太極聖皇卻是又如何不怒,如何不惱呢?
而此時此刻,眼看父皇果真是動了真怒,趙勝慌忙便猛然抬頭,大感委屈般申辯而道。
“父皇啊……此次洪災,非是人禍!實乃天災啊!若非那場百年難遇之大雨,又怎會……”
“住口!!”
太極聖皇終於勃然大怒!
聞聽此等辯駁之言,卻是令他胸中怒火,更為洶湧飆漲!
想想九皇兒在那秦川邊郡,面臨著那等危及生命之險境,都未曾在自己面前提過哪怕半分!
治理那等糜爛邊郡,更是從未有過半點委屈!
可你堂堂晉王沛齊!
還虛長你九弟足足兩歲!
卻將如此大災,盡數推到那天災之上?!
如此所為,真真是令人不齒!!
“好你個沛齊!事到如今卻還敢推卸責任!”
太極聖皇立於案前,伸出右手指著那妄圖狡辯的八皇兒沛齊,氣的甚至右手發抖!
“你、你……你果真是蠢笨如豬一般!寡人可真真是後悔將你封在那晉陽郡中!!”
趙勝聞聽此言,如何還敢再有半句多言?
卻是連忙再度叩首,磕頭磕的是震天響,口中慌忙般連聲喊道!
“父皇!兒臣知錯!兒臣知錯了啊!”
如此一幕,看在一旁的內侍太監眼中,卻是盡皆都微微搖首,無言輕歎。
想想方才秦王殿下前來請安之時,聖皇陛下可是從頭到尾都是樂呵呵的笑而不停,甚至於數次放聲大笑不止!
要知道這麽長時間以來,可真是好久沒有看到聖皇陛下這般開懷大笑了啊!
可如今晉王殿下緊隨其後前來請安,聖皇陛下從一開始便眉頭緊皺,面色不悅。
目下更是暴跳如雷,當場怒斥,甚至於連蠢笨如豬這等言論都給罵了出來!
這可真真是氣到了極點的表現啊!
要知道近年以來,聖皇陛下的養氣功夫愈發精深,卻是何時有過這等失態之舉啊?
這般相較之下,聖皇陛下對於秦王殿下與晉王殿下之間的態度,可真真是天壤之別啊……
“哼!知錯?若是不給你些教訓,你又如何能長得記性?!”
太極聖皇聞聽八皇兒認錯之言,卻是當即冷哼一聲,顯然不以為意。
“兒臣懇請父皇責罰!懇請父皇責罰!!”
趙勝此時哪還敢再多言什麽,當即便連連叩首主動請求責罰!
“來人,擬旨!”
太極聖皇說著一甩龍袍,回身坐入榻中。
趙勝聞聽此言,不由渾身一顫,知曉父皇這次是動了真怒,竟要擬旨告知國中, 以儆效尤!
“晉王趙勝督辦不力,致使沛水泛濫,殃及三郡之地!百姓流離失所,傷亡慘重!現責罰晉王駐留沛水之岸,何時治理妥當,何時方可回返行宮!”
言罷,卻是輕瞥八皇子趙勝一眼,繼而緩緩閉上雙眸,補充說道。
“另,晉國三年朝貢翻番,不可加賦,不可斂收!所增朝貢之額,盡由晉王王府私庫所出!”
此言一出,趙勝面上頓顯苦澀之意,雖心中大覺肉痛,卻絲毫都不敢有半分不悅,當即伏身叩首,恭聲而應。
“兒臣……甘願受罰!謝父皇輕罪之恩!”
“沛齊!”
豁然之間——
仍在閉目養神的太極聖皇卻是根本不聽,只是自顧自大陡然叫了一聲。
趙勝先是一怔,而後連忙行禮而道。
“父皇,兒臣在!”
“若是再犯此事!恐怕你這個晉王殿下……”
言及至此,太極聖皇驟然睜開雙眼,雙目如箭般直刺八皇子趙勝!
“也就當到頭了!”
此言一出!
趙勝心神俱駭,頓然色變!
……
“神武十二年,晉陽逢百年罕有之暴雨,沛水遂濫。
孤日夜不休,拚搏一線,終使洪澇而息也。
後返京入宮,直面父皇,隻言己身之失,不提天災之禍也!
父皇深明大義,心知此乃天災而非人力之為,不忍罪矣。
孤感念萬千受災之民,心如刀絞,徹夜難眠,自甘請罰,自領其罪也!
後傳於國中,百姓無不涕淚,而孤心無自傲,僅存愧意耳。”
——《晉王書》·趙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