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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裡沒好人》八十八雙飛要這麽說才不流氓
  外面的風風雨雨影響不了大宅門裡的熱熱鬧鬧。

  就在賈寶玉生病的這些日子裡,賈芸帶著家裡的小廝日夜在賈寶玉處守護著這個乾爹,而小紅也隨著眾丫鬟守著寶玉。

  就這樣,二人每日見面的次數也多了,也混熟了。

  這一日,寶玉懶洋洋地歪在床上,襲人讓他出去轉轉。寶玉無精打采地晃出門,在廊上逗了一會兒雀兒,出了院子,順著沁芳溪,看了一會兒金魚,來到瀟湘館。

  寶玉信步走入,只見湘簾垂地,悄無人聲。走至窗前,覺得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寶玉便將臉貼在紗窗上,往裡看昏時,耳內忽聽得細細的長歎了一聲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寶玉聽了見是《西廂記》中崔鶯鶯的唱詞,心中癢癢的,再看時,只見黛玉在床上伸懶腰。寶玉在窗外笑道:“為甚麽‘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面說,一面掀簾子進來了。

  林黛玉不由得雙頰發燙,拿袖子遮了臉,翻身向裡裝睡著了。寶玉才走上來要搬他的身子,只見黛玉的奶娘王嬤嬤並兩個婆子卻跟了進來說:“妹妹睡覺呢,等醒了再請來。”

  剛說著,黛玉便翻身向外,坐起來,笑道:“誰睡覺呢?”

  弄得寶玉的奶娘甚是尷尬,我的姑娘啊,我還不知道你沒睡,可是哪有那大姑娘躺在床上,大小夥子就上來動手動腳的啊。我好心攔著,你不配合不說,還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樂不得人家動手動腳,在故意裝睡啊。

  可也沒辦法,只能笑道:“我們隻當姑娘睡著了。”說著,便叫紫鵑說:“姑娘醒了,進來伺候。”一面說,一面都去了。

  都道黛玉帶到賈府的奶娘丫鬟不護主,可誰又想過,奶娘有多恨這黛玉不爭氣啊,這個姑娘,算是要不得了。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鬢發,一面笑向寶玉道:“人家睡覺,你進來作什麽?”

  寶玉見她星眼微餳,香腮帶赤,一副春心蕩漾的姿態,不覺神魂早蕩,那還聽得到黛玉說什麽,一歪身坐在椅子上,笑道:“你才說什麽?”

  黛玉道:“我沒說什麽。”寶玉笑道:“給你個榧子吃!我都聽見了。”說著拳起手,用手指關節敲一下黛玉的額頭。意思是黛玉說謊,給她的懲罰。

  二人正嬉鬧著,只見紫鵑進來。寶玉笑道:“紫鵑,把你們的好茶倒碗我吃。”

  紫鵑道:“哪裡是好的呢?要好的,只是等襲人來。”話雖無心,卻也有擠兌襲人的意思,也不知道襲人哪裡惹了紫鵑了。許是想到以後的日子,免不得和襲人爭一爭吧。

  黛玉道:“別理他,你先給我打洗臉水去罷。”

  可這紫鵑終究是賈府給黛玉的丫鬟,還是可這寶玉先來的,笑道:“他是客,自然先倒了茶來再舀水去。”說著倒茶去了。

  寶玉笑道:“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疊被鋪床?’”這是西廂記裡的原話,他自比張生,把黛玉比鶯鶯,把紫鵑比紅娘。

  可這話裡還有一層意思就是,有一天我和你家小姐成了好事了,可舍不得讓你繼續伺候人了,到時候大家一起一個被窩,一仆二主,你說刺激不刺激啊!

  林黛玉登時撂下臉來,說道:“二哥哥,你說什麽?”

  寶玉笑道:“我何嘗說什麽。”

  黛玉便哭道:“如今又添了新毛病了的,在外頭聽了粗俗話,要學給我聽,看了混帳書,

也要拿我取笑。我成了爺們解悶兒的!”一面哭著,一面下床來,往外就走。  寶玉不知要怎樣,心下慌了,忙趕上來,笑道:“好妹妹,我一時該死,你別告訴去!我再要敢,嘴上就長個疔,爛了舌頭。”

  外面一直盯著的王嬤嬤卻心中道:該,個沒出息的,一見男人就走不動的,活該吃了虧,讓人家調戲了,才知道生氣,早早的和這浪蕩公子哥遠著了,不久沒事了。

  可這王嬤嬤哪裡知道,這黛玉到底是氣這寶玉調笑要和自己這多情小姐同鴛帳啊,還是氣這寶玉不舍得紫鵑疊被鋪床啊!

  這個只有黛玉自己心裡清楚啊!

  正說著,只見襲人走來說道:“快回去穿衣服,老爺叫你呢。”

  寶玉聽了,不覺打了個焦雷一般,也顧不得黛玉生不生氣了的,急忙回來穿衣服。出園來,只見茗煙在二門前等著,寶玉便問道:“是作什麽?”

  茗煙道:“爺快出來罷,橫豎是見去的,到那裡就知道了。”一面說,一面催著寶玉。

  轉過大廳,寶玉心裡還自狐疑,只聽牆角邊一陣呵呵大笑,回頭隻時,薛蟠卻跳出來,拍著手笑道:“要不說姨父叫你,你不會出來這麽快!”

  茗煙慌忙跪下,薛蟠又打恭作揖賠不是,寶玉才知是薛蟠哄他的,就說:“你哄我們罷了,怎麽說我父親?”

  薛蟠說:“下回你哄我,也說我父親。”寶玉說:“噯,噯,越發該死了!”又罵茗煙:“反叛肏的,還跪著做什麽?”茗煙叩頭起來。

  原來薛蟠五月初三過生日,古董行的程日興送來鮮藕、西瓜、暹羅國進貢的豬、魚四樣禮物。豬、魚不過貴重一些,但藕和西瓜卻是十分稀罕的。他除了孝敬母親、送給賈母、王夫人外,專門來請寶玉嘗稀罕,要好好樂上一天。

  說著來到薛蟠的書房,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單聘仁等幾個清客和一個唱曲兒的都在這裡, 紛紛向寶玉請安問好。

  吃了茶,薛蟠就命擺上酒席。寶玉見瓜、藕新異,笑著說:我的壽禮還沒送,倒先擾了。

  薛蟠說:你打算送什麽新鮮禮物?

  寶玉說:若論銀錢、吃穿等物,究竟不是我自己的,唯有寫一張字、畫一張畫,才是我的。

  薛蟠說:前兒我見了一幅畫,是庚黃畫的,畫得真好。

  寶玉怎麽也想不起庚黃是哪朝、哪代的畫家。他靈機一動,在手心裡寫上兩個字,問:是不是這個庚黃?

  薛蟠說是。眾人一看,原來是唐寅,不由大笑。

  正說著,神武將軍馮唐的兒子馮紫英來了,眾人忙起身讓座。薛蟠見他臉上有青傷,笑著問:又跟誰動拳頭了?

  紫英說:從那次把仇都尉的兒子打傷,再不跟人慪氣。臉上是前幾天在鐵網山打圍,叫獵鷹翅膀碰了一下。

  寶玉問:單你去了,還是老世伯也去了?

  紫英說:要不是家父要去,我沒法子不去,難道我閑瘋了去尋那個苦惱?這一次大不幸中卻有大幸。語氣中的驚心動魄不足以言表

  薛蟠請他入席。他聲稱他父親讓他辦事,必須立刻回去。讓他講不幸中的大幸,他說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晚幾天再說。他立著喝了兩大碗酒,就告辭要走。

  薛蟠道:“越發說得人熱剌剌的丟不下卻又不說了。多早晚才請我們,告訴了,也免的人猶疑。”

  馮紫英道:“多則十日,少則八天。”一面說,一面出門上馬去了。眾人回來,依席又飲了一回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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