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等見賈母動怒,誰敢狥私,忙至園內傳齊人,一一盤查。
雖不免大家賴一回,終不免水落石出。
查得大頭家三人,小頭家八人,聚賭者通共二十多人,都帶來見賈母,跪在院內磕響頭求饒。
賈母先問大頭家名姓和錢之多少。
原來這三個大頭家,一個就是林之孝家的兩姨親家,一個就是園內廚房內柳家媳婦之妹,一個就是迎春之乳母。迎春離開西府就沒帶走西府任何一人,這人也是留下了。
這是三個為首的,余者不能多記。
賈母便命將骰子牌一並燒毀,所有的錢入官分散與眾人,將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攆出,總不許再入,從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錢,撥入圊廁行內。
又將林之孝家的申飭了一番。
林之孝家的見他的親戚又與他打嘴,自己也覺沒趣。
探春見迎春遺留在府內的乳母如此,也是物傷其類的意思。
遂都起身笑向賈母討情說:“這個媽媽素日原不頑的,不知怎麽也偶然高興。求看二姐姐面上,饒他這次罷。
但凡這媽媽要是真的得了迎春的眼,別說多重要,就是能走動個一二,賈母也不會如此,可這乳母顯然是沒用的,賈母也有心那他做筏子。
道:“你們不知。大約這些**們,一個個仗著奶過哥兒姐兒,原比別人有些體面,他們就生事,比別人更可惡,專管調唆主子護短偏向。我都是經過的。況且要拿一個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見了一個。你們別管,我自有道理。”
探春等聽說,隻得罷了。
一時賈母歇晌,大家散出,都知賈母今日生氣,皆不敢各散回家,隻得在此暫候。
尤氏便往來閑話了一回,因他也不自在,隻得往園內尋眾姑嫂閑談。
王夫人也就往園內散散心來。
剛至園門前,只見賈母房內的小丫頭子名喚傻大姐的笑嘻嘻走來,手內拿著個花紅柳綠的東西,低頭一壁瞧著,一壁隻管走,不防迎頭撞見王夫人。
抬頭看見,方才站住。
王夫人因說:“這癡丫頭,又得了個什麽狗不識兒這麽歡喜?拿來我瞧瞧”
原來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歲,是新挑上來的與賈母這邊提水桶掃院子專作粗活的丫頭。
只因他生得體肥面闊,兩隻腳作粗活簡捷爽利,且心性愚頑,一無知識,行事出言,常在規矩之外。
賈母因喜歡他爽利便捷,又喜他出言可以發笑,便起名為“呆大姐”,常悶來便引他取笑一回,毫無避忌,因此又叫他作“癡丫頭”。
他縱有失禮之處,見賈母喜歡他,眾人也就不去苛責。 這丫頭也得了這個力,若賈母不喚他時,便入園內來頑耍。
今日正在園內掏促織,忽在山石背後得了一個五彩繡香囊,其華麗精致,固是可愛,但上面繡的並非花鳥等物,一面卻是兩個人赤條條的盤踞相抱,一面是幾個字。這癡丫頭原不認得是春意,便心下盤算:“敢是兩個妖精打架?不然必是兩口子相打。”
左右猜解不來,正要拿去與賈母看,是以笑嘻嘻的一壁看,一壁走,忽見了王夫人如此說,便笑道:“太太真個說的巧,真個是狗不識呢。太太請瞧一瞧。”
說著,便送過去。
王夫人接來一看,嚇得連忙死緊攥住,忙問“你是那裡得的?”
傻大姐道:“我掏促織兒在山石上揀的。”
“快休告訴一人。這不是好東西,連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後再別提起了。”
這傻大姐聽了,反嚇的黃了臉,說:“再不敢了。”磕了個頭,呆呆而去。
王夫人回頭看時,都是些女孩兒,不便遞與,自己便塞在袖內,心內十分罕異,揣摩此物從何而至,且不形於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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