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異境之雨又要來臨,司馬師不想再被妖水淋濕,抓起衣物還有那個金樽,摸出仙尊魚王珠,召出水力背著如娘向江岸邊縱去。
江邊青山下,他覓得一處岩洞,在荒蕪之氣大雨落下前,忙抱著如娘避了進去。
帶了幾片剛才的燃木引子,他倆在洞中生起火,洞很淺四壁都是厚泥與堅石。
天外一片黑暗模糊,江面和遠處的峰巒,都像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灰氳。
啊……這雨水……
雨滴濺射進洞,打落在他胳膊上鑽心冰冷,司馬師抹了一點在指尖一看,裡面有灰色浮動的妖氣。
他一搓手指將其揮去,回過頭看到昌如的倩影正背對著他,露出白嫩的脊背。
她的頭髮,怎麽顏色有點不一樣了?……司馬師再細瞧一下,看是不是錯覺。
如娘的發色好似變淺了,成了一種混著青幽光澤的栗色。
時間應快到清晨,烏雲間透出淡淡天光,但大雨不停,灰霾彌漫籠罩。洞外的一片青綠蔥鬱,樹枝間雨點滴答和蟲鳴交響。
司馬師輕觸她的發絲,如娘回過頭來,大眼睛裡有點疑惑。
“怎麽了君郎?”
“你的頭髮,這是什麽……”
昌如牽起來一看,也注意到了色差,微微嬌呼:
“啊……妾這……”
“……可能是你魄命降變所故吧。”
他覺得沒什麽可太在意,如娘卻看著自己的頭髮,有點發愣。
雨聲漸稀,外面灰色的晨光愈發清亮,點點水珠濺在洞口的青苔,撩撥人的思緒。
司馬師感到一種莫名壓迫,他見雨越來越小,便回身開始穿戴已烘乾的衣褲。
昌如也穿好自己的男裝衣服,撕下一塊布將頭髮束起綁住,二人出到洞外,雨水已只是零星幾點。
遠處的江邊林外,這時有沉悶的鍾聲傳來。
天光黯淡,戰殺之意,仍仿佛在一點點侵蝕大地。
司馬師和如娘順著鍾聲行去,一路上都是江水之側的茂盛林地,上方是高聳深入雲霧的陡崖。
走了一時之後,他們終於出林,到達一片水邊的平原,不遠的薄霧中現出一片寨壘哨樓圍成的隔牆,鍾聲就是從那邊傳來。
……這是又回到了淯水之畔?……
司馬師看過去十分眼熟,和之前荒鎮淯獬集的外景一模一樣。
他倆慢步走近,瞧清後果是如此,那些黑灰相間的匪眾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通過荒鎮異變的非凡之境,他倆到達樊城的戰場中心,而那妖天江嘯,又將司馬師和如娘衝流回了淯水。
到了寨門前,卻是沒有匪眾的衛兵,地上有些許血跡。
走進荒鎮集的入口,此時已完全恢復成人間凡世的正常樣子,但是死一樣的寂靜。
本來熱鬧熙攘的集鎮街道,此時空無一人,陰影掩蓋下的閣樓上,書著淯獬集三個字的大旗還在,斜斜耷拉下來。
兩人轉了半天,找到之前下榻的旅舍,一樣空蕩蕩的無人,詭異灰蒙蒙的霧氣似乎在變濃。
推開吱呀的店門進去,他和昌如的身影,被裡面暗黃的燭燈拖映出兩條細長的影子。
堂裡的櫃台後面,有一個披發的清瘦身影。
感到那邊的靈動妖氣,司馬師拔劍在手,向前踏出一步,昌如緊隨在他身後。
“二位,我們緣會如此之快,又見面了……”
那人走到燭光下,露出清秀面容,
唇上一撇薄須,原來是燼流館的玄姓神秘人。 司馬師收回劍,玄姓人過來請他倆在席案間坐下。
還是那淡然的微笑,他拿著酒壺和兩個杯子,給他們兩個斟上。
他自己也取出一個酒杯,敬他們一起共飲,酒液清淡,司馬師喝完後帶著狐疑看向他。
如娘淺啜了一口,便沒再碰。
“想必兩位已到了樊城江下,看到被逆天強召的鬼神之力了吧?”
司馬師點點頭。
“關羽雄武蓋世,自負剛愎將星魄命,但還是終沒有守得心道,破了世之禁忌啊……”
他繼續說著,話音空洞毫無感情。
“這樣的取勝,會招致命運反噬的啊……”玄姓人虛歎一聲。
“先生為何會在這裡,這荒鎮回到人間模樣,怎如此空蕩沉靜?”
“關羽操動的共工妖世巨力,和無數戰死魂魄,帶來世間和異境界線的混亂打破,引來無數貪嗜鬼怪,凡人魂靈軀體被殘食一空,自然無生可剩。”
玄姓人淡淡回道,喝幹了自己的酒。
……那馬平和家兵近衛他們……
司馬師心底煩擾起來。
“吾留在這裡,就是做一些燼流館的善後,算是助其回歸人間之地。不過此荒鎮遭到過度妖噬,已徹底空廢,二位不如早些離去,應現下戰勢而為。”
酒瓶已空,司馬師微微發呆一下,問他道:
“敢問先生,那吾二人該此去何從?”
玄姓人的眼瞳中,這時又隱隱浮現紅色妖光。
“關羽此戰水淹七軍, 威震華夏,現在這邊前沿一帶的大部分荒鎮匪眾,以變民頭領孫狼為首,都已表示效忠於關羽。”
“不過,樊城的曹仁也是身帶鬼神之勇魄命之人,襄樊仍在死守沒被攻陷,想必魏王很快便會謀動以應此慘敗吧……”
他看著司馬師,紅光暗下去眼神淡定。
“子元公子,我也沒有什麽好的建議,你自行保重吧……”
“不過,你我有緣,這個可以略助薄力吧。”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帛紙,遞給司馬師。
子元展開一看,是荊州江漢南陽一帶的方位詳圖。
他對玄姓人拱手一謝,對方作禮答之,然後取起杯瓶,便回身向旅舍堂後而去。
一時後再無動靜,司馬師到櫃台後掀簾一看,裡面是酒壚廚間,沒有其它出路,而神秘人已憑空消失不見。
折回來後,他帶著如娘離去,外面的不祥陰霧愈發厚重,還時不時有刺人怪聲在遠處響起,他覺到此地確實不宜久留。
他倆從淯獬集另一邊的窄道寨門出到鎮外,司馬師看了下地圖上的位置,決定順淯水再度難下。樊城既還在死守,便還是可以去見機行事。
子元也想看看,動用禁世之力後,種會帶來什麽結果。
他倆順著江水走了一陣,看到前方的灰霧中,出現一小片墳崗,亂石墓碑七零八落地倒著。
崗邊的陰暗樹叢,凌亂不安地簌簌搖動。
司馬師忽然聽到那林間,有微微的馬鳴聲傳出。
他和如娘對看一眼,急向那裡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