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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小侯爺》第四十六章
  元年元月,韓睿一行終於抵達長安城下。

  看著眼前雄偉壯闊的灞橋,和橋下奔流的灞水,韓睿為秦登峰造極的基建能力讚歎不止。

  說秦殘虐也好,暴政也罷;不可否認的是,秦作為中國封建史上第一個中央集權的政權,向後世充分展示了‘集整個中原之力,到底能做到什麽事情’。

  秦統一天下後,北修長城,南鑿運河以攻三越;在長安修著阿房宮,還能在西南夷繼續鋪設秦直道!

  眼前這座灞橋,如果有幸存留至後世,那世界十大奇跡恐怕就要多一個橋類建築了。

  回過神,看著後面搬運貨物的馬車之上,那幾個設卡攔路的衙役正被束縛著雙手,無精打采的躺在貨物之上。

  區區幾個炮灰,欒毅根本不看在眼裡,真正讓他對此行憂心忡忡的是,欒氏此次與晁錯聯姻之舉,好像牽扯進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了···

  “韓弟,此入長安,等著我們的只怕是刀山火海啊···”

  聽著欒毅一副裝x的口吻,韓睿嗤笑一聲:管我叫弟弟,也不怕折壽!

  一行人從灞橋上策馬而過,自宣平門踏入長安——這個仿佛張開血盆大口,隨時要吞噬一切的怪獸嘴中。

  走到欒氏在長安的府邸,將隨帶貨物都卸了下去,欒毅便遣鄭鍾往弓高侯府遞了一張拜帖:晚輩子侄,謹拜世伯在上。

  如今,鄭鍾已經成為了欒毅的頭號狗腿子,作為見多識廣的遊俠,他不時拿出的新奇玩意兒,總能讓欒毅愛不釋手。

  待等鄭鍾歸來,欒布沐浴更衣,備好禮物,就拉著韓睿前往弓高侯府。

  弓高侯韓頹當,乃漢初異姓王-韓王信的幼子;韓王信——戰國時期韓襄王姬倉庶孫是也。

  楚漢爭霸之時,韓王信為劉邦所封的韓王,隨劉邦一起擊敗項羽,平定天下。

  而後,劉邦認為韓信的封地戰略意義重大,就將其移封太原以北;對此本就心懷不滿的韓王信,在後來被匈奴攻打,投降獻城,並引誘代相陳豨裡應外合,以反長安。

  再後來,韓王信以匈奴大將的身份,率軍攻打,被漢初名將柴武一舉殲滅,韓王信身死當場。

  韓王信損兵折將還搭上自己一條命,他留在匈奴的妻小婦孺無人照料,愈發困苦;先帝時期,在當代韓氏宗主韓頹當帶領下,韓氏舉族逃亡回漢地,被先帝封為弓高侯。

  韓頹當與欒布雖平輩論交,但今年也才五十多歲,和欒毅隔一輩,欒毅喊聲世伯正好;更重要的是:欒毅的騎馬射箭,幾乎都是韓頹當教的!

  當時,韓頹當才從匈奴地歸降朝廷,得以封侯;朝堂諸公和各軍將帥心中都是很不滿——憑什麽我們累死累活不能封侯,這蠻夷一歸附就有侯爺當?

  被朝堂排擠、軍隊蔑視,又融不進長安的貴族圈子,韓頹當隻覺坐立難安,不知該如何自處。

  當時,同樣有汙點的儷寄找上門去,與韓頹當促膝長談,擺明厲害——和這些人交好都是沒用的,閣下真正該做的是忠於陛下。

  韓頹當聞炫音而知雅意,趕忙面見先帝道:陛下,俺就是個粗人,別的不會,但在匈奴那地界,僥幸學會了些騎兵戰術···

  先帝聞言大喜,組建了一支騎兵部隊交到韓頹當手上;待其練成,觀軍容嚴整,氣勢非凡,便封其為將軍。

  作為高帝時期的遺老遺少,在這風雲變幻的朝堂環境下,高帝功臣欒布、誅呂功臣儷寄,

乃至於丞相申屠嘉等人本是報團取暖。  在儷寄的引薦下,再加上欒布等人本就與韓頹當之父韓王信有舊,各自年紀也相仿,屬於同一時期的人物;便走到了一起,自成一系,地位超然,是為太祖功臣系。

  事實證明,正如天朝太祖‘黨內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所言,在任何政權內部,都會有小山頭抱團。

  而作為欒布最有出息,也最寄予厚望的晚輩,欒毅就被祖父送到韓頹當手中,去學習武藝。

  韓頹當作為降將,對欒布這麽一個本就位高權重,又有極高聲望的大人物之請求,能不盡心盡力?

  遂親手訓練欒毅的禦馬之術和射箭之術,以此向欒布示好。

  雖然目的不純,但多年朝夕相處之下,韓頹當也喜歡上了這個頗具英氣的後輩,親切得稱欒毅一聲:世侄。

  此行,欒毅拜會至交世叔,就是為了利用子侄後輩享有的特權——打小報告!

  剛出上郡地界就遭人攔截,是個人心裡都會覺得窩火,更何況欒毅這麽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兒?

  ·

  韓府此時大門洞開,門敲得街道被灑掃乾淨,韓頹當正帶著家中妻小,等候著欒毅的到來。

  馬車剛停下,欒毅就跳下馬車:“世伯,晚輩看你來了!”

  看著欒毅單膝跪地而禮,口中又如此親切,韓頹當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嘿嘿嘿,臭小子!”

  “一走就是這好幾年,當真該打!”

  欒毅卻是一臉嘿然:“嗨~想打我不也得先休息休息,酒足飯飽才有力氣打?”

  “哈哈哈哈哈~”

  “油嘴滑舌!”

  暢笑著,韓頹當一把揪過欒毅的耳朵,對他齜牙咧嘴完全無視,就拉入房門。

  欒毅身旁充當護衛的韓睿看著,卻是在心中暗自孤疑:韓頹當,對欒氏似乎恭敬過甚了···

  區區一個晚輩上門,就大開中門不說,居然還親自迎接,怎麽看都有點過了。

  如是想著,韓睿跟在後面孤疑間走入韓府。

  宴席早已備好,韓頹當自坐於上首,滿臉慈愛的看著欒毅大快朵頤,狼吞虎咽。

  而韓睿,因為是護衛,只能站在欒毅身後,垂涎欲滴的看著案幾上日思夜想的美事直流口水。

  “烤全羊,烤羊腿,羊頭湯···”

  啊!天哪!

  為什麽要讓我看見!

  欒毅對身後韓睿心中的哀嚎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估計也只會借此調戲一番。

  酒足飯飽,欒毅隨手擦擦嘴上的油漬,毫無儀態的打個飽嗝,就衝上首一拱手:“世伯,晚輩此來,乃是有不解之事,希望世伯能解惑一二。”

  韓頹當聞言,放下手中的半截羊腿,憐愛道:“說吧~是行軍列陣之事,還是舞刀弄棒之術?”

  欒毅搖了搖頭,面色鄭重下來:“世伯,晚輩此入長安,實則是尊祖父之命,前往拜會故太子家令晁公。”

  旋即,面色翻紅的低下頭,扭捏道:“祖父說,小侄已到娶親的年紀了···”

  韓頹當微微點點頭:這個引進在長安引發十級地震的消息,韓頹當自是知道。

  “來途之上,小侄被一夥上郡官兵攔了去路,似乎是不願讓我踏入關中。”

  欒毅鄭鍾一拱手:“不知世伯能否告知,欒氏此舉,可是有得罪長安哪家顯貴?”

  正在望梅止渴的韓睿聽到這裡,不由眼前一亮:這胸大無腦的小屁孩,能看出來這?

  還算有點腦子嘛!

  韓頹當聞言,卻是長歎一口氣,舉起酒樽邀了杯酒,屏退下人,便煙頭歎息道:“欒公此舉,莽撞了啊···”

  欒毅一愣:“世伯何出此言?”

  韓頹當自上首之位走下,背負雙手以遠眺,悠悠道:“你可知,如今有多少人希望晁錯死?”

  “自晁錯為內吏以來,就整天鼓噪削藩!”

  “朝堂之上,諸侯藩王之眼線不知凡幾,對此反對者更是不計其數!”

  “就連丞相,也是堅決反對在此新君登基,朝堂不穩之時,行此刺-激諸侯藩王的舉措。”

  “欒公在此時與晁錯結姻親,這不是引火燒身嘛···”

  看著韓頹當搖頭歎息,欒毅頓時手足無措。

  韓頹當繼而道:“咱們幾個老兄弟,如今是四下各散;曲周侯儷寄去了北牆戎邊,欒公先前在燕地為相,如今又是任職雲中。”

  “故安後申屠嘉已入朝為相;我又在這長安城賦閑···”

  “幾人本就沒辦法互通有無,相互照應;欒公此舉又等同於站出來支持晁錯,與朝堂諸公敵對。”

  “知山有虎而偏行,徒之奈何···”

  欒毅聽明白韓頹當言中未盡之意:你家老頭子可把咱們哥幾個害慘了!

  頓時,欒毅看向韓頹當的眼光複雜起來,即有對如父如師之長輩的失望,也有對韓頹當如今這翻模樣的不可置信。

  搖著頭,欒毅顫聲譏笑道:“從小,世伯就是我最為敬重的英雄···”

  “我此生之志,就是成為世伯那般,策馬殺敵之猛將!”

  “如今,卻再也不這般想了···”

  “因為曾經那個蓋世之猛將···”

  譏諷的語氣陡而狂躁:“如今,已是無卵之雞雛!!!”

  言罷,欒毅拂袖起身,不顧韓頹當滿臉震驚,直奔大門而去。

  走到客廳,欒毅停下腳步,微微測過頭:“世伯只怕是忘了當初,曲周侯規勸的話語了吧?”

  言罷,再也不回頭,和韓睿揚長而去。

  身後,韓頹當先是震怒,回過味來,頓時恐懼起來。

  當初曲周侯之規勸···

  糟糕!

  險些忘了,晁錯是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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