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說了也沒什麽不可以,木衛二在多年以前擊落了我們的一艘飛船,俘虜了那些船員。正好我們船上也有他們想要的人,所以他是來談判的,大家交換一下人質……”
“談判談出了伽馬射線暴嗎?”耿長庚笑了起來。
“我跟你說什麽來著?繁星號不跟端著武器的人談判,如果你們這輩子有幸和繁星號打交道,先放下武器再說,不然……”
“可是你說你們船長也在附近,如果當時的伽馬射線擊中了他,那他豈不就……”江睿說道。
“如果他犧牲了,那他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有比他的生命更珍貴的東西需要守護,他有那個覺悟,我們也有……”摩裡紅這麽說的時候江睿和耿長庚意味深長地互相深深地對視了一眼,“……那就是他的命,人不能抵抗命運——如果他死了,自然有繁星號上的幾千號人去幫他報仇,我們死了也一樣,所以死不死的倒無所謂,死得能有價值就行……”
“繁星號上都是你們這樣的人嗎?”江睿忍不住又問道。
“起碼我們這個精英小隊全是這樣的,也有別的出類拔萃的人,不過……像我們船長說的,哪裡也是平庸的人多超凡的人少,不能過分要求別人跟我們一樣有這種意識,我們有也就夠了……”
“你們這個小隊有多少人?”
“這不能告訴你,跟你也沒關系,你只要知道我們船長和這些人決定了繁星號的基本性格就行了——所以土衛六你們是保不住了,禁不住繁星號打一回,不堪一擊。”
“你好像對你們的船長有一種不正常不健康的個人崇拜……”江睿總算找到一個算是突破口的地方,這麽說道。
“那法辦法,人家活到四十歲了行得端走得正,雖然有點神經質吧但都體現在生活上,工作的時候他都是正大光明的,而且在水星航線服役二十年沒犯過什麽原則上的錯誤——做人你還要怎樣呢?如果我四十歲的時候像他一樣,能剛正不阿,能不徇私舞弊,能坐到他那個位置上還從不玩弄權勢,那我祖墳上都能冒一股青煙——這樣的人你不崇拜他你該崇拜誰?崇拜你旁邊這個動不動就毛手毛腳的壞老頭嗎?”
“你說話注意點!”耿長庚臉紅了。
“戳中你的痛點了吧……那咱倆杠上了,我就愛戳人痛點,你摸她一把我就戳你一回……你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喜歡你就追,沒條件你就創造條件,不配你就趁早離人家遠遠的,這樣牛皮糖似的粘上來,有事沒事摸人家一把,你算哪門子男人?特別是活到四十幾了還這樣,嘖嘖,你這德性,夠你小子喝一壺……”
“閉嘴吧!”江睿當然也不能任由摩裡紅羞辱自己的船員,“今天先熄燈睡覺,我讓他們給你安排一個船艙,你不用去囚室了。嘴上積點德,你這麽毒辣地侮辱別人又算什麽本事了?出去!”
“等下……最後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叫什麽名字呢?”
江睿看著摩裡紅想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我叫江睿!”
“美滋滋……那我今晚能做個好夢了。晚安吧。”然後他就一邊哼歌一邊出去了。
現在船長室只剩下江睿、耿長庚和幾個值勤的駕駛流星雨號的船員,一時之間兩人都沒開口。
“既然核動力發動機已經打開了,全力提速吧,光帆也都打開,我們盡快趕到木衛四把東西卸掉,還得去一趟木衛二,到底什麽情況……然後,我們還得去向盟友們求援,
組織一個反攻土衛六的聯盟……”過了半天耿長庚為了衝散摩裡紅那些話留下的不良氣氛開口說道。 “你是說我們的家一定會淪陷嗎?”
“他們的飛船你看到了,就是放在那裡讓我們打也很難打穿,這種敵人你怎麽應對?而且我們還沒看到他們的武器系統,據我推測我們一定也抵擋不住,土衛六地面上的城市可能會依托有利地形反抗一陣子,但最終他們得撤退到地下海洋裡。在那裡我們就不但有地形優勢,還有最先進的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這些東西都在海洋裡,想一口把我們的軍隊吃光也辦不到——所以這是兩方面的問題,一個是火星人到底要幹嘛,剛才那個小子一定不知道,佔領,是哪種佔領?是要奴役我們的人還是只是要一塊地方?我們現在不清楚他們的目的,沒法判斷戰爭會以哪種形式展開。再一個是我們這些所謂的盟友到底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你聽到了,他們可以擊落火星飛船,這是我們反攻的一個資本,但是這需要大量的外交斡旋,我們的盟友到底會不會幫我們還是個未知數——他們心懷鬼胎你沒發現嗎?有這樣的武器也從來沒有跟我們共享過……但不論如何單單靠土衛六的力量是沒法和火星人抗衡的,所以現在最寶貴的東西就是時間,我們得盡快趕到木衛那邊去,也別在意什麽燃料保存了,提到極速先去了再說吧……”
“好!開動核動力發動機以最高速度飛向木衛四,留下減速著陸的燃料就可以!”江睿這時向駕駛員發出了命令,發完了她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回頭盯緊了耿長庚,“你現在還覺得火星人窩囊嗎?”
“……”
在土星的另一側,陳談正駕駛殲擊艦飛回去和繁星號會合,他在火星完成了偵察任務以後就把舒言貝用一個雞蛋倉扔了下去——他隨便挑了個地方,既不在城市裡,也不在軌道上,把她照著火星南極那些環形山裡扔了下去。他這麽乾是帶著火的,因為他在軌道附近受到了水星從火星買的那些登陸艇的圍攻,當然他們打不穿殲擊艦,可是連續不斷的炮擊讓人也很惱火——陳談當然是知道舒成春早就背叛了火星和外太陽系的地球人勾結這個事的,所以對他的女兒也不用那麽客氣,直接從太空裡把她扔了下去……這倒不會致死,舒言貝有火星護照,長年在火星工作,她身上有納米重力機器人,雞蛋倉也受得住這種衝擊,不過可能滋味不那麽好受就是了。
從古到今,就從來沒人對叛徒有什麽同情心,這不單單是說被叛變的一方,就是你叛逃過去的一方也人人都看不起你——有一些東西是所有人類都共通的,其中之一就是這種忘恩負義的背叛,你不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鄙視。所以不論在哪裡叛國都是最嚴重的罪行,要禁受最嚴厲的懲罰,唯獨火星人連這點凶狠都沒有,也許就因為如此水星才會這麽肆無忌憚吧……不就是流放到外太陽系嗎?那裡還有地球人,最壞能壞到哪裡去呢?
從火星人的角度來看水星是他們一手建立起來的,水星礦業公司應該是火星的附屬機構才對,也許就是因為這種俯視的角度導致了水星的叛變,可是,如果你不滿意,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麽不能談的呢,竟至於做到這一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你把和火星和平共處的機會一下子就弄得極其渺茫了,這種仇恨沒有哪個有點出息的星球會忘掉,特別是火星這種本來是絕對大佬的星球,她絕不會和你善罷乾休。來自水星的背叛只是火星如今困境的一個極小的甚至可以說最小的方面,但絕對是讓她最痛心疾首的——來自外人的攻擊不足為怪,來自自己人的背叛是最讓人傷心的。
陳談這一次偵察任務九死一生,不過他還是活下來了,這其中最危險的攻擊來自比鄰星號,這個家夥雖然不如繁星號那麽凶猛,但它畢竟也是一艘遠航飛船,有自己的聚變系統,它藏在軌道上那些粒子炮後面,鎖定以後一炮打得陳談翻了好幾個跟鬥,馬上失去了飛船的速度。他當時正以每秒三千公裡的速度飛行,這一炮差點把他的命要了——倒不是殲擊艦受不住這麽一炮,是失速以後飛船發生了重力振蕩,不像平常一樣可以平穩地提供重力了,作用在陳談身上的重力紊亂差點當地就致他死命——他開始狂噴鼻血,眼珠子幾乎都要從眼眶裡爆出來, 舌頭感覺瞬間大了一萬倍,你恨不得張嘴把它咬斷吐出去——陳談先是控制住自己,接著控制住飛船,一邊把醫療機器人放在身上一邊提速到每秒四千五百公裡,在比鄰星號向他開下一炮的時候逃出了它的射程以外——比鄰星號、現在的所有的水星飛船都不能超速飛行,所以他只要逃出射程就沒人能把他怎麽樣——這你就知道陳談,這個悶不吭聲的家夥為什麽那麽怒氣衝衝地把舒言貝扔向火星南極了——其實就一個叛徒的女兒來講她這個下場是最好的了,你可以去翻人類史,哪一個叛徒的家人被抓住了還有好果子吃的——不過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尚早,因為這還不是舒言貝的最終結局。
就是說,比鄰星號也背叛了火星。
甚至這都不是最頭大的,最讓人腦殼發木的是火星上的所有電子系統都失去了動力,就是說兩個聚變爐出了問題,軌道上的粒子巨炮和陳談低空掠過拍回來的火星最大城市和平城的照片都顯示它們的能量系統完全停轉了,兩個聚變爐同時熄了火,火星的夜半球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燈火輝煌,看上去……就跟從來沒有人類到來似的黑暗以及……完全的靜謐……沒有一絲的電子信號,沒有光電雷達發出的探照射線,沒有閃閃發光的粒子炮昂首對向天外,它們上面的燈火都熄滅了,所有信號都得不到回應……
火星死了,不,火星上原先那個文明死掉了,現在的問題就是建立那個文明的人本身如何?火星上那些人怎麽樣了?沒信號,又如此危險,陳談也沒法再下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