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呀!”人們剛走完史克寧就擦著自己額頭的冷汗來了這麽一句,然後他打開全息地圖把如今太陽系的三維立體地圖投在船長室的空地上。“看看地圖吧,現在我們的位置極其尷尬,被擠壓到太陽系邊緣了。”
“這不算邊緣,”張漢青過來拍了拍史克寧的肩,意思是鼓勵他一把——他是蠻可以這麽做的,他和章天河是一代人,比史克寧大十歲,比陳談大將近二十歲,如今在這船長他竟然隱隱有成了最大的大佬的感覺呢!
“在我們外面,還有更大的空間,那裡也會有人冒出來的,有個心理準備吧!其實土衛六在天文位置上只能算一個中間位置,在我們外面才是真正的外太陽系……”張漢青愁眉苦臉地接著說道。
火星人的全息影像地圖當然是按一比一的比例尺做出來的,所有星體的大小和距離都已經按實際比例完整換算過來,現在史克寧隻把地圖打開到了土星系,後面的天王星和海王星根本就沒有在地圖上展現出來——就算是鋪滿整個船長室,如果把海王星軌道也展示出來的話內太陽系的幾個行星就太小,就沒法發揮地圖的效用了——越遠,距離單位就越大,天王星距太陽大約19個天文單位,海王星30個,也就是說太陽到土星的距離大概相當於土星到天王星和天王星到海王星的距離,出了外太陽系動不動就十個A.U起步,十個天文單位光要跑將近一個半鍾頭,如果陳談開著殲擊艦提速到光速的百分之一去飛要差不多六天,就算他提速到每秒四千五百公裡也要將近四天——而且主要問題在於能量供應不上,殲擊艦的能量只夠跑十個天文單位,如果他想去一趟天王星就必須開繁星號去,否則去了就回不來……
相比起繁星號剛出發時大家心裡那種絕望——對火星現狀的絕望,對人的生命價值的絕望——當他們三人默默地看著太陽系的地圖做數學的時候心裡湧起的絕望恐怕比那個時候更強。
嚴格來講這三個人裡只有史克寧是從一開頭就上了繁星號而且他知道繁星號這一趟有去無回的旅途到底是什麽意義的,陳談根本是個水星人,要不是章天河多少年以前和他有交情他現在還應該在水星上挖礦。張漢青半路上突發奇想要搞他的強磁力外殼跑到繁星號上來做實驗,結果就被堵在船上了,這兩人按理說壓根就不該在船上才對——然而現實是他們出現了,而且一出現就佔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章天河臨走的時候也不顧火星議會的反對把陳談提到了武裝隊長的位置上,當時雖然說了只是暫時地代理,那現在舒爾密也跟著他死在木衛二上,火星又陷入了死寂,誰還有心情再把陳談扳下來——看他表現吧,不合適再說。至於張漢青,他的那個強磁外殼是重返火星的重中之重,沒這個東西誰能扛住超速飛行的意識屏障……如今發現了這個原理,才明白這和物質世界的音障有什麽分別?跑得太快意識就會遇到和音障相同的問題。
所以這兩個人,一個靠自己的頭鐵克服這個難題,一個用磁力設備,同時成為了相當重要的人物——這是偶然嗎?絕對不是,這就是“命”!
“現在的太陽系會有來自土星軌道以外的危險嗎?”史克寧聽他這麽一說寒毛都豎起來了,“你意思是我們除了提防來自土星軌道以內的攻擊還得提防軌道以外的?”
“別喪氣!不論什麽時候你只要內外兼修做好自己就行,攻擊不只會來自於土星以外和土星以內,
還有可能來自我們內部——胸間一口浩然正氣長存,那就不會出現什麽嚴重的偏差。”張漢青擺出一副大佬的樣子教育史克寧道,同時開始觀察太陽系的地圖,“現在水星、火星和木星看起來是和我們站到對立面了,地球和金星上面沒有獨立的勢力……說起來……我就不知道章天河怎麽想的,他把地球的章魚都殺光了,現在庫裡的章魚肉夠繁星號吃一年的……” “……他就那麽個人,愛吃什麽都是弄回來一堆,過後其實也就忘了……不過他在木衛二上沒少吃到好東西,天天高興得很……起碼他那幾天還是……”史克寧說到這裡聲音開始發顫,說不下去了。
“章大哥在木衛二上發回來的命令裡有三樣,一個是姓舒的姑娘,一個是土衛六,還有一個是要我去一趟天衛三找一個叫何鳳鳴的人,是他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擊落了比鄰星號……”陳談這時接過了話題說道,他一邊說一邊想,不知不覺就撚起了下巴——他這個小動作讓張漢青和史克寧毛骨悚然——
“天王星上還真有人?”張漢青等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是章天河上身了嗎?”
“別無聊。”陳談歲數小,可是這個人多少有點可怕,滿繁星號就沒人敢跟他開玩笑的,“我在想,他這麽說了,就一定是讓我找出一個能量和速度都能滿足的方法,不但得能去,還得能回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們安穩住了我要開始大規模地做速度試驗,到底飛多快才是速度的閾值,如果初始速度夠快,我一定可以把能量控制在一次充能飛二十個天文單位以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做外太陽系的空間航行……”
“我們現在最應該商量的不應該是土衛六的問題嗎?”史克寧搭了一句。
“打下來就是了,繁星號上人太少,想建立一個基地建造一個聚變爐需要大量的人力資源,這只能來自土衛六——我覺得你說得對,想返回火星必須得繁星號親自去做這件事,土衛六還必須有足夠的能源和物資供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繁星號離開就沒法保護土衛六的基地終歸不是個辦法……而且如果是戰爭,就一定要有縱深,我覺得我們必須得盡快把土衛六拿下來,把第一戰線推到木星系統去,不能讓他們進入我們的勢力范圍在我們的領土以內打仗,這是自古以來打仗的不二法門……”
“我越來越怕你了,你以前是做什麽的?”史克寧問道。
“只是一個平凡的礦工,是命運,不,是章大哥把我從最底下一把提到最高處來,我一定不能辜負他的栽培。我的所有航空和戰爭的知識都是他教的,他好像知道總有一天會用得到這些本事,所以一直讓我鑽研這些東西——現在是走向實踐的時候了。”
“那你到底準備怎麽進攻土衛六呢?”張漢青好奇地問道。
“打他們的爐子。”
“上來就掀人桌子踢人爐灶嗎?”
“還有更好的另起爐灶的辦法嗎?”
三個人面面相覷,大家都不知道怎麽開口好了。
差不多也就在這個時間摩裡青被江睿從土星另一頭放了出來,這件事體現在繁星號上就是他的殲擊艦起先是失速,莫名其妙地停住,接著從反方向飛了一小段路,然後掉頭又往土星和繁星號的方向飛……繁星號是能追蹤到殲擊艦的信號的,殲擊艦全繁星號只有那麽十艘,章天河開走一艘引爆了,現在只剩九艘,這是無比珍貴的戰略資源,繁星號當然要盯得緊緊的。這個意思就是說雖然殲擊艦上沒有能量發不出去信號,繁星號不知道它出了什麽事,但知道它在哪裡——現在它做了這麽詭異的機動,信號十多分鍾以後飛回了繁星號,在史克寧他們三人在那裡開小會的時候雷達部發來了簡訊。
“這是什麽情況?你見過這種機動軌跡嗎?”史克寧把摩裡青那艘飛船的航行軌跡用全息影像投在船長室裡問道。
不過不用問了,很快摩裡青本人的信號也跟著回來了,向他們報告了情況。
在這裡我們要稍微解釋一下信號運行的原理,你才能明白土星這一側的繁星號是如何監聽土星另一頭的殲擊艦的。一般來講,在以前的地球時代所有星際飛船都會有信號盲區,比如當一顆人造衛星繞到行星背面的時候它發出的信號就會被行星阻隔,嚴格來講所有以前地球時代向大行星發射的人造衛星繞到行星背後的時候都沒有信號,人們都只能算好軌道等它再繞到前面來的時候才能重新連接通訊。信號本身是波粒二象性的,但一般用於通信傳輸的時候你必須把信號聚焦起來才能收得到,不然宇宙那麽大發出去就散射了,所以如果人造衛星的信號有形狀的話你會看到它是集束形。繁星號克服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在它飛行的路徑上布置一些小型的信號收發裝置, 比如它在月球附近作業的那一次,為了隨時監視月球背面的情況就需要在環月軌道上布置這種信號收發裝置,當繁星號飛到月球這一側的時候才能看到那一邊反生了什麽,信號不可能穿過月球到達繁星號——想到我們要說什麽了嗎?繁星號現在就在土星軌道上,它要監聽另一邊殲擊艦的信號就需要向土星的另一側布置信號裝置——它已經抵達了土星,一直在做減速製動,準備飛向土衛六。
還需要交待的一件事是繁星號可不能像殲擊艦一樣飛得那麽快,雖然明白了限速的原理,但總不能靠著一個不可靠的裝備(強磁場外殼)就把繁星號頂到光速的十分之一去飛吧,上面幾千號人出什麽問題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需要大量實驗的,可是到現在為止繁星號還沒騰出功夫來做超速實驗——你想閑著,有四面八方的力量推著你滾滾向前,沒那麽容易的。
“章老師呢?果然沒回來嗎?”看見是史克寧接了他的信號,摩裡青毫不客氣地說了這麽一句。
“還沒消息。”
“沒消息不一定是壞事。我們的飛船失速被土衛六來的飛行器截停了,我現在正在向土星滑行,派人接我一下。”
“……”史克寧對這種命令式的口吻相當反感,但是摩裡青這夥人一向就是這麽豪橫,被章天河慣壞了。再一個是他現在還沒有完全適應做船長的身份,所以他只是吭吭哧哧了一下也沒還嘴。
“好,你在位置上等著吧。”他最終還是這麽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