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談和楊慎離是先定情後入洞房,又過了兩天才……用流行語來講,官宣了他們的結合,在繁星號上搞了一次相當盛大的宴會,這就算是向世界公告,你想來勾搭我,你看看我的另一半你惹起惹不起……
關於結婚這個事其實是有很多可談的,但在如今的太陽系其實是人們一聽你結婚臉上就會浮現起那種會心一笑,就好比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就算六歲吧,就算是小江智那個歲數的小孩子去學自行車一樣,你就會微微一笑,等著看這家夥杵到溝裡,這種事很難有意外。有時候撞車完全是個感覺問題,如果你會騎自行車,或者會開車,或者會開豬鼻子殲擊艦,當你要撞車的時候其實你早就感覺到了。比方說,你開著一輛車剛一拐彎看見對面遠遠地來了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裡面有個衣著暴露的女人,直行道上打著雙閃開著雨刮器,你在離她一裡地遠的地方就知道完了,這下非撞上去不可,躲是躲不過的,趕緊把屁股夾緊免得撞上的時候大小便失禁吧——這種事很少例外,你心裡一出現“完了要撞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其實撞上去就不可避免了,你往哪拐對面跟著你往哪拐,就像瞄準似的,duang,最後終於撞上了,大家也就安心了……然後你會看見對面那個傻批下了車滿頭滿臉的血,她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止血,而是拿出手機忙著自拍發社交軟件,好像出點血特別自豪似的……
我們要說的是,如果你學過騎自行車,這種感覺你一定有過。你知道,學自行車的時候一般都是找個下坡路往下溜,不用溜到中間,其實是你一開始溜就知道這回會平平安安溜到坡底還是不由自主拐到溝裡,這種感覺從不例外——剛出發,自行車一動你就知道了,於是你開始拚命把方向,維持平衡,還伸出一隻腳拖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想把往溝裡杵的自行車拉回正路上來——不存在的,穩穩地就栽溝裡了,然後溝裡有一溝蕁蔴,扎得你嗷嗷直叫……結婚在許多人眼裡就跟站在一邊看別人學自行車一樣,只要這個學車的跟你沒關系,哪怕是有點關系,就比如說是你的親兒子吧,你內心深處其實都有點盼著他往溝裡栽。這種想法說出來可能是有點兒無情,但事實就是這樣的:我當初怎麽往溝裡栽,我就想讓別人也都栽一栽,體會一下我當時被蕁蔴扎得直嚎的感覺,這樣大家做人在學自行車這一門技術上就有了共同語言。其實很多事都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在愛情裡吃了苦,他看見別人的愛情能成功他是死活不願意相信的,就要眼巴巴等著這個人倒個大霉,被綠、被黑、最好再因為這一碼子事被掰彎,那他就開心了——這才像話嘛!正經人誰去搞這種一點刺激都沒有的戀愛呀對不對,何況還是結婚!
陳談的結婚對繁星號上所有人都是一個衝擊,為什麽抗戰的時候我們的幹部一般情況下不會結婚呢?你自然是娶了老婆舒服了,你下面的人還眼巴巴瞅著呢,憑什麽呀對不對?大家都為火星流過血,死了的人骨灰還半乾半濕呢你跑去結婚了,你倒真會舒服,因此上陳談在這個時候結婚其實是有點不明智。加上如今的太陽系裡,如前所述人人都在等著大家都翻車,你車開得越利索就越招人火大,有的人等不及你自己翻車他甚至還親自下場跟你撞呢,挖牆角的太多,受不了你這麽刺激人家——鍾銳風反正受不了,這家夥天天喝得眼睛紅紅臉白白,因為吧,陳談把他愛的人彈向了天衛四,自己反手弄了一個女人結婚了,
這走哪兒都說不太過去吧…… 你知道陳談和章天河最大的區別在哪嗎?一是他不打人,不打人不行,當領導就得往死裡打下面的人,繁星號的紀律哪來的,全是打出來的,特別是宇航,試想,幾千號人這麽不知道去哪兒不知道能活多久往太空裡一扔,不往死打他們他們三天兩頭就要給你搞事情。章天河是那樣的,你們船員之間愛怎麽折騰都行,只要不影響我的船正常飛行就可以,但是哪天讓我知道你敗壞繁星號上的道德規范,比如鍾銳風去調戲女船員搞得沒法收場,那就請你自己頭朝下去吊著,別等我去找你——就是說,搞事情可以,但是你得自己擦屁股,要是你處理不了還得別人幫你擦,你先去吊一泡子屎尿出來再說。二是陳談這人有點悶,這種悶葫蘆其實特別容易受賤人欺負,每個幼兒園裡都有一個悶悶的受氣包,也有一幫欺負這個悶葫蘆的小賤人,這種事要管得趁早,哪天這個悶葫蘆決定不忍了那就是別人家破人亡的時候——這種人極不穩定,人人都想試探一下這類人的下限,關鍵是試出來你就得吃個特別大的虧,你有吃虧的心理準備嗎?三吧,其實這才是問題的本質:陳談太年輕,在這個世上活的時間太短,沒向人們展示出他的本事和能力,服不住繁星號上這幫人。章天河一早就在水星航線上服役,繁星計劃開始就從事政治活動,不說是火星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吧起碼有個特別狠的名聲在外面,他瞪著誰撚下巴誰就會心裡發毛,你陳談衝著誰撚下巴都會被罵傻批,因為你在學別人——他上船才幾天對不對,就學起章天河那一套來了,其實這種東西學是學不來的,你得自己慢慢成長出一個自己的管理風格,特別是武裝隊長這類職位,帶兵啊大佬,只要你跟人學你就輸了——哪一個優秀的軍事家是跟人學的,都是自己琢磨著研究出來的,我們早說過戰爭本身就是一個瞬息萬變的東西,軍事家都在掌握這中間的規律,你學誰都不行,學誰都沒用——何況你還學得並不好,你連章天河那個狠都學不來……
繁星號到如今為止經歷了幾件事情,不過本質上對它影響最大的是兩件,一個是小江智上船,再一個就是陳談結婚……哪有要飛出太陽系以外的人成天搞這種家庭式的行為的,這跟張飛去繡花有什麽分別,人心一散就什麽都乾不成——章天河靠什麽維持繁星號正常運轉?就是我做什麽你們就做什麽,我不做的你們也別做,非要做也可以,有個限度,只要碰到這個限度,你問問自己扛不扛揍就完了。章天河自己不碰女人,但並不是完全不讓別人碰,你可以碰,就像舒爾密那樣把人家哄好,在一起也開心分開了也還不錯,起碼不至於鬧到章天河那裡去,你能有這個本事你盡管碰,那是你的能耐——舒爾密就有這種本事,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種馬一樣的漢子,而且他泡妞不計血本,你要說繁星號上數誰窮那就是舒司令,他一有點分就給女人了,手上常常連五個積分都拿不出來,除了殺人他就是愛泡妞,而且殺人的時候特別認真泡妞更認真,分手的時候能把家當全給姑娘,有幾個人能辦得到的?你以為追姑娘是那麽容易的嗎?做個渣男你還得有舒爾密這種狠心才行——我管他明天過不過,今兒先把所有錢都塞給姑娘再說,而繁星號上的姑娘們其實有個共同點就是她們大都沒準備真跟著繁星號去太陽系以外,人家服役服得差不多了是準備回火星的,讓男人們去送死,我們回火星給他們留個後代不好嗎?
而陳談是帶了個壞頭,你結婚倒沒關系,那麽問題來了,你可以結,別人行不行?如果大家都能結婚,那我生個孩子行不行?小江智那麽可愛的姑娘誰不想要一個?我要生孩子我就不能再呆在繁星號上了,那我去新星城找個老婆生個孩子行不行?我以後就留在新星城行不行?章天河在的時候人們對這個問題連想都沒想過,因為船長不吭氣也不搞這些花樣,下面的人當然最多也就談談戀愛,雖然不知道他們最終會怎樣,但那也應該是飛出海王星以外的事情——到時候是結婚生孩子還是大家一起去死聽上面的命令就行了,反正現在是不讓生,那我們就不生——現在呢?結還是不讓結?生還是不讓生?能結就能生不是嗎?我跟你繁星號有個屁關系,下了船你的火星芯片就管不了我了,我去土衛六上搞個女人生一窩小孩一點毛病都沒有……
這船上誰對這個問題有認識呢?其實是史克寧,這家夥馬上就想到陳談是給繁星號搞了個大麻煩,小江智那一波的刺激剛過去他這就接上了。要知道,美好的生活是人人都向往的,繁星號上大部分是年輕人,人家跟著你出來本來是帶著崇高的使命的,是要為人類找一個衝破太陽系皮殼的辦法才出來的,其實是犧牲了一部分自己為了給全人類找一條出路。現在路剛走到土星,事也辦得不怎麽樣,這裡死一些人那裡死一些人,全都是年輕的軍人撐著這一口使命感在送命,本來就夠人們鬧心的了武裝隊長跑去結了個婚光顧著自己舒服去了——你把人們都當傻子是嗎?人家憑什麽白白為你犧牲為你送命,就為了看一個半路上車的水星罪犯和一個搞夢境實驗的神經學家秀恩愛嗎?嘖,所以我們說跟著女人特別容易倒大霉,要不是楊慎離腦子一抽去勾引陳談哪來這麽多事,他是一個二十幾歲的處男啊,他沒有什麽抗勾引能力的,你敢勾他就敢上當,所以章天河在的時候離楊慎離遠遠的嘛,這個女人本質上就是個麻煩,離她遠點一點毛病都沒有……
史克寧吧,自從陳談上位他就退居二線了,這世上不缺聰明人,特別是不缺他史克寧這樣往後縮的聰明人,所以他看是看出不好的苗頭來了但是他也不跟任何人說——章天河也沒跟他交待過什麽呀對不對,去夢裡見面的是別人又不是他史克寧……這就是典型的屎殼螂人格,你不摳他他就不動,史克寧看到了壞苗頭但是不吭氣,心想反正壞種子是種下了,到時候該誰倒霉誰倒霉吧,關我什麽事對不對,別忘了我還單著哪……你這個樣子要是給章天河知道了上來就給你兩嘴巴,這種小心眼能比繁星號都重要?你的出息哪去了?其實是打了兩仗以後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