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曉波的有出息的地方就在於，雖然他那麽想了，但他還能一邊琢磨著怎麽才能跟江睿把關系搞好一邊還把向奧林匹斯山打的報告說得流暢順利，一個結巴都不打——每個人都有他的長處的。

　　在本書中，迄今為止隻接觸過一次類似“神格”這個詞，那是在討論麗娜的時候用過，在她身上體現出了更多人性的部分，而在雅典娜身上則體現出更多神性的部分。其實神、人、獸都存在於人的一體，每個人身上都會有這三種基礎靈格，不過是天生的上下限不同、在成長的過程中經歷的故事不同、自己修行以後參透的機緣不同，體現在外的這些靈格的多少不同罷了。神都是用一種超脫的視角看待並且體驗這個世界，人就徹徹底底地投入進去，獸嘛，就是人身上那些動物性的部分。這些獸性的東西，不論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也罷(這個可能性很小，只要你認真地回頭去看，遠古時代的人更像神，都不像人，更不用說像獸了)是後來隨著人類社會發展滋生出來的也罷，總之它就是體現在人身上了，文明就是控制自己獸性的一種能力。往大了看，宇宙也遵守三個靈格，往小了說，小小的珊瑚蟲日複一日地工作也能創造出連綿不絕的島礁，這不就是創世嗎?所以其實是萬法歸宗，物質、意識和精神也可以說是獸格、人格和神格，這玩意完全看一個人能理解到多深。

　　我們拿現在會場上的兩個人來打個比方就知道了。對於波賽冬來講，江睿就是一個無家可歸強作自尊的小姑娘，她的屬性是難民，在他的認知裡就是先有這一樣才能再有這個姑娘很好看、她很值得他人同情這一些獸性和神性的想法，所以他的基礎是人格。而對曹曉波來講，甭管江睿是從哪來的、她有什麽樣的故事、她的背景有多倒霉，他都不在意，對他來講她就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佔有她就是世界上最美滋滋的事情，所以他的動機就是獸格，其它的東西不過是後來慢慢往上堆罷了……這個就是我們先前講過一嘴的，地基不行的話建什麽都不穩，很容易倒，特別是在跟太漂亮其實也就是太聰明的姑娘交往的時候，一定要加倍小心，因為她吧，她其實是一眼就把你看穿了，漂亮女人的這種眼力見是百發百中的，她一定萬無一失地能看出你跟她交往的基礎動機是什麽。

　　就是說，曹曉波現在的情況相當地不樂觀，因為他被人一眼就看出來自己一肚子壞水……怎麽說呢，這就是第一印象的重要之處，一個男人吧，自己怎麽想的其實不那麽要緊，讓姑娘看到什麽才比較要緊。

　　但是因為曹曉波一但回神以後是有那種把一件事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能力的，所以他很快就把火星和水星，其實也就是內太陽系的情況說清楚了，在這中間當然加了不少自誇的話，比如“我們在抵達火星的當天就發動了攻擊，殲滅了敵人”，或者“我認為比鄰星號是我們現在擁有的最強大最可靠的武器”，又或者“我相信只要訓練和補給充足，太陽系是完全有望歸於一統的”這類的話。這個人非常聰明，他可不會替波賽冬說什麽計劃呀打算呀一類的事情，他擺出一副隨時聽命的神色，但是也不忘了強調自己在最近這一系列事情裡的作用，以及他對比鄰星號的完完全全的掌控——他仍然是比鄰星號的船長，別人也乾不了這個差事，大家都別動其它心思，安安穩穩合作比較靠譜。他這麽說，除了因為在木衛二的時候不小心在阿波羅面前露出了一點貪婪的本性，

也是想把自己擺得盡可能重要一點，讓江睿這個小姑娘起碼能多看他幾眼……一切故事的發生有個前提得是人家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你一眼，看都不看你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想達到的效果都達成了，波賽冬覺得曹曉波這個人是相當聰明的，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比鄰星號還得是他挑頭比較合理——畢竟是去打仗，讓火星人死總好過讓自己人去死。另一個方面，江睿本來是一眼都不看他的，他越講，江睿看他看得越多，到後來……如果曹曉波的感覺沒錯的話，她簡直在對他發出一種勾引的笑了……

　　他的感覺還真沒錯，她的確對他笑了，不過那不是勾引的笑，最多也就是一種……怎麽講呢，一種示好的笑，就類似於你幫一個姑娘提了非常重的東西人家會對你笑一下那種的笑，所以他有點想多了。

　　男人嘛，都是這樣的，老覺得自己不但是打仗不含糊，追姑娘更是不含糊，其實差得還遠。

　　曹曉波是有老婆的，但是他老婆還沒結婚以前他就跟她沒什麽愛情可言了，就像我們先前交待過的，他倆各玩各的互不干擾，這是在火星相當普遍的一種夫妻狀態。有一段時間他老婆玩得累了，大約是被哪個登徒子給擺弄了一下，突然催著他要生個小孩，這家夥一聽就跑去火星議會動員他和他老婆雙方的人脈關系爭來了一個比鄰星號船長的職位，一溜煙跑到太空裡去了——要說兩個人搭個伴一起生活，資源共享一下是可以的，跟你生孩子不行，他還沒想過跟老婆走到那一步，而且……你是玩好了，我呢?我還沒夠哪！

　　所以他在火星的家庭關系是這樣的，跑到太空以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前我們是見過比鄰星號的，曹曉波在比鄰星號上搞了一個巨大的俱樂部，男女船員都可以去玩，宇航帶著的都是比較年輕的人，其實要不是被俘虜他覺得一直這麽玩下去也沒什麽不好，至於飛出太陽系還是飛到哪裡，只要生態系統沒什麽毛病其實是都可以，對他來講沒什麽不一樣……

　　因此上比鄰星號是有點藏汙納垢的地方，個人行為上升到集體行為還是有點惡心的，風氣一壞其實就沒什麽戰鬥力了，所以人家來打他們，輕易地腐蝕了他們的船員，用當時的那種特別爛的靈能引導技術試了一波，打暈了一些船員，打得聚變爐一時失靈，何鳳鳴又嚇唬了他們幾句，這船上的人就全部雙手舉過頭頂投降了……

　　所以說人和人的想法就會天差地別，在章天河或者陳談、楊慎離甚至哪怕是史克寧、張漢青這些人的眼裡，開一個這樣的飛船出去，遇到了攻擊一定是反抗到底，哪有平白無故就投降的道理，所以比鄰星一定是經過了激烈的反抗，遇到了不可測的各種陰謀詭計才被人打下來的——其實是並沒有，他們根本沒有進行什麽像樣的抵抗就繳械投降了，當時的比鄰星號連最外層的外殼都沒被打穿，發動機雖然被扭了一下失靈了一小會兒，但沒用了多久它就又轉起來了——所以這根本是人的原因，七百多號人沒有一個站出來反抗的，曹曉波一下命令他們就都跪下了。

　　這種垃圾將軍帶著的垃圾軍隊還是越少越好，傳出去都讓人笑話，其實拿下比鄰星號不需要太多人，只要一個人提兩個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去捶曹曉波一頓就夠了，這小子不禁打，一打他就投降。

　　波賽冬這些人當然也不傻，知道比鄰星號上原先那一幫人是一點戰鬥力都沒有，所以他們其實是換了大部分的船員，回火星的時候這艘飛船上有一半人都不是原先的船員了，而且他們藏了很多神女在船裡，木衛三上的神女和木衛二的可不一樣，她們普遍又醜又凶，是按一種武器培養起來的，只要條件適合這些神女殺起人來連個影蹤都看不見。這就相當於在比鄰星號上放了一個監察小隊，你有種你就亂動，看神女們會不會治死你就完了，所以誰敢造次……

　　從這個意義上講曹曉波現在的情況也有點不妙，雪松就蹲在比鄰星號上，神女們怎麽殺人他是見過的，怎麽講呢，就跟中風差不多，也看不見神女有什麽動作，嗖的一下，呯地往地上一倒，嘎，咽氣了。所以曹曉波還是挺怕雪松的，她一般不說話，說什麽他可一句都不敢頂撞……就這樣殺人不眨眼的神女，被章天河抓住當狗一樣天天盤她光頭——雪松現在還是光頭，火星的脫發技術可是一次性的， 脫了就再不會長，你只能戴假發，所以……這中間多少有點搞笑的成份在裡面。曹曉波知道木衛三的神女們殺人可能也要一些特殊的條件，但他可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條件，這就像章天河的腦子裡裝了什麽是頂級機密一樣，只有極少數人和神女們自己知道。所以他就隻好保持老老實實，不過他有現在的待遇其實是挺滿足的，回去攻擊火星，再去攻擊繁星號，對他來說其實是沒什麽危險的事情，使力的都是神女，失敗了他就再投降唄，大不了就說當時鬼迷心竅，或者說被神女控制了，就算被逼得問出來又能怎樣，火星的法律本來也寬松，而且他還是這樣的地位，他們不會把一個大校級別的船長怎樣的，最多就是發到水星監獄，他運作運作就又出來了，所以根本不怕……

　　但要這麽放肆，你就得把能看穿你這一套把戲的人處理掉，也就是說得把章天河這類人處理掉，不然你剛露出一點端倪他就能想到這中間的所有情節了。這類人中也包括尼克馬和張漢青這一類對他知根知底的人，看穿他心肝的人，現在尼克馬在火星昏迷著，張漢青跟著繁星號跑了，這也是他這麽熱心地去追殺繁星號的原由之一……有時候一個人恨另一個人不是因為別的，就因為那個人知道他的黑歷史，甚至也能猜到他的黑現在和黑未來，所以，這種人他就萬萬不能容。

　　曹曉波總算把報告做完了，抽了抽鼻子，對江睿笑了笑，後者相當曖昧地看了他一眼(這是在他的感覺裡)，然後曹曉波一下子坐得直直的，面向波賽冬，請他下指示發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