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隻通過一個江睿不夠說明問題,很難把她把鍾銳風送回房間、坐在他房間的空桌子邊聽他嘮嘮叨叨講他和麗娜的故事(其實你們有個屁故事)、還給他倒水衝咖啡的原理講清楚——如果江睿就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那她做這種事是為什麽呢?她把他送回去掉頭就走不行嗎?在他這裡磨磨嘰嘰浪費時間是要幹什麽呢?
想不到吧……其實大部分的姑娘都挺有教養的,特別是家裡有點錢的姑娘,人家從小就被教得就應該這麽做事,如果哪天你看見一個富人家的千金衝你發火,那麽只會有一個原因就是你太惡心了,她實在是憋不住……
當然,這種事也有例外,比如王燼,她老衝人發火,是因為她上了點年紀而且實在是有點兒太缺愛,整個人都有點變態了——但凡她允許周邊的人靠近她追求她,感受到一點愛情的滋潤她也就不會是那個樣子——一般來講千金大小姐對人類都挺有同情心的,而且多少帶點兒天真,除了不跟你戀愛不嫁給你之外你很難從她們身上找出什麽缺點。
不用說別人,我們就拿神經病人王燼打個比方,她現在神經年輕時候可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俊千金,後面跟著的男人也得從土星頂到土衛二,這還只是說品質優良的男人,那些歪瓜劣棗可不能算。這種達官顯貴家的孩子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看上去挺容易來往的,因為她對誰都彬彬有禮,什麽時候都溫文爾雅,這是從小吃好的喝好的琴棋書畫學著培養出來的一種氣度,所以追她的人就那麽多,這種簡單粗暴的“好”是個男人就喜歡,所以人人都往上湊。如果你是一個土鱉,而且你有那種能把自己的土鱉氣壓住和她親近到一定程度的能力,你遲早會發現其實在你和她之間有一道厚厚的類似空氣牆一樣的東西,這個玩意,過去的人們總結出一個特別有意思的詞叫作“階級”——王燼是誰的女兒?雖然在本書裡一直戲稱她卡蛋仙,但那個女人在火星有非常大的權力,在章天河還在小小護衛艦上當炮手的時候這個女人就是水星的大使了,你能想象王燼會和一個類似徐天啟、鍾銳風這樣的人發火發怒嗎?她不會的,在她眼裡這種人就是下層的人,跟她不在一個級別上——章天河跟她也不在一個級別上,章天河是後來慢慢爬上來的,在王燼的概念裡他只是“現在”才跟她在一個級別上,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她絕不會讓他上到自己這個級別上來。懂了嗎?不讓他上來很簡單,就是跟他睡覺以後往他枕頭邊扔點小禮物,然後章天河這個人也下流,還要搭一句“謝謝老板”,這就把她心裡那種優勢感維持住了……
你還別不信,章天河有那個見識,就是如果哪天王燼覺得他把她當成“自己人”,那她就會毫不遲疑地離開他,她這個女人就是這樣的。
我們拿王燼打比方,不是說個個女人都是如此,有這種朕的大清都亡了的狹隘想法,她們中大多數人沒有,但這面空氣牆可是真實存在的,得看一個土鱉想把你跟她的關系推到哪一步。如果就是做個男閨蜜,那這堵牆就不會太明顯,一起吃吃小龍蝦轉轉大商場幫她參考一下新出的一季名牌合不合她的身份,一點毛病都沒有,她會是一個特別好的朋友,三天兩頭就請你吃各種你吃不起的大餐——因為她往往脾胃不好,喜歡看別人特別香甜地吃東西。但你要再推進一點點就會感受到這堵牆像鬼一樣冒出來擋在你們中間,就是說,一但你開始對她有非分之想這堵牆就冒出來保護……很難說是你還是她了,
因為在這種關系裡吃虧的只會是這個土鱉不會是這個大家閨秀——她可以把人心像擠包裝紙上的泡泡一樣捏碎,你不行——奇怪嗎?土鱉一般都容易心腸軟,大家閨秀反而不會,說著可能有點殘酷,但事實就是這樣的,一個大家閨秀沒有這點狠心她就成長不起來。如果你像章天河突破王燼的空氣牆一樣總算把她哄到那個地步了,那麽你會發現越靠近她這堵牆的密度越高,想跟她結婚生活那會被彈得像黑洞彈流浪恆星一樣以接近光速的速度扔出星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 所以我們說《西廂記》這種張生勾搭崔鶯鶯的故事百分之百就是編的,如果紅娘幫她的小姐遞情書那麽她會被當場打死,那個時代的大家閨秀去廟裡還願都住在廟的最深處,四周都有人放哨看著,想翻牆進去約會張生又被打死了,連廟裡的老和尚都得跟著吃官司,連根子把你的廟都拔起來——想看崔鶯鶯一眼都辦不到,你還想睡人家?就問你有幾條命夠往裡搭吧……相比起來《白蛇傳》這種事還可信得多,蛇成了精跟你倒還有可能,讓崔鶯鶯跟你,做夢去吧……
這個意思可不是單單指男人,女人也是一樣,不過相比起來女人進入大戶人家做個妾的可能性大得多,只要好看就可以,畢竟人們對女人的要求沒有多高,但做妻還是不行,除非你讀飽了詩書——這可不是古代才這樣,地球時代也這樣,甚至火星時代也這樣,在土衛六這樣,在海衛一也這樣,處處都有這堵空氣牆擋著,倒不是一定說這堵牆就衝不破,像李白那麽有才就可以,李白就入贅了一個有錢人家,不然他哪來那麽多錢出去浪——所以問題來了,你有李白的才嗎?
但是還是那個原理,只要你沒有什麽非份之想其實大部分的大家閨秀是相當有修養的,因為你還不配她拿出這堵牆擋你一回——這個意思可能是,如果哪天有這種姑娘罵你了,那麽恭喜你,你起碼撞到這堵牆了——多少網文裡都寫大家閨秀看上了窮土鱉,霸道總裁愛上了傻白甜,不存在的,在那個位置有那個位置的基本要求,要上去你得夠格,這世界上沒幾個有才學的人配這種人愛你一回。
在本書裡,不論是楊慎離、王燼、江睿、還是范婷婷都是這種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讓她跟一個陳談這樣的人結婚那就得發生大變故,比如火星毀滅大家都沒地方去了這個等級的變故,而且連章天河這種半個土鱉都沒指望了她才會看上你,繁星號上沒有比陳談更合適的人了她才會看上你,而且就便是看上你了她還憋屈得慌不是嗎?結婚當天就發作了……楊慎離是好姑娘,其實在她的心裡這種成見沒那麽深,起碼不像王燼那樣深,但她照樣覺得委屈,這委屈不單單來自於很可能自己的愛情沒有得到最好的,而且在自己的婚姻也沒有得到最好的,而且只要一結婚就相當於把以後所有的其它可能性都切斷了,所以她結婚當天就打別人耳光,把眾人都罵一頓,發泄一下自己心裡的鬱悶……之所以說她是好姑娘,發泄完了她會跟你好好過下去的,而相當多的人是一發泄就要發泄一輩子,沒完沒了的,婚姻的不穩定就來自於這裡:老覺得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不過記住一點,這類姑娘起初泛泛跟人相處的時候會特別溫柔善良有見識,而且知書達理,你說什麽她都懂,你扯什麽她都能接上話,是那種非常好的傾訴者和交談者,讓跟她來往的人如沐春風……人家這點修養還是有的,雖然江睿從小在一個離異的家庭長大,所有該她享受的生活和該她學的富貴人家該學的東西她可一樣沒落下,再加上她心情大好(她可不管土衛六是土衛六的人當家作主還是火星人當家作主,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嘛),所以她對鍾銳風極具耐心,聽他嘰嘰歪歪地說,時不時還答他幾句,溫柔賢淑地並緊她晚禮服下的修長的腿兩手自然下垂坐在椅子上陪他……
有個特別可笑的事情是,這種來自姑娘的修養和善意常常被誤解,特別是當這個姑娘特別漂亮的時候,就老有人會覺得她一定是看上我了,起碼是有看上我的可能,最起碼,她對我現在的痛苦是有同情心的……其實她不但沒看上你,也不會看上你,甚至不會對你有什麽同情心,需要她同情的人太多了她哪安慰得過來,這世上不缺的就是傷心人,個個都需要一個江睿這麽漂亮的姑娘在身邊聽他廢話供他欣賞,最好還能回答幾句,她個個都能照應得過來嗎?她之所以跟你待在這裡,完全是因為她心情相當好,修養相當高,看你可憐就坐著陪你那麽一小會,她甚至沒仔細聽你是為了什麽這麽難受……遑論你的難受本來也禁不起推敲,就便是你真正愛的老婆死了的的確確在難受她也提不起興趣,對江睿來說,現在回去宴席上再喝它幾瓶葡萄酒可能還有意思得多……但只要你不住嘴還在跟她說話她就不會扔下你走開,因為這是她的修養,跟你可沒啥關系,千萬別想多了——這就是說鍾銳風又想多了——
“你在土衛六工作嗎?”他突然開口這麽問了一句。
“嗯?”江睿本來在想估計一會兒出去人們就走得差不多了,而且她也喝得夠量了,再喝下去可能就要像這小子一樣當眾出醜了,不然還是回家喝吧,回了家喝成什麽樣也沒毛病,這時聽見這小子問了她一句她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這個意思是從進門到現在她都沒認真看過他一眼,雖然已經聽他叨叨了二十幾分鍾——她想了一下還是應了一句,“算是吧。”
“你是那個小江智的姐姐嗎?”
“嗯。”
“你……我給你講個故事行嗎?”鍾銳風,這個油嘴滑舌的家夥,剛從失去麗娜的痛苦中掙脫出來,馬上就又喜歡上了江睿,把他那一套老習慣又撿起來了——他就愛給姑娘講鬼故事。
“你說。”
“我給你講一個《畫皮》的故事吧……”他胡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