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有一部電影叫作《上帝之城》,巴西片,沒看過的人可以找來看一看,會給一個有靈魂的人以相當深的感觸——其實許多人是連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的,每一個人都在咬著牙往下活,當然,那是相對而言。人分很多種,像章天河這種你讓他咬牙忍恐怕很難——有才能有本事的人往往是一走到那個地方那個時間點就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他要做事的時候會非常專注和執著,一般生活裡的風霜雪劍是打擊不到他的,得狠一點的傷害才行。
這個話怎麽講呢?得從日照城的基本格局開始說。
當太陽風到達天王星的時候其實它裡面的物質含量已經很低了,而我們的太陽系在過去的五十億年裡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這個時候其實系裡表現出來的氣質有點像……史克寧那種性格,三十來歲,無兒無女無父無母,連個老婆都沒有(其實宇宙裡大部分的恆星都有伴星,太陽沒有,但是太陽很有出息,這個意思可能是說要想有出息你奮鬥的時候就別找女人,等你奮鬥完享受人生的時候就可以找了),脾氣其實是相當好的。不論從哪個形態,物質也罷暗物質也罷暗能量也罷太陽都把沒用的東西清理掉了,從柯依伯帶和奧爾特雲進來的慧星和小行星非常少,整個太陽系已經達到一個相當平衡和完美的狀態——男人不就是三十朗當歲的時候最完美麽?正是這樣完美的太陽系環境才決定了人類不論到哪裡都能生活得下去,哪怕是在天衛和海衛這種冷得骨髓疼的地方也一樣可以想辦法生存……從這個意義上,再加上我們前面講過的那種人和星球之間的互相作用的機制,搞不好是太陽和地球覺得太陽系其它的星球太枯燥了才把人類趕出去的……但是手法不像,因為如果他們要趕人類的話用不著核彈。
天王星那個德性我們前面介紹過了,所以天衛上的人是在特別明顯的忽閃忽閃的天空中過日子的——我們說了,別管人在哪裡曬太陽都是人類這種生物的一種根本性需求,時間長照不上太陽就渾身難受,不知道要搞點什麽事情出來。因此上你發現沒有?在我們描述過的所有人類生存的城市裡但凡能好好曬太陽的地方問題都不大,而那些曬不到太陽的地方人就很容易變態……不太好定義人怎麽就算變態,在這本書裡如果你找個姑娘摳一把這不算變態,最多就算個猥瑣,因為如今的生活是如此之難,憋得人們這類小動作多一點也可以理解——你摳吧,摳完不但姑娘要掄圓給你一嘴巴,警察們也會拿棍子抽你大腿,把你打得像章天河一樣一瘸一拐——只要你有這個覺悟,為了摳人家一把就準備好了挨這頓打那你摳就是了,耐打嘛,誰也不能把你怎樣。我們這本書裡的變態說的是把殺人看得太過於輕易,老對別的人類不懷好意,去把玩不屬於他的力量,而且造成了大量人類的死傷並且毫無悔意——以前在地球打熱核戰爭的人就是變態,章天河是變態,木衛三上的奧林匹斯山的人也是變態。如果從曬太陽的角度看,地球上的人天天曬,最後還是要搞事情,他們是變態裡最差的一種。章天河嘛,居中,他雖然不像地球人曬得那麽多不過也還行,所以變態的程度小一點,一次隻殺幾百萬人,不過份。奧林匹斯山的話,建在海裡深處,不用說太陽,好好連個木星都曬不到,所以他們動一次就要弄死幾億人——是這麽算的。
這個意思就是說日照城的人還不怎麽變態,這邊的人主要是心涼了,但是……怎麽說呢,
就跟單個的個人一樣,一個人類的種群也是一樣的,嘴上老說不要的身體往往容易誠實,那些老念叨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上誰了的人其實是一勾搭一個準,只要你是個差不多的人就能把他們拿下——日照城的人就是這樣的,雖然天天混吃等死一言不合就跳崖要去死去,但其實你給他一個人生目標他還是願意為之奉獻的,這點你從他們的生活方式上就能看出來——其實這和章天河很像。 日照城建在一個斷崖邊上,你可以想象一個半圓形的幅射帶,日照城建在最中間,地下是一個巨大的分層的星星世界,表面以上以日照城為圓心幅射出去一個半圓形的種植區。我們前面說過看一個城市好不好就看他的廁所修得怎麽樣,日照城的廁所有點不太行,不如新星城和原野城成規模化管理,這個主要因為他們的城市下面沒法往下挖得太深做一個巨大的化糞池——他們喝的水可就在下面,合著你不能把廁所建在水源地吧,那不就等於直接吃自己的屎嗎?所以日照城的化糞池是分小格一格格建在城市周邊,而且是在種植區同層——星星世界不許他們把廁所建到地下,這不就相當於你挨著我的門建了個茅坑嗎?所以星星世界其實比日照城的話語權要強一點。但因為星星世界建在地下,化糞池又在地表,相當於是他們需要再建一個渦輪系統把大糞抽到地上去……就這麽麻煩他們還是建了,沒辦法呀,因為嚴格意義上講日照城只是個工作場所,星星世界才是真正的生活——不過你還別笑話日照城這種脫了褲子放屁的行為,起碼人家是把自己的屎尿就地處理了,而地球時代人們的屎尿可是直接排進大海裡去了,這能比嗎?從這個意義上講人類還進步了呢!
也沒法不進步不是嗎?因為在地球時代人類起碼長了一個記性——化工生產的東西吃多了人的身體容易出問題,能自循環的還是自循環比較合理。這裡又引出一個有趣的話題就是怎麽處理粑粑比較科學,這個吧……以前四九城裡有過一種人叫做“糞霸”,整個故宮是沒有廁所的,故宮裡所有的粑粑最後都要弄到故宮外面處理——倒不是沒有建一個化糞池的技術,人家嫌髒,而且我們漢唐人早就掌握了漚肥的技術,粑粑是一種財富,漚出來的熟肥是上好的天然有機肥料,是需要花錢買的,所以故宮裡就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屎又流回民間了。這是個好事,我們說了當時四九城裡有糞霸,就是說這一片的屎都歸我管,誰也不能未經我的允許跑去老百姓家裡掏他們的茅坑,這個糞霸就靠霸著大糞的掏掘權發了大財,在四九城裡有好幾百間屋子……這是真事,不是在開玩笑。同時代的倫敦巴黎人們還在往大街上倒屎尿,一下雨滿城都是大糞,逼得沒辦法就往城外堆,大糞堆得比城牆都高,這要是有人來攻城踩著糞堆就上了城牆了,逼得他們沒辦法他們就……你猜怎麽著,把城牆加高——為啥呢?不會漚肥唄,屎尿直接倒地裡就會把所有作物都……用農民伯伯的一句話講,“燒死”,只有漚熟了才能下地。據說我們漢唐人老早以前糧食的產量就是一比二三百,就是說我下一斤種子能收二三百斤糧食,而歐洲人大概能到一比十幾,下一斤種子收成十斤糧你還種個屁,連那個辛苦都不值,去打劫得了……所以你明白了吧,有時候文明的演化就這麽古怪,我們愛種地他們愛打劫的根本原因其實就是因為他們連自己的大糞都處理不了。
當然,全球一體化以後大家都學會怎麽用屎了,但歐洲人的種植其實還是不用,因為工業革命以後就可以大規模生產化肥了,同樣的一塊地同樣的種子用化肥要比用大糞……倒不是產出來的糧食產量高或者口味好,而是用化肥便宜,比大糞便宜得多。這種東西你得放到一個尺度裡去看,如果是一戶五口之家只有五畝地,一人一畝,在漢唐北方那種一年隻熟一季的情形下你自家的屎就夠用,什麽時候要種地了把大糞堆出去風吹日曬一段時間撒開就行,土地的肥力就夠。但如果你是一個農場主要種五萬頃地,誰也給你拉不出來這麽多屎,你隻就能去買化肥……大糞這種東西在地球時代不是不想用,農民伯伯心裡苦呀,用了化肥你說不健康,可哪有那麽多屎來養活全球八九十億人?就是說,當時的人類吃的東西要比他們拉得東西多得多,而且吧,人們所有那些吃的東西有將近一半是浪費掉了,而拉的東西絕大部分是排到了海裡,整個地球的海洋就是一個巨大的化糞池——當時全人類浪費掉的糧食可以把全球的貧困人口都養活起來,只要每個人都隻吃自己吃得下那一點,把浪費掉的那部分節約下來捐給貧困地區就行,但是一說這個人們就寧願浪費倒掉也不給別人捐,你去問他為啥呢,他就會說:“我的錢不是一分一分掙來的呀?我憑什麽捐給他們?我能掙他們就能掙, 等他們掙到了他們也可以倒啊!如果我有一天餓肚子了我肯定不用他們捐給我,所以我現在也不會捐給他們!”
沒毛病老鐵,那是你的自由。
如果你從一定的高度看待這個事你還可以這麽說:“因為地球整個就是一個動態平衡的系統,我們人口太多了,養都養不活還捐什麽捐,餓死一點給地球減減負不是好事嗎?”其實吧,這個完全是個道德問題,你可以換個角度看這類事中蘊含的人類倫理——還是那個五口之家,年輕的出去賺了錢天天山吃海喝,老人小孩在家吃了上頓沒下頓,然後老人先餓死,小孩又沒人照顧也餓死,那就多少有點說不過去吧——當時地球上的情形就是這樣的,有錢的人們浪費的那些東西再養活八十億人也問題不大,沒錢的人就在饑餓和困頓裡慢慢死去,大部分人都隻當看不見——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忍,不,準確地說是人類就是這麽殘忍。當有錢的人吃了一半倒了一半飽得再也吃不下去開始在肚子裡產生大糞的時候他就該琢磨怎麽能更有錢了,財富這個東西是個怪家夥,它的行為模式有點像引力,就是說只要你大到一定程度你不想要都不行,吸積效應就會源源不斷把周邊的物質都吸過來,擋都擋不住——他吸得越多,就代表餓死的人越多,這是人類世界一個亙古不變的原理:有錢的人越有錢窮人就會越窮,有錢的人敢多有錢窮人就敢多窮,不是那種今天想吃點好的吃不到那種窮,而是那種喝風吃土都吃不到必須讓你死的那種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