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從天而降,也必飛騰而去,吾即正義,吾即全能,吾即永恆烈火。信吾教者靈魂飛升,悖吾教者魂飛魄散,得吾點拔者必大徹大悟,疑吾教義者必受太陽業火——太陽發怒之日,縱使身處水冰之下萬千公裡,也必……”一個個子相當高的人從遠處一邊敲一個木魚一邊念叨著他的經文走來,這人渾身上下都裹在一個黑色大氅裡,看不見他的面目。這時,從另一條街上鑽出來一個個子更高的人把他拽住了。
“一個人都沒有你講給誰聽呢?”
“閉嘴!你懂個屁,就是沒人的時候才念叨……”前一個人壓低聲音說道,“……我跟你講,這種東西不在你信不信,而在別人信不信……”
“章船長……”
“叫我辛教主!我現在叫辛巴拉!”
“辛巴拉……你可真行……辛教主,你要的機器給你搞來了……”
“都搞到了嗎?”
“兩樣都有了——一個打印機,一個全自動針頭……你真要……”
“走吧,回!不傳教了!”
“……”
這當然是章天河和舒爾密,他們的飛船基本上是墜毀在天衛四上的,這個地方也有人住,他們剛掉下來就被人抓了起來,得虧章天河能忽悠,嘰嘰歪歪忽悠了半天,說他們是土星系的難民,因為如今土星系不太平逃難來了,這才被放了出來——章天河花了相當的功夫編這一套東西,欺騙天衛四上日照城的人(天衛四只有一個城市),因為吧……當時海衛上來了一個美女叫范婷婷,她本來是飛過來就近調查土星光環被打亂的事來的,章天河看上她了,沒完沒了跟她胡扯,後來被放出來他還有點不情不願的……人家把他們來前的魚雷艇沒收,把他、舒爾密和王伯昭趕了出來,趕進了救濟院……章天河這個家夥,四十多歲了竟然靠吃救濟過日子,他還吃得心安理得……
你記得王伯昭身上有個百寶箱吧,章天河把這個箱子裡的大部分東西都搶走了,讓舒爾密出去跟人換來了只要你說話就能自動記錄校正的打印機,又搞來一個針管,準備把自個兒的多功能性幹細胞給王伯昭注射一管——章天河的幹細胞跟王伯昭匹配上了,不過先前在飛船上他們沒有合適的針管。他吧,他上一回被伽馬射線打中以後身體裡的構造發生了點變化,這人現在的幹細胞在太陽系裡獨一無二,基本跟隨便誰的造血幹細胞都能匹配,成了一個多功能幹細胞的生產者和攜帶者——他是個活寶,理論上只要他身體夠好就能產生出無限的幹細胞,所有血液病、放射病、腫瘤、免疫系統疾病都能從他這兒拿幹細胞……
王伯昭病得很重,他當時被伽馬射線打中沒能把所有射線都遮擋掉,他現在其實是得了相當嚴重的放射病,而且……你總記得老頭救下他倆的時候是出於什麽動機吧,他完全是出於對星靈的懷疑做了這件事,結果新亞特蘭蒂斯城裡的伽馬暴根本跟星靈沒關系,就是他救下來的這兩個人乾的,可以想象老頭是相當懊惱的,不過……用章天河的話來講這就是“命”,現在老頭得了放射病快要死了,按章天河的意思老頭救了他一命,那他就得把這條命給老頭還回去……
嚴格意義上講並不是老頭救了他一命,是他腦子裡那個玩意救了他一命,不過這個時候他可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只知道伽馬射線打了他一下他身上的細胞發生了一些變化,這種變化可以救王伯昭的命——老頭不要他救,
他非救不可,不讓老頭死去…… “哪怕我救了你你再去跳樓也行啊!你說你這麽老了讓人家做一回好事吧,你這不是為了你的老命,是為了讓我以後能過得舒心一點……”他這麽跟老頭說……
王伯昭還是同意了。
現在章天河就爬在一條長椅子上等著舒爾密來抽他的脊髓,王伯昭則躺在遠處的一張床上。
“這玩意保險嗎?你別一針把我扎死,再一針把老頭扎死,人沒救到,又把我的命送了……”章天河把頭支在兩手上問舒爾密。
“放心吧,我以前見過這種活,扎倒是沒問題,你可別嫌疼——這玩意不能打麻藥……”
“扎你的吧……”舒爾密應了一聲就扎,章天河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伽馬射線打過以後他連痛覺都沒有了似的,他挨著扎還在嘴欠,“你知道,人身上的幹細胞主要有三種,一種是精卵結合卵子開始發育時那種全能性幹細胞,這種幹細胞理論上可以發育成任意一種人體細胞。一種就是你現在抽的這種多功能幹細胞,這種幹細胞只能發育成各種造血細胞,還有一種……我有一個發家致富的大項目……你說,我明天去找范婷婷,告訴她我的幹細胞特別奇特,我們應該猛造這種幹細胞,怎麽猛造呢?讓她跟我那啥你懂吧,只要一結合不停地生產受精卵,就能造出無限的全能幹細胞,這些孩子長大了將來就是多功能幹細胞的攜帶者,就跟我的一樣,跟誰配對都行……”
“人家說好,那我們體外受精吧……做試管嬰兒不也一樣嗎?”王伯昭這時嚷道。
“……好像是這麽個理……我草率了……”這時舒爾密已經抽完了,正端著那個有個小孩胳膊粗的針管小心翼翼往王伯昭走過去,章天河就跳起來把衣服穿上,也跟了過去。“老頭,忍著點,這一針下去續你十年命毛病不大……”
“其實我早就不想活了……”王伯昭雖然這麽說了,還是在舒爾密的幫助下翻身趴著,讓舒爾密給他注射幹細胞。
“我也一樣,這不還活著嗎?想死哪有那麽容易……你悠著點,別把老頭一針送走,老子的脊髓可就白抽了……”
“放心,我的手出了名的穩。”舒爾密摸了摸王伯昭的脊椎,找到地方扎了進去。
“其實在火星我們的科技早就可以做血液移植,就是刺激你的身體產生出大量的幹細胞,那就不用移植脊髓而只需要移植血液就行了,不過……我總覺得這種移植不如脊髓移植來得效果快,老頭,感覺如何?”
“並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已經移植完了,章天河問了一句,王伯昭就答道。
“沒感覺就是好事,我們慢慢看吧……”章天河這時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聽說以前人們捐了骨髓以後就要變成白頭髮,不知道老子會不會一夜白頭……可別白了,本來追這個范婷婷就難得要死,再頂上一頭白頭髮就跟個信天翁似的,那……就甭想了……”
“你怎麽……雄心壯志哪去了?土星環都打成那樣,你跑來天衛四泡妞?”王伯昭忍不住嘟囔了出來,“早知道就該讓你死在木衛二……”
“我又不是耶酥,我管那麽多幹嘛?就算我有責任,伽馬射線打中老子一回,激光槍在胸口鑽了一個對穿的窟窿,都死兩回了我也該盡完我的責任了……所以飛個屁土星,直奔天衛四,找個無人注意的小角落安享晚年不美嗎?人吧,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你看我,老覺得自己了不得,結果被差點治死就有兩回,不浪了,我要過安穩日子。過安穩日子就得有個女人,一種生活有一種生活的過法,我看范婷婷行……”
“人家可不一定就看得上你……何況她也沒多漂亮啊……”
“跟雅典娜比是差點意思,不過,雅典娜能跟你好好過日子嗎?恐怕你剛上手就被她一意識波放倒了,這種女人你惹不起。長得不用那麽好看,我喜歡就行……而且看上去范婷婷是個土豪你懂吧,我現在還住救濟院呢,找個富婆養我有什麽問題?一點毛病都沒有!”
“不要臉!”王伯昭罵道,舒爾密則在一邊嘻嘻地笑。
“我要女人我要臉幹嘛……明兒我還得去追她去……”
“你去得太多她就不會見你了。”舒爾密搭腔道。
“那倒是,追姑娘你是行家,你說得對……所以我得找一個讓她沒法拒絕的理由,舒司令,幫忙想一個……”
“你隻說你知道土星怎麽回事就行。”
“貌似……可以……今天編一點兒,明天編一點兒,編一個故事出來騙騙她,沒毛病……過去有一句話說過,大部分的婚戀都是以欺騙結束,那麽為什麽不以欺騙開始呢?我看行……”章天河一邊撚下巴一邊說道, “反正我最近要編一個《太陽經》拿出去忽悠人,順便就把土星的故事編完了……”
“你到底想幹什麽呢?”王伯昭問了。
“我以前一直就覺得我其實不是個宇宙學家,也不是個合格的船長,我更像個傳教士,不過以前身上有職稱,沒機會發揮我的這項本事,現在終於是有時間又有功夫而且還有興趣,簡直完美!我來試試我這一門本事行不行,能不能編一個《太陽經》出來,就跟過去的《聖經》似的,讓人看完頭皮發麻,就信了我的太陽神教,天天大吃二喝地供著老子,把他們最漂亮的女人都拱手送給老子……不不不,算了,人要堅貞,我有范婷婷一個就行……”
“你真惡心!”王伯昭憋都憋不住地罵道。“別忘了耶酥的下場可是……”
“放你的心吧,還能讓一千來萬人的一個小城把我求咬了,那我還傳個屁教!我只求你倆一點,老子蒙人的時候你們別笑就行!”
“我肯定不笑!”舒爾密雖然這麽說,但還是由不住笑了。
“我是看都不想看你這套把戲……你……以前真沒看出來你這麽下流……”王伯昭又罵道。
“唉,自從手上沒飛船身邊沒軍隊以來老子的威信真是一落千丈,天天被一個老頭子罵……”章天河湊近了上上下下看了王伯昭半天道,“老頭,你好好養病好好活著,看我如何在這個小城裡白手起家混個風生水起,表演是需要觀眾的,有人看演員才能賣力表演不是嗎?穩穩的!睡!明天大早起來就直奔富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