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拖走!”章天河對舒爾密說道,他自己在旁邊警戒。舒爾密把豬鼻子抵近那隻章魚,發射船錨刺入章魚的身體,拖著它掉頭向上浮,章天河緩緩跟在後面。
這種事,就是說對自己人被打這種事,章天河是絕對沒有平常心,還是那一句,在太陽系這個地方,只有火星人欺負別人,就沒人敢欺負我們的,必須端它老窩。但是吧,這個章魚有它神奇的地方,此事不可一蹴而就,要慢慢來。
火星人其實從感情上來說是相當冷漠的一種人,這也許和他們的生存環境有關,火星就是一個相當冷的星球,可是換句話說,金星倒是熱,人類也沒法在上面生活呀!水星屬於冰火兩重天,熱的時候鉛都可以融化,冷的時候能把甲烷液化,在水星的夜裡甲烷是呈現流體狀的。說實話,在太陽系裡面人類惹得起的行星只有地球和火星,在水星人就過得十分之難受,所以那個地方出的人大部分是神經病,老是琢磨著跟火星人過不去。
在太空裡,死一點人是相當平常的事,當初火星軌道搭建的時候天天不死幾個人都是怪事,因為起先人類對太空的好奇大過於敬畏,常有人乾沒屁股的事,比如說艙外行走,要出船艙去軌道作業,有人連宇航衣都能忘了穿直接睡醒就開艙要出去幹活,然後他就凍成人棍,被拖回來扔在雞蛋倉裡射回火星,人們一邊射他一邊嘻嘻哈哈地笑——還有這種傻子!結果第二天又有別的人飛船要開動了,他在發動機後面打盹,被一下子噴得消失不見,人們就射個破雞蛋倉回去,哄他家裡人說雞蛋倉出問題墜毀了,總不至於告訴家人說他是犯二被發動機噴沒的吧……這類事比比皆是,第一代的火星基建者是出事最多的,在這些人裡,那些很少上太空的和天天在太空的都不會犯低級錯誤,唯獨就是那種對太空一知半解但自覺什麽都能玩得轉的人容易出各種怪事——善泳者溺,善騎者墮,做什麽都需要敬畏,而初代火星人在打跑地球人以後其實是有點傲嬌了,他們什麽都不怕,結果……
起初火星政府是由一個類似元老院的一些科學家在管理,效能太低,這種事出得太多他們才搞了一點強權,弄出一個議會,給每個上太空的人定章程,細化到每天睡覺起來是先刷牙還是先拉屎,才把這類神奇的事發生的機率慢慢降了下來。但是東方不亮西方亮,自己作死少了,又有人跑出來和你作對,水星那幫人一直在和火星政府拉鋸,這其實是人類之殤——我過得好不好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不能過得比我好,這個問題從來沒有解決過。但凡涉及交火,就會有死傷,所有現在火星的高端技術,粒子炮都不能輕易打穿的外殼,那就意味著以前被人用粒子炮打穿過,所有的高科技都是犧牲換來的,就像軌道上的粒子炮陣列一樣,沒有什麽東西來得輕易。人們對技術的掌握都是一個不斷的犧牲累積出來的過程,人類前進的每一步都是鮮血踏出來的——當然,鮮血踏出來要走向毀滅好像也正常,這種血淋淋的腳印要去的地方也不可能美麗祥和。
總之,章天河對船上的四個人被放倒其實只有很有限的同情心,這件事讓他生氣的地方不是說四個船員被人攻擊,生死未卜,而是有人敢動手打他們火星人,而且還多少成功了……更嚴重的問題是這條章魚身上有黑科技,它能躲避光電雷達,這對整個火星文明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條章魚很大,在登陸艇上沒法對它進行消毒殺菌的作業,
就不能把它帶回繁星號,要知道,過去在地球上人類研製的和自然產生的病毒一度成為人類最大的致命原因,絕大部分的病毒都呈現出一種靶向性,換句話說,這些病毒就是專門殺人用的,關於微生物進攻人類這門科學剛起步就被核戰爭扼殺了。在火星上人們對這種東西提防得十分嚴格,但三不五時還是會有病毒性疫病流行——病毒也跟著人類到了火星。有人認為這是人類社會進步的死胡同,要進步大家就得往一起走,換句話說就是城市化,但聚在一起就會發生大面積的病毒傳播,這件事沒法解決,就又回到了上文那個原理,犧牲一部分人去換疫苗和解藥,沒人犧牲病毒就永遠無解——這聽起來像一種交換,好像是,如果人類要進步就得定期向某種力量獻上一些供奉,要不然你就乾脆地就地解散……人類進步的腳步絕不會停止,那就隻好付出一些犧牲,繁星號上的人其實是有這個概念的,只是這種事大家都閉口不談罷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不做生物檢測就沒法把它帶回繁星號,而在登陸艇上那個能做檢測的人被擊倒了。
“回去的四個人怎麽樣了?”在掩護舒爾密出水以後他們兩艘登陸艇都懸停在海洋上面一百多米的地方,舒爾密那艘船下面拖著那條章魚,飛出海面以後光電雷達可以看得更清楚,不論怎麽說這都是一個醜家夥,而且這種腿多的東西長這麽大就十分惡心,它的腕足一個成年人都環抱不住,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吸盤,讓人看一眼就直渾身起雞皮疙瘩——這個時候光電雷達的精密性就顯得沒那麽必要了,章天河能在全息圖上清楚地看到吸盤上一個個的圓洞和一圈圈的紋路。他皺著眉撇了撇嘴把頭扭到一邊,影響他的食欲,於是他接通了史克寧問道。
“還在急救,沒有生命危險,所有器官都運作正常,不過……”
一聽這句“不過”章天河就嗓子癢癢,想罵髒話,他好不容易才忍住。
“……不過……他們陷入了深度昏迷,醫生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喬治和珍妮楊都在這邊會診,你可以問他們。”接著史克寧就把章天河的全息圖像投射到了醫療室,章天河叫了聲“舒司令你也來”,兩人一起進入了繁星號上的急診室。
那四個被章魚攻擊的人現在分別躺在四張床上,每一個人腦袋上和心口都插著儀器,腦袋上那個像是一個頭盔,包住了半顆頭部,心口那個就簡單得多,只是一個碟形的小盤子,像巴掌一樣大小,用來保護他們的心臟。四個人都沒有什麽可見的外傷,如果說和平常有一點不同的話就是臉色異常慘白。
“這……沒法醫嗎?用電擊行不行?”章天河問道。
“船長……擊過了,不損作大腦的情況下各種電和波都試過了,就差用射線打一下了……可是這種治療方式只能用來切割和破壞,不能讓他們醒來……”一個醫生回答他道。
“這叫什麽?腦損傷?”
“不太像……沒有檢測到什麽損壞或者是震蕩,他們和正常人差不多……”
“你家正常人就昏迷不醒嗎?”
“……船長……”醫生開始叫委屈了。
“有不同的地方!”喬治一把推開那個醫生說道,他一直在布萊恩的床邊,這時衝到了章天河全息圖像的面前,“我的儀器顯示他們的大腦在異常放電,這就是他們臉色發白的原因,正常人腦供血佔全身供血的20%,這幾個人快要到40%了……”
“這是什麽意思呢?”章天河問道。
“他們的身體之所以不動了,是因為他們的腦子正在猛烈地做運動。人的大腦是身體上第一順位的器官,它會命令身體第一時間保衛它,所以……他們看上去不動,其實很有可能在大腦裡正在進行生死鬥爭……”
“我不是醫生,我就問一句,顱內壓頂到平常的兩倍人還能活下去嗎?”
“這個不是問題, 一個健康的大腦彈性很強,面臨生死關頭再高也不是問題,問題的關鍵是如果一直這麽高就會……你出的餿主意!好好的非要去找事情!”
“……喬治大師,如果沒這次探險我們還不知道太陽系的叵測之處,更危險的還在後面,一會兒我得跟你私下談個話!那個攻擊我們的家夥被舒司令抓住了,死透了,是條章魚。沒有消毒檢疫它就帶不上繁星號,所以你得下來一趟把這個家夥處理一下。另外一點,我要它的腦子和心臟,如果沒打爛你得把它們挖出來,我們研究研究。哦對了,如果它的肉沒什麽問題就切割一下帶回繁星號做晚餐,我要吃它的肉喝它的血。這是命令,執行吧!”
喬治想說什麽,囁嚅了一下還是住了口,他的小臉又煞白了。
“我送他下來嗎?”史克寧問了一句。
“行!珍妮楊,接過電訊!”史克寧和喬治往外走了,章天河的全息圖像就由珍妮楊投在醫療室。章天河撚了一會兒下巴,把電訊設置成只有他、珍妮楊和舒爾密可見,慢慢地開了口。
“現在看來,我們的防禦系統和探測系統都出了問題,換句話說,火星科技走的路子可能不對,我們走錯了方向,只有一個地方沒問題就是攻擊系統,打別人倒還是挺痛……珍妮楊,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類似歐羅巴上面的攻擊事件,以及這一次的攻擊事件,好像都是作用於人的意識,現在傷員看起來也是沉入了夢境。我想問你,有意識武器這種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