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麽我?我們是軍人，愛情只是個副業啊大佬，你正副都分不清，我看你要出問題，或者已經出了問題……”

　　這句話讓舒爾密愣了，他發了半天呆，默默地有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從火星出發的那一波人裡，其實是很大一部人都沉淪了，對每個人來講“繁星號”這三個字都似乎變成了一個遙遠的夢。每一個人都應該有過那種體驗，特別是沉浸於某種感覺中過的人都容易有此類體驗，比如一場婚姻，一段愛情，一次創業，一個項目，當你沉浸於其中的時候你會覺得特別亢奮，仿佛是在為某個生活意義而存在似的，但這個意義其實是相當不牢靠的，婚姻會破裂，愛情會消失，創業會失敗，項目會中止，當一個人從這裡面出來的時候其實基本上相當於內心被挖去了一大塊——每當這種時候，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趕快找尋下一個人生意義，因為看上去活在內心缺失裡是一種挺傻的行為，而且讓人痛苦。

　　其實繁星號對於它上面的每個人又何嘗不是呢，那些出類拔萃的人懷抱著夢想和犧牲踏上遠征，又在中途一次次迷失，如今又有幾個人還能記得當初繁星號出發的時候自己是個什麽狀態，又是個什麽人物呢?一部分是他們不能記得，更大的一部他其實還是他們不願意記著，這會使他們的現實生活陷入悖逆——舒爾密就是這樣咯，他根本忘了自己其實是一個繁星號上的軍人，而不是流浪到天衛四找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混生活的人了——也不算完全忘了，但是沒人告訴他他就想不起來，這還不能賴他，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個什麽樣子的。

　　舒爾密是那種相當單純的人，我們說軍人其實都要求你有一定的單純的，太複雜的人做不了一個優秀的軍人，因此上在木衛二舒爾密就說過章天河算不上一個各格的軍人，如今嘛，他被這個不太合格的軍人反唇相譏，一時還找不出尖酸的話回嘴……

　　“我們離開火星太久了……”過了好長時候舒司令才揉了揉眼睛一臉懊喪地說道。

　　“哪，我也不是掃你的興，不讓你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當我需要你去做正事的時候你得能打起精神來，別因為一個女人搞得哭哭啼啼……”章天河說道，“我現在倒是做成了一點點事，起碼我能直奔別人的腦殼就往進鑽了，但這個本事是好是歹有什麽風險我還沒弄明白，小杜嘛，她純屬於意外，我答應你只要我琢磨明白就一定第一時間把她給你弄回來……事情太多我還沒法一一交待你，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沒有那麽簡單，我需要大量的人進入一些關鍵的位置，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要麽像炮彈一樣轟進去，要麽就像瘟疫一樣滲進去，總之我們的人必須得對這個世界施加影響——天衛三這邊還得你去做，海王星方面馬上就會有大動作，他們就要從這裡開始——你努力混吧，把你的老阿姨照料好，和一些頭部人物建立關系，我馬上會派更多的人過來……”

　　“可是她讓我去打拳，這對我們要做的事好像沒什麽用吧……”

　　“那你可就錯了，如果你仔細觀察的話你會發現人類有個從古到今的變態喜好就是看其它人互相殘殺，所有的格鬥類比賽都是這個愛好的延伸，如果看不到人和人打，他們也愛看鬥雞、鬥狗、鬥蛐蛐，反正不鬥點啥他們就渾身不舒服——而且據我觀察這個愛好跟貧富沒什麽關系，跟文化素質也沒什麽關系，甚至跟基因人種也沒任何關系，這就是人類的一個原罪呀兄弟！以你的本事，

去打個自由搏擊問題……”章天河一邊說一邊上上下下看了舒爾密半天，“……你還是抓緊時間訓練訓練吧，別上去被打得牙飛嘴裂就出洋相了——你去做個這類的明星，保管你能跟不論是垂涎你身體的還是敬佩的本事的那些人都成兄弟，而且……據我猜想將來為我們出力的還會是群眾，群眾才是勝利的基礎，你讓他們高興了咱們就做什麽都容易——所以做個拳擊明星有什麽不好，再說，這也是……”章天河本來想說這也是你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本事——地球時代搞體育項目的不用說打拳，連高爾夫都是黑人比較厲害不是嗎?這讓人想起一句笑話，要是他們給冰球場裝上暖風，黑人兄弟也會統治冰球世界——但是這句話多少帶點兒種族歧視的意味，章天河還是閉上了嘴。　　“……這也是發揮你本事的一個機會嘛，這麽強健的身體，不打幾天拳就糟蹋了……”

　　“可是我們到底要做什麽呢?”

　　“在你這裡我還沒想好，我們先看看海衛一到底要幹什麽再說——反正不論他們想幹嘛，我們都不能讓他們乾得太舒服就對了……”章天河發了一小會兒呆才接著說道，“據我看人家要做什麽我們也不見得就攔得住，盡力吧，他們要做什麽，天衛三都是開始的地方，你就緊盯在這裡發展你的勢力就完了……話說，天衛三的下城區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我們知道，“章天河”在美麗人間扯開膀子放縱的時候章天河本人是昏迷了的，他對下城區的了解就來自先前舒司令他們搜集的那些影像資料，而這種在中城區都能找到的東西以他的判斷那都是蒙人的——這世上吧，大部分一般人能看到的東西都是蒙人的，你看不到的才是真實的，所以具體是個什麽情形章天河並不知道。不過舒爾密也是初來乍到，他知道的也並不比章天河多多少，他倆大概地溝通了一下，章天河就覺得也沒什麽他感興趣的東西了。

　　“行了，你就照著放在你眼前的這條路往下走吧，我覺得有用。我得回一趟天衛四，到時候會派人過來支援你，教，還是要傳的，不過這得容我想一個潛移默化不那麽囂張的方法，我們不能讓別人感覺到我們是一股威脅。我得走了，你……努力吧……”章天河實在不知道怎麽跟舒爾密表達自己的意思，胡扯了幾句就飛了出來，以非常快的速度就飛回了天衛四——這個速度有多快呢?你想有多快就能有多快，你配有多快就能飛多快，其實只要稍微對真實有所了解人就可以突破速度限制，這並不是什麽難事。

　　他回來當然是找周竹露來的，不過他也沒直接去找她，而是默默地在天照區上空轉了一會兒……我們說了這個地方其實是一個新建的移民點，以往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他回來的時候正是天衛四的上午時分，這一天天王星就掛在當空，遮擋住了太陽，因為所處的位置，天王星又在向天衛四猛烈地拋出粒子雲……這裡面其實包含了一個宇宙未解之謎，我們知道，太陽表面的溫度是六千多度，可是他的日冕層，在離他非常遠的地方日冕的溫度能達到一千五百萬攝氏度——這就相當於爐膛還沒有煙囪燙，但是其實這兩種發熱方式是大大不一樣的，爐膛裡燒的是煤，而煙囪裡走的可是煙，人可以被煙熏但不能拿手去抓燒紅的炭。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在六千度的地方人類製造的所有東西都會被燒壞，但火星的飛船可以一頭扎進日冕層而且短時間也不會有什麽大的損傷——在這地方其實太陽風的密度很小，溫度是高，粒子數量少也一樣沒用，損傷來自其它方面。

　　對天王星的兩顆衛星來講其實也是一樣，如果站在一個人的密度，天王星吹過來的風就不值一提，但站在一顆星球的角度，這樣的風暴猛烈地吹了幾十億年，就好像一點可讓人看不起的地方都沒有。如今，日照城才不過在這種風底下存在了不足二百年，人們就開疆拓土，一副不準備再走的樣子——你見過哪個連自己都養不活的地方大量接收難民的?

　　在章天河的角度，他飛出來的時候其實是得先確定自己的觀察角度，可是從舒爾密那裡出來的時候他忘掉了，所以他現在看到的所有東西都像糊上了一層霧，什麽都不能看明白。天照區的現實結構他是什麽也看不到的，但是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鬼影一樣的東西三五成群地在一起，那可能就是一群群的人。在這個形態下，他可以遠遠地就看見在太陽大廈上層裡熾烈發光的周竹露，她就像一個燈塔……燈塔……其實這是一種危害，章天河在外太陽系被打的兩次都是因為自己太顯眼，他好像倒也無所謂，但現在周竹露還是個小孩，他們要是把她治死了可就有點太可惜了……

　　“你還是低調一點吧，我在老遠的地方就能看見你渾身發光，樣子倒是怪好看，可是不安全。”章天河“降落”在周竹露的意識裡這麽對她說道。

　　“可是教眾們看起我來並沒有什麽不同……”

　　“那是他們的視覺還沒有完全打開，現在還有其他人能看到你的這個形態的。”章天河回來的時候周竹露正在給一些教眾醒靈，也就是說，把太陽的靈能灌到他們的腦子裡去，這些人有的進入了冥想，有的可能服用了一些致幻劑，總之他們都排成一排在那裡躺著，周竹露就輪流把她從太陽那裡得到的靈能灌進他們的腦子裡去。

　　“你這麽做的時候沒出過什麽事嗎?你給每個人灌進去的靈能都一樣多?”

　　“出事?沒出過事。至於多少，這個不由我控制的，有的人剛一碰就停了，有的人可以源源不斷地吸吮靈能，我也不太清楚這是什麽狀況——但是現在看來他們也跟我一樣可以領會到太陽星靈，因為每個人都表現出一種歡喜……”

　　“你們的歡喜來得倒挺容易……”章天河酸溜溜地說道，“你現在做了多少人了?”

　　“每天也就一百多個，現在做到一千多人，他們都在等你回來……”

　　“等我幹嘛?”

　　“我也不知道，據說是星靈告訴他們等著的……”

　　“哼……”章天河哼了一聲，也就是說，他辛苦半天太陽爸爸什麽都不給他講，反而是跟教裡的信徒親近得多……“你接著做吧，會裡的人都得弄完，如果哪個昏了或者死了就交給葉隔秋處理一下，扔出去。我說，他呢?你灌他了嗎?”

　　“沒有……”

　　“把他叫來，把他兩個姑娘也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