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蘇密當初向頡利可汗進言,別去招惹大唐,頡利可汗不聽康蘇密的話。三個月之前,頡利可汗要出兵侵擾河西,康蘇密也勸過他切莫再動兵戈,但他還是不聽。如今倒好,唐軍攻破定襄城,追著頡利可汗跑,他卻把氣發泄到康蘇密身上。
康蘇密心裡雖不悅,但不能表露出來,他謙卑躬身道:“大汗,康蘇密擔心唐軍繞道至磧口後方,特布置兵力防護,並留下部分兵力守著磧口關,因此才隻帶了五百精兵前來。”
“大汗,如今不是追究責任之時,我等還是先趕到磧口再想想接下來該如何做。”趙德言出聲道。
“嗯。”頡利可汗沉著臉。
“康蘇密,命令你的人讓開道路,讓大汗先走,你帶人斷後!”趙德言接著以命令的語氣道。
康蘇密本來心裡已不悅,聽到趙德言竟敢替頡利可汗命令自己,頓時臉色一黑,瞪了一眼趙德言。
趙德言算老幾,竟敢命令本大將?哼!若不是趙德言常常在頡利可汗面前進讒言,頡利可汗也不會多次侵擾大唐。趙德言也不少在頡利可汗面前講自己壞話,使得頡利可汗越來越遠離自己。
頡利可汗見到康蘇密沒有動,沒好氣道:“康蘇密,軍師的話沒聽到?還不趕緊讓路?”
康蘇密做出惶恐狀,連忙讓開道路,同時表現得謙卑道:“大汗請!”
等頡利可汗和趙德言過去後,康蘇密望著他倆的背影,雙眼掠過一抹陰寒的恨意。
一想到自己對頡利可汗忠心耿耿,鞍前馬後,而頡利可汗卻越來越疏遠自己,寧願聽信一個諂臣的話,也不願意聽忠臣的話,康蘇密內心就感到不平衡。
半個時辰後,頡利可汗等人進入磧口關內。
這磧口關其實是隸屬於定襄的一個鎮,地勢不險要,所佔面積不到定襄城的一半。
可是,此時的磧口人數並不少。
磧口之所以人多,是因為有一大部分人是隋末戰亂之時躲避戰爭流落草原的漢人,也有一部分是唐初統一戰爭時,各勢力中不原歸順大唐的漢人,還有一部分人是忠於前隋的漢人。
這些流落在草原的絕大部分漢人被集中在磧口,由蕭皇后和楊政道管治。
蕭皇后是前朝隋煬帝的妻子,宇文化及發動江都之變,隋煬帝遇弑身亡。蕭皇后帶領幼孫楊政道和皇室諸女,輾轉於宇文化及、竇建德之處,跟隨義成公主前往突厥,擁立隋煬帝之孫楊政道為隋王,定居於定襄磧口。
楊政道名義上是隋王,但實際上權力掌握在蕭皇后手中。換句話說,楊政道只是一個傀儡。
至於頡利可汗將蕭皇后和楊政道等隋朝舊部安置在磧口,名為保護,其實是拘禁,目的是借助蕭皇后和楊政道來統禦流落在草原的前隋百姓以及其他漢人。
康蘇密安頓好頡利可汗後,回到自己的帳內。心裡堵著氣,一屁股坐在胡凳上,倒了一碗酒大口喝著。
“報告大將軍,蕭後求見。”
康蘇密剛喝了一口酒,帳外侍衛進來稟報。
“快請!”康蘇密放下碗,連忙說道。
侍衛右手放於胸前,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一個年近六十的婦女優雅地走進來。
這個婦女便是前隋蕭皇后,雖已接近六十歲,但看上去仍然皮膚緊致,明豔動人,風韻猶存。
康蘇密立即站起來,對蕭皇后恭敬道:“蕭皇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他與突厥大部分一樣,心裡清楚知道蕭皇后在此地是沒權沒勢,頡利可汗供著她,還不是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畢竟蕭家在中原勢力不小,可以利用她來與蕭家做交易。同時留著蕭皇后與其孫楊政道在此建立隋政權,主要是為了籠絡前隋舊臣、舊民,以及一些流落在草原的漢人。
即使康蘇密知道蕭皇后沒權沒勢,可對她還是表示恭敬。
康蘇密之所以對蕭皇后尊敬,除了她對突厥存在利用價值外,還有的是他垂涎蕭皇后的美色,暗地裡被她特有的韻味所折服。
不過,康蘇密對蕭皇后不敢做出格之事,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蕭皇后淡淡一笑,柔聲道:“大將軍客氣了,老嫗流落突厥,早已不是什麽皇后。”
“在本將軍眼裡,皇后便是皇后,以前是,如今是,往後也是!”康蘇密臉帶笑容道。
蕭皇后溫柔一笑。
康蘇密請蕭皇后坐下,然後問:“皇后前來,是否有事?”
蕭皇后點頭,又柔聲道,“老嫗聽聞李唐大軍已攻取定襄城,是否有此事?”
她表情溫和,聲音柔和,可一雙眼睛卻深沉得讓人無法看透。
她經歷了那麽多,江都之變煬帝遇害後,帶著幼孫和皇室諸女,先後流落於叛軍宇文化及、竇建德處,後義成公主迎其至突厥。這其間有太多的苦難和淚水,早已練就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
“沒錯,定襄城已於昨夜被唐軍攻破。”康蘇密表情變得沉重。
蕭皇后沉思一下,又問:“大汗如今在何處?”
“大汗方才已撤至磧口。”康蘇密道。
“如此說來, 李二是鐵了心要滅了頡利不可。”蕭皇后若有所思道。
“不妨告訴皇后,此次唐軍分多路來襲,恐怕磧口也守不了多久。”康蘇密降低聲音,小心謹慎道。
蕭皇后微微點頭,看了一眼門口後,然後低聲道:“這段日子裡,大將軍對老嫗及孫兒照顧有加,老嫗銘記於心。老嫗有句掏心窩的話要對大將軍說。”
聽到這康蘇密眉頭一皺,疑問地盯著蕭皇后。
“老嫗或許老了,最近常常想起在中原的日子。我漢人有句話叫做落葉歸根,老嫗流落草原數年,但總覺得此處不是老嫗的家。”蕭皇后哀怨道。
她那哀怨的神色,令人看起來不禁心生憐惜。
康蘇密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蕭皇后這話的意思。他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珠轉了轉,沒有立即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沒有立即表明態度,也就說明他並沒有責怪蕭皇后有歸順大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