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古心裡想的,正是長孫無忌所考慮的事。
朝中忠於李二的大臣早就進諫,建議李二讓太上皇搬離太極宮。
可是,李二不希望臣民說他是個不孝之子,因而沒有采納大臣的建議。
盡管他心裡對太上皇賴在太極宮不走感到不愉快,但表面上還是不能強迫太上皇。
另一方面,朝中的老臣支持太上皇繼續住在太極宮。
綜合各方面因素,李二這幾年才沒有決定要太上皇離開太極宮。
如今,長孫無忌發現了一個好機會,他要趁著法雅與突厥人之間簽訂的協議中牽涉到太上皇的時機,從而要太上皇“自願”搬離太極宮。
“陛下,若太上皇知道法雅是刺殺陛下的主謀之一,並且此事牽涉到太上皇,臣認為,太上皇為了避嫌,必定會主動要求搬離太極宮。”長孫無忌又進言。
李二想了想,慢慢道:“關於太上皇是否搬離太極宮之事,容朕再考慮考慮。”
“陛下……”
“太上皇是否搬離太極宮並不是主要之事,目前最主要的是要將天王盟與維尼撒一夥的余孽,以及同夥清除掉。”李二打斷長孫無忌。
“遵旨!”長孫無忌唯有無奈的應道。
李二察覺到長孫無忌的失望,換了一種平靜的表情,平靜的語調說道:“無忌啊,若要太上皇搬離太極宮,便要考慮那班老臣的反對。朕不在意太上皇住在太極宮,朕在意的是如何更好應付那班老臣。
若想讓太上皇主動搬離太極宮,首先是要堵住那班老臣的嘴巴。”
“陛下所言極是!那班老臣子確實很麻煩。”
長孫無忌若有所思道。
“特別是以裴寂為首的老臣,常常對陛下旨意陽奉陰違。不止如此,朝廷這兩年頒布的律令、政策,裴寂也帶頭反對。”
“嗯。朕對裴寂已失望,奈何其乃大唐開國功臣,曾對大唐有恩。”
李二說到裴寂的時候,語氣中流露出厭惡之意。
“況且裴寂為人圓滑,拉攏了不少大臣與其站在一起。朕即使想要拉他下來,也有所顧忌。除非他犯了大錯,不然朕不能輕易動他。”
裴寂點點頭,沉思起來。
站在長孫無忌旁邊的李在古聽罷,不禁略微皺了皺眉。
怪不得妻子擔心自己若得罪了裴寂,會受到他的打擊報復。
原來裴寂的勢力確實不簡單,連聖上目前對他也是束手無策。
“稟告陛下,臣還有一事啟奏。”李在古忽然出聲道。
“何事?”李二看著李在古,目光中浮現著疑問之意。
“臣從法雅的方丈室內還搜到一本手記,裡面提到法雅與裴寂之間有交情。”李在古一邊說,一邊從後腰的腰帶處抽出一本小冊子。
“哦?”
李二雙眼一亮。
李在古上前幾步,把小冊子呈給李二。
李二接過小冊子,翻開看。
“陛下,臣已事先瀏覽一遍,法雅在其手記中記錄了不少與朝中大臣交往的事,並且記錄了與某些大臣討論天下大事,甚至記錄了與某些大臣有金錢來往。”
在李二翻看小冊子的時候,李在古說著。
“其中法雅特別記錄了與裴寂不止一次討論朝中大事,包括了討論前太子與陛下之間,誰更適合當皇帝。”
翻看著法雅手記的李二臉色微微一變。
張如蓮聽到李在古這樣說,臉色凝重,
不敢亂插話。 心裡卻想,夫君既然搜到法雅的手記,為何不早拿出來交給聖上?
長孫無忌卻露出慍怒之色,忍不住出聲道:“裴寂實在太放肆,竟然與朝廷之外的人罔論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李在古看了一眼長孫無忌,然後看著李二道:“陛下,臣讚同右仆射所言!據法雅的記載,裴寂與法雅的意見一致,更推崇前太子,認為……”
李在古說到一半,忽然停住,沒有說下去。
“認為什麽?”李二語氣一沉,追問。
“陛下,臣不敢說。”李在古連忙道。
“但說無妨!”李二盯著李在古,語氣堅定道,“朕不追究任何責任!”
李在古輕輕的乾咳一聲道:“裴寂與法雅認為前太子更適合做大唐皇帝。”
李二臉色忽地一黑,瞳孔微微一縮,掠過一抹恨意。
“陛下降罪,臣說錯話。”李在古察覺到李二的異樣,躬身作揖道。
他並不是真的怕李二怪罪,反而是相信李二不會怪自己。但他明白作為臣子,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該示弱的時候,就要懂得示弱。
若想在朝廷中混得好,懂得演戲是首要條件。
果不其然,李二擺擺手,淡淡道:“卿無須自責,朕沒有怪罪卿。”
“謝陛下!”李在古又作揖。
“卿非但無罪,反而又立了一功。 ”李二的語氣變得有所平和,“有了法雅的手記,朕知道該如何對付以裴寂為首的一班老臣。”
李在古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長孫無忌的慍怒之色消失不見,他捋了捋胡子,雙眼閃過一抹老謀深算的目光。
張如蓮依然神色凝重,無奈地看了李在古一眼。
她本來不希望李在古卷入朝中大臣的爭鬥之中,可如今李在古已經陷入其中了。
她越不希望發生的事,越是發生了。
“朕有一事不明白,望卿給予解答。”李二盯著李在古,似笑非笑道。
“陛下請講!”李在古隨即說道。
“方才法雅在場之時,卿為何不將手記交出?若是方才拿出手記與法雅對質,便可以更能證實其所記載之事是否真實。”李二不緊不慢道。
李在古聽得出,李二這樣說,是在質疑自己沒有第一時間交出手記。甚至懷疑自己另有所圖。
李在古眼珠一轉,淡定地解釋道:“臣方才想過交出手記與法雅對質,但仔細一想,認為與法雅當場對質有不妥的地方。”
“哦?”
“法雅手記中記錄的事不一定全部真實,而且涉及到的大臣不少,萬一法雅趁機混淆視聽,將假的說成真的,真的說成假的,到時反而給陛下帶來不必要的煩惱。
另一方面,臣覺得法雅手記中所記載的大臣,並不全是對陛下有異心之士。若與法雅當面對質,法雅動壞心思,將某些忠於陛下忠於朝廷的忠臣汙蔑為奸臣,有可能使得忠臣蒙黑,奸臣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