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心宿二
深夜,瓦爾登公爵府。
尖銳的聲音在宅子裡穿行著。
“太過分了,簡直是太過分了!她就這麽護著那個普拉弗爾家人!她到底還有沒有把瓦爾登家放在眼裡,到底有沒有把維納達帝國放在眼裡?”
瓦爾登公爵穿著睡袍站在窗前,只聽見夫人在後面不住抱怨著。
“加菲爾德!你趕快派人去把菲莉婭帶回來,再這麽下去,瓦爾登家的臉都要被她給丟光了!”
瓦爾登公爵在風中惆悵著。
菲莉婭的舉動的確很異常,但誰都知道她是耶賽爾有名的女魔頭,那樣的姑娘當然會抗拒別人的管束,這很值得理解。
不過有一件事始終如鯁在懷,那關乎一個絕不能提的名字。
如果菲莉婭真的是跟那個人扯上了關系,他瓦爾登家的舉動就非常值得思考了。
目光越過夫人,瓦爾登公爵低聲問著。
“一共是三個人,對麽。”
手下回答道。
“是三個人,那個男仆是維納達鋼靈,女孩是咒術師,鋼靈和女孩都很尊敬那個年輕人。”
“他們是什麽時候入城的。”
“白銀軍記錄過那個男仆的信息,卡隆·貝吉塔,是耶賽爾的一名子爵,並未看到那個男人和女人的記錄。”
瓦爾登公爵背起雙手,在窗前踱步。
“安德雷鎮的消息傳來後拜登馬上封城,如果沒能查詢到那一男一女的信息,說明他們早就到了拜登,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是那個人。但有一點我非常疑惑,他們到底在那間鑄甲間裡搞什麽名堂?”
“那個女孩是個斷手單腿的殘疾人,那個年輕人用維納達鋼給她做了一副假肢。”
瓦爾登公爵詫異地說著。
“維納達鋼?”
手下篤定地說著。
“對,維納達鋼,而且那個女孩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了。”
瓦爾登公爵臉色一沉。
“我瓦爾登家這麽多年都待她不薄,菲莉婭就算把那個技術交給別人,也不願對我們透露半分麽。”
手下接著說道。
“而且......那個女孩還能夠使用咒術,是真正的咒術。”
“啪。”
瓦爾登公爵把手拍在欄杆上,他捏緊欄杆,右手劇烈地顫抖著。
維納達鋼靈是這個世界上最實用的武器,它們有著這片大陸最為強悍的肉搏能力,但這個武器也有著致命的缺點。就算有著澤爾塔頭盔的存在,面對強大的咒術師,鋼靈們仍無計可施。
大概是在六年前,帝國鑄甲部提出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概念,那就是如果能將主動釋放魔法的咒紋銘刻入維納達鋼,那麽鋼靈們就具備和咒術師正面作戰的能力。
伊克拉人兩百多年來都沒能做到的事,維納達人耗費了無數精力,終於是摸到了這技術的門檻。根據之前從耶賽爾傳來的消息,作為鑄甲世家米德爾頓家族的獨女,菲莉婭擔任著首席研究員的重任,她或許掌握了這門技術。
“真正的咒術。”
瓦爾登公爵喃喃著。
維納達是一個實力至上的帝國,在這片大陸,還沒有什麽力量比拳頭更能有說服力。在各個大人物間遊刃有余,瓦爾登公爵比誰都明白力量的重要性。
一個月前帝國鑄甲部研發了新型維納達鋼,瓦爾登公爵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他在大陸上低價拋售高級維納達鋼,以此為契機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同時將大量的低級維納達鋼收入囊中。
另一方面,他要格爾烏斯多次勸說,菲莉婭終於松口同意來伊拜旅行。要不是皇帝陛下突然召集戰時會議,格爾烏斯作為家族代表參會,他應該早就從菲莉婭嘴裡撬出那個技術了。
能夠研發出那樣劃時代的發明,菲莉婭自然不是蠢人,但她為什麽寧願把那個技術交給一個朋友,都不願意交給瓦爾登家族呢?
瓦爾登公爵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夫人依舊在喋喋不休。
“加菲爾德,我跟你說話你到底聽到沒有,這樣的女人到底娶回家是做什麽用!”
家裡養了隻喜鵲,瓦爾登公爵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了,他背對著眾人揮了揮手。
“帶夫人下去。”
聒噪的夫人掙扎許久,總算是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離開了。
轉過身來,瓦爾登公爵臉上的和善消失殆盡,他用嚴肅的目光盯著幾個手下。
“格爾烏斯就要回來了,他知道該怎麽辦。”
他頓了頓,“如果這樣還不行,我們就從那個女孩身上下手......至於那個疑似是奧利奧·普拉弗爾的年輕管家,那事就丟給該頭痛的人頭痛吧。”
......
耶賽爾。
烏隼在暴雨中鑽出,穩穩落在溫暖的窗欞下,它甩了甩羽毛,身上的雨水紛紛揚揚。
一隻帶滿寶石戒指的手伸了過來,他輕輕捏住捏住烏隼腳下的信匣,將裡面的信件倒了出來。
他打開那封信,直至閱讀完,那張精致的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烏隼撲騰著鑽入暴雨,他目送著那隻黑鳥消失在夜色中,然後把窗戶輕輕關上。
轉過目光,他看向書桌最下面的盒子,那個盒子被厚重的卷宗壓著,鎖面落滿灰塵。
盒子裡裝著一封信,一封被翻閱過千百次的信。
“昨夜我又夢到了您。
我夢見天空下著綿綿細雨,砂棕色的小鳥在陰沉的烏雲裡穿行,白百合鋪滿了山谷,它們在雨水中顫抖著,看上去更像是灰色。祭司們從耶賽爾出發,他們排著長隊,一邊念誦著《萊昂哈德·塔利亞布埃經》,一邊前往亞德羅山。
白衣祭司們舉著蠟燭站在隊伍最前方,夕陽在烏雲間隙裡遊蕩,它們在祭司們的領口蕩漾著。他們眸中流光很快就匯成星海,心宿二隱於流瀑間,它在星芒中不時閃爍。
在數萬祭司的頌唱之中,連帶著黃土,一顆白百何被人連根帶起,它恰好落在圖坦手中的花蕊。肮髒的泥水順著黑木表面滑落,聖潔的至高竟也是以這種方式魂歸圖坦。
而我站在您墳前。
我一定撐著黑傘。
我或許戴著皇冠。
——您,最後的侄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