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五人的出身各有特色。
狂士徐謙,少年時曾用一幅山水字畫,向一位遊戲風塵的高階練氣士交換了一部乙木決,獨自修行二十余年,倒也擁有了練氣四層的修為。
此人孑然一人,最愛留戀花叢,是蒼葉郡有名的單身散修浪子。
一名中年道士,是城外一處道觀的觀主,道觀規模極小,門人不過十指之數,全靠他三層練氣的修為撐撐門面。
剩余三人分別出自蒼葉郡的三個修仙世家,丁家、方家、陳家,祖上都出過血衣門弟子,三方勢力和諧地瓜分了治理全郡凡人的權力。
郡府、城衛所、衙門,都由三家的無靈脈子弟佔據高位。
“丁滿,你不好好修煉,去田裡做什麽?”
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矛頭直指丁滿,出言者是位妙齡女郎,與丁滿一樣,同為練氣二層。
丁滿在女子銳利目光的注視下,不安地扭了扭屁股,臉漲的通紅,半天憋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一改之前的話癆風。
“看來這位就是丁滿追求的方家女了。”
在心上人面前畏縮木訥,倒也是一部分純情大男生的常態,陳沫表示理解,可還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丁滿,差點笑出聲來。
最後,還是主持交流會的丁府族老丁千葉替丁滿打了圓場:
“方姑娘莫怪,是老夫安排不周,將太多的世俗雜事交給了丁賢侄,這才耽誤了他的修行。”
丁千葉一擺浮塵,石亭一角隨之升起了一張石凳,微笑著示意陳沫就坐。
“蒼葉郡位置偏僻,靈氣稀薄,這次交流會有陳沫這位出身血衣門的傑出弟子到場,必能精彩許多,老夫作為地主,有客如此,頗覺榮幸!”
“滴!檢測到微弱的靈氣波動,疑似窺測宿主氣元的探查秘術,施法者徐謙,是否啟動反製措施?”
陳沫作為生面孔,剛一就坐,就受到了徐狂生的“禮遇”。
他很好奇,這個血衣門出身的魔崽子,修為究竟如何?
“呵,魔門又如何?朽木到了木雕大師手裡,仍是朽木。”
沒有師長言傳身教,徐謙僅憑骨子裡的鑽研精神,就獨自修成了練氣四層,因而恃才傲物,想要和出身魔門大派的弟子好好較量一番。
徐謙施展的是乙木決的衍生術法,名為探靈針,施展起來無聲無息,在場的熟人都沒有察覺到一絲的靈氣波動,使徐謙的自信心瞬間爆棚。
“讓我看看,你用來遮掩氣息的灰袍之下,到底是練氣幾層的修為。”
徐謙心底有種刺探他人隱私的期待感,猥瑣極了。
第一次見面就動用秘術窺測他人,其實是一種很遭人忌諱的做法,性格陰鷙的修行者,甚至會直接翻臉動手。
也就徐謙,成為練氣士之後,還不改凡人書生時養成的我行我素之秉性,仗著術法的精妙,悍然無視這條潛規則。
沒有橫壓99%修行者的實力,行事卻肆無忌憚,徐謙遲早要吃虧!
陳沫故意裝作沒有感受到徐謙的秘術,任由那道無形無質的靈氣波動蔓延至灰袍下的裹屍布,隨後不動聲色地催動一段裹屍布,釋放出了一絲戰煞。
“滴!戰煞釋放量已達到三個標準量,請宿主切斷煞氣供應。”
徐謙的冒犯,略作小懲即可,因而陳沫讓芯片嚴格把控戰煞的釋放量,防止徐謙承受不住術法的反噬,暴斃當場。
拿著酒壺掩飾窺測之舉的徐謙,
突然面色一紅,感受到一股銳利的金石氣息,沿著自己釋放的術法軌跡反衝入氣海。 這股氣息攻擊性十足,一入體,便開始撕扯徐謙脆弱的體內組織。
喉嚨口一甜,逆血上湧,不過徐謙為了顏面,強撐著咽了下去,可是嘴角還是溢出了一道血絲。
立刻灌下一口清酒,滋潤咽喉,徐謙這才沒有乾嘔出來,倒沒有在眾人面前現出洋相,不過他殷紅的臉龐卻讓不明所以的丁滿注意到了。
靈機一動,丁滿想到了如何成功引起方清寒的注意,就像雄孔雀頻頻開屏吸引異性一樣。
“徐道友身體是否不適?在下略通歧黃之術,可以替道友把把脈。”
修為不行,在心上人面前,丁滿就只能表現自己的多才多藝了。
然而丁滿善意的關心,卻暴露了他的無知,方清寒第一時間懟了回去:
“徐道友主修的便是乙木決,采食草木精粹調養身子,一向健朗的很,怎會喝了區區幾口清酒,便面色有恙?你的醫術也不知道是從哪本雜書上看來的。”
徐謙卻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在陳沫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視下,低聲應和著:
“沒事,沒事,只是昨晚在暖春閣用腰過渡了。”
方清寒也不是不知人事的黃花大閨女,不由得雙頰微紅,不再多言。
徐謙借著夜宿花叢、精氣大損,揭過了這個尷尬的話題,再與陳沫四目相對時,終於收起了恃才傲物的神情。
“魔門弟子,果然厲害,這是什麽煞氣?竟有如此銳利之氣?”
作為散修,徐謙見識不足,沒有認出戰煞,但正因為如此,他對陳沫更加忌憚。
“好了,諸位,繼續我們的交易,相信陳道友一定能拿出一些獨屬血衣門的稀罕靈材,讓我等大飽眼福!”
丁千葉卻是人老心細膩,從徐狂生的反常舉動猜出了他與陳沫已有暗中交手,對能讓徐狂生吃個暗虧的陳沫更加好奇,不由得期待起他即將拿出交流的靈材。
陳沫先看了看亭中五人之前擺在桌上的靈材,也就瞧得上一株百年份的補血烏參,心想:
“到底是偏遠的蒼葉郡,靈材稀少,練氣士修為也低,拿出來交換的靈材都是些不值錢的貨色。”
這株烏參,賣相不錯,已經形成模糊的人型,表皮黑乎乎的,沒有一絲雜色,可以判定是純種。
“儲物袋一個,一百塊低階靈石。”
“鬼火蟻軀乾肢腿若乾,十塊低階靈石打包出售。”
也不能怪陳沫隻拿出這些最不值錢的雜物,實在是戰煞、紅衣符器等物,過於珍貴,以在座人的財力,根本消費不起。
修仙世家,說得好聽,可由於蒼葉郡地處偏僻、靈氣稀薄,丁、陳、方三家,可以說是最末流的修仙世家了。
若是族中無六層練氣士坐鎮,陳沫一人便能將他們全府的可憐資產洗劫一空。
盡管陳沫拿出來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對在場六人而言,吸引力很強。
就像丁滿,盯著儲物袋直流口水,一直到方清寒瞪了他一眼,才不甘地挪開了視線。
“陳道友不愧是大派出身,隨手拿出一個儲物袋,就是這樣可以反覆利用的空間類符器,也只有宗門培養出的煉器師才能煉製了。”
徐謙歎了口氣,僅從陳沫的闊綽出手中,就明白了底層散修與底層大派弟子間的差距。
“我都不知道用掉了多少張一次性儲物符了。”
朝陳沫鄭重地一拱手,徐謙商量道:
“希望道友不計前嫌,徐某願以這株百年烏參換購道友的儲物袋,且會補上足額的靈石差價。”
徐謙很眼紅這個儲物袋,因為它可以大大減輕修行者出門的負擔。
作為一名風度翩翩的浪子書生,拎著大包小包遠行、撕碎符籙取物,難道不是一件很沒品的事嗎?
“有了儲物袋,以後喝花酒的時候再也不用擔心銀子帶的不夠多了。”
盡管這個從詹紅紅那繳獲的儲物袋是最低階的一種空間符器,適合練氣高階的弟子使用,但它卻有十立方米的空間,對於獨行客而言,已足夠堆放生活物資了。
陳沫卻搖了搖頭,淡淡道:
“這株烏參的確是大補精元之物, 卻無法增進我的肉身強度,於我無益,徐道友,請恕我無法答應你的要求。”
剩余五人,對這個儲物袋也很眼饞,只是僅憑個人財力,難以承受,若是求助、動用家族資源,這儲物袋的使用權就不可能一直是他們的。
一旦習慣了儲物袋的便利,突然被轉移了使用權,回到手撕儲物符籙的原始狀態,道心都有可能不穩。
可他們擺在桌台上的物件,沒有一件引起了陳沫的興趣,默不出聲,卻都露出了渴求不得的神情。
“都是群連一百塊也沒有的窮鬼。這樣也好,你們就有動力替我搜尋龍庭暗子的情報了。”
陳沫來參加這處“簡陋”的小型交流會,其實是想通過丁滿的引薦,認識到耳目遍及整個蒼葉郡的修仙家族勢力。
借他們的關系網,收集關於任務的蛛絲馬跡,匯總後交給芯片,讓它分析出具體的情報,完成任務。
見眾人沉默不語,陳沫輕咳一聲,開出的條件讓他們心中又燃起了得到儲物袋的希望:
“實不相瞞,在下其實是接取了調查蒼葉郡中乾元密探活動的宗門任務,若是有誰能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儲物袋和鬼火蟻身體部件,在下一同奉上。”
論價值,此探查任務的貢獻點不一定能抹平上述支出,但是在座之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上下嘴皮子一碰,僅僅提供消息,是不足以換取這兩件總價大於一百低階靈石的物品。
因而,他們最後,一定會補上合理數量的靈石,讓這次交易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