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峰上,
雲凡躺在一張清涼的躺椅上,
一邊聽著風吹過池塘的輕響,
一邊慢悠悠地說起了從前。
而一身黑色薄袍的安夏,
則拿著一張黃撲撲的蒲扇,
靜靜地坐在躺椅旁,
一下一下的給雲凡扇著風,
為雲凡驅走這盛夏的熱氣。
雖說從感覺上她與雲凡始終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但似乎也沒有之前那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了。
說著說著,
雲凡眼角的余光不經意間,
捕捉到了安夏那一臉敬佩的可愛樣子,
不由有些感慨。
當初還在青雲峰時,
安夏從最開始的冷漠,
到之後對自己有這麽恭敬,
時間跨度長達好幾個月。
怎麽現在自己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回來,
才過了三天,
就獲得了相當於當初數個月努力的成果呢?
到底是自己的個人魅力在不知不覺中提升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程度,
還是當初自己努力錯了方向?
唉,這個胳膊肘子往外拐的逆徒!
他歎了口氣,
繼續說著:
“殺了張元之後,
“小皇帝終於徹底獲得了這個國家的掌控權,
“但是就憑他一個普通人,
“怎麽可能治理偌大的大齊呢?
“即便小皇帝的內政做得再好,
“終究缺乏絕對的武力,
“維持這個國家的安定,
“守護這些凡人的平安,
“靠的都是七曜宗的武力控制下,
“各個城市中的大大小小的修士,
“他們才是九洲世界的實際統治者,
“如今張元身死,
“七曜宗滅亡,
“要控制這些修士,
“讓他們不生二心,
“便需要一個能壓服他們的勢力,
“所以我把移山宗從三十六蠻宗那邊分離出來,
“借他們的力量,
“協助皇帝管理大齊……”
一邊說著,
雲凡一邊偏了偏頭示意,
安夏心領神會,
有些纖瘦的身子微微朝著雲凡靠近了些許,
取了一碗冰茶送到雲凡口中。
這杯冰茶是用純粹的法術將清水結冰,
然後放入茶中使茶湯降溫,
除了有些浪費靈力外,
算得上十分方便了。
給雲凡扇風遞茶,這是請雲凡講故事的代價,
雖說這行為似乎顯得有些曖昧,
但並沒有超出安夏的承受范圍,
她一邊給雲凡喂茶,
一邊悄悄打量了雲凡一眼,
說道:
“移山宗的那三位元嬰大蠻,
“會心甘情願協助一個普通人麽?”
雲凡輕抿了一口冰茶,
長長的吐出來一口帶著涼意的寒氣,
才轉過頭朝安夏望了一眼:
“怎麽可能?
“修士之於凡人,
“就仿佛人之於豬狗,
“對他們來說,
“或許會覺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但終究在心裡只是把人類當做動物罷了。
“而他們之所以願意協助小皇帝,
“也無非是因為我的緣故。”
他笑著搖了搖頭:
“靈氣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
“它可以讓一個凡人蛻變成神,
“可以讓人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
“但卻反而從某種意義上限制了人類的進步。”
“國師你……”
安夏身軀一顫,
望著雲凡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似乎不久前,
有人說過類似的話。
雖然說法不同,
本意卻大致相似。
“國師你覺得,
“靈力是不好的東西麽?”
她有些希冀地望著雲凡,
仿佛想從他口中聽到一些認可,
但雲凡卻似乎沒有感覺到安夏的希冀,
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不好?
“靈力自然是極好的東西,
“只可惜出現得早了些。”
安夏抿了抿薄櫻唇,
似乎有些失望。
“說起來,
“聽說五光散人快回來了?”
雲凡突然說道。
“唔,
“是的。”
安夏點了點頭。
“蠻宗滅了麽?
“他怎麽就回來了?”
雲凡有些疑惑。
上一世“北蘆童姥”絕對是一位絕世凶人,
那時張元和摩訶院副院長聯手,
一同與入侵中洲的蠻宗大戰了三個多月,
才最終結束了戰爭,
最開始時,
他們還取得了不錯的戰果,
但在“北蘆童姥”被逼入了絕境後,
突然爆發了極其可怕的戰力,
一舉將摩訶院副院長打得重傷瀕死,
若不是最終時刻張元突破入化神,
以極其深厚的底蘊反敗為勝,
恐怕二人都要凶多吉少——
即便如此,
最終童姥還是沒把命留下,
狼狽地逃回了北蘆洲,
與中洲遙遙相望,
時刻準備著反撲,
可見童姥此人之凶。
北蘆童姥絕對還藏著一張底牌,
那是一張能擊敗一名化神與一名化神之下最強者的強力底牌,
五光散人的符劍雖強,
但比起張元還是差了些許,
就憑五光散人和老僧一齊出手,
絕不可能將童姥拿下,
此時應該正打得如火如荼,
這當口,
五光散人怎麽就回來了?
“五光散人?”
安夏思索了一會,
說道:
“好像聽說是因為五光散人破了蠻宗的護山大陣,
“消耗過大,
“加上童姥已重傷,
“大局已定,
“所以就先回來了。”
“大局已定?呵……”
雲凡笑著搖了搖頭,
心想果然局勢不可能按著自己的想法來:
“我估計蠻宗沒那麽容易輸,
“那個老和尚估計凶多吉少,
“五光散人倒是逃過一劫。”
“為什麽?”
安夏一愣。
“因為童姥很強。”
雲凡的回答言簡意賅。
“江坡的局勢要出現變故了嗎?”
安夏突然問道:
“您要不要回江坡?”
“……這個嘛,”
雲凡笑了笑:
“算了吧,
“江坡太遠啦,
“我這大老遠的跑過來,
“難道又要大老遠的跑回去麽?”
“可是您不是說那位蠻宗化神很強……
“國師您在江坡時,
“為什麽不順便對付她呢?”
安夏又問。
(當然是因為光憑反坦克火箭打不過她了啊。)
“這個啊,
“主要是我覺得吧,
“死一些人也是不錯的。”
雲凡眼神飄忽不定:
“強大的修士太多,
“影響我大齊的穩定啊。”
望著此刻的雲凡,
這近六月底的酷暑,
安夏竟感到後背一陣發寒。
大齊國師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
中洲那麽多宗門,
如此之多的修士,
竟被他視若草芥,
果然溫柔只是他的表象,
真正的大人物,
要比她想的要殘酷得多。
“或許對普通人來說,
“蠻宗或許更好也說不定。”
安夏突然說道:
“都說蠻宗以人為餌喂食妖物,
“不過我聽說蠻宗培育妖族並沒有那麽容易,
“他們更喜愛用修士的身軀喂食妖物,
“只有捉不到修士時,
“才會用普通人作為妖物的食物。”
這番話出於安夏突如其來的想法,
說得不假思索,
但說完後,
她突然反應過來,
身為修士的立場,
大齊國師是否會對這番明目張膽為蠻族邪修開脫的話感到不滿,
連帶著對自己產生不滿呢?
於是她慌忙開口:
“不,我的意思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