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鶴宗往東二十裡,
過了河,
有一片,
被三座被削得平整的山峰,
以及金光、巨木、死水、岩火包圍起來的區域,
正泛著朦朧的光芒;
一層濃得像烏雲般的霧氣籠罩在其上空,
將其內的一切遮擋,
霧氣之內,
透出的光芒將這片灰色的“雲朵”襯出了清晰的紋路。
在那片布滿了灰霧的區域旁,
一座削得平整的平頂山上空,
正立著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
在那一處平頂山的截面上佔據了不小的面積,
亭子之下顯得有些空曠,
廣闊的空間之中,
只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台子,
邊上坐著三個悠然自得的老人,
正望著台子上的棋盤撚須輕笑。
“五光道友,你的陣法造詣越發精通了!”
右邊那穿著青袍,搖著蒲扇,
臉上一顆黑痣的老者輕輕撚下一枚黑子,
眼中充盈著讚歎之情。
“承讓,陣法之道,唯有苦心鑽研罷了。”
左邊一個消瘦黃須,身穿黃袍的老者傲然一笑,
臉上有藏不住的得意神情。
他落下一枚白子在棋盤的正中,
按在滿盤棋最關鍵的陣眼之上,
此刻棋盤局勢扭轉,
黑子大勢已去,
僅余下幾處角落勉力掙扎,
但也已無力回天。
就這般局勢,還是五光散人有意讓子的結果,
若非五光散人有意讓子,
恐怕此刻棋盤之上的局面還要更極端一些。
中間一個穿著暗紅長袍的老者斜瞥著朝那黃袍老者望了一眼,
暗暗心驚。
黑白棋,
說易也易,說難也難。
說易,是指這黑白棋連三歲小兒都能輕易掌握規則。
說難,便是這棋路千千萬,變化多端,
棋力高深者對弈,亦如兩位劍道大家對決,
驚險萬分。
嚴格來說,
棋道和陣法毫無關聯。
但五光散人對事物變動的算計強得駭人聽聞,
明明對棋道一竅不通,卻硬生生憑著對棋路的計算,
走一路、算十路,
逼得青禾真人大敗虧輸,
可見五光散人對陣法造詣,已經高到了什麽地步。
頂著二人敬畏的目光,
五光散人撚著長須,洋洋自得,
忽然耳朵一動,朝亭外的天空望去。
只見那蔚藍無垠的天空之上,
有六人騎鶴結伴而來,
有說有笑,
神態悠然。
不久,
那騎著飛鶴飛來的六人徐徐降落,
當先一個白衣黑發、面容溫和的持劍修士上前一步,
對三位老者拱手:
“三位真人,那小子如何了?”
五光散人抬頭望了望來人,
輕撚長須,眼神微眯:
“不是在下誇口,此大陣有四位劍修、四位陣法大家齊心協力,在下也施展平生所學。
“日後不敢說,到直至今日,卻是在下學藝這些年顛峰之作,
“若耗費如此人力物力,還困不住一個煉氣期的小娃子,我們引頸自刎罷了。”
只見他洋洋得意的一揮手,
他身前棋盤上的棋子近乎一掃而空,
僅余下一枚他方才落下的白子立於棋盤正中,
穩穩立著。
“想看見大陣裡頭的情景,需要用道法驅散灰霧,十分麻煩,
“所以我用棋盤模擬陣內生靈、陣眼、陣心、陣核,
“觀棋盤變化,可知陣內一切動向,
“十分方便。”
他又在棋盤的四周分別布下四枚黑子,
在黑子落盤的刹那,
黑子便圍繞著棋盤中央的白子旋轉起來,
忽遠忽近、忽快忽慢,端的玄妙無比。
“這是四位劍修道友置入其中的劍意,
“如此精純凌厲的劍意,在下於九洲遊離多年,也見得不多,佩服佩服!
“這四道劍意以大陣運轉,
“無時無刻不在侵蝕陣中之人的精神,令其痛不欲生,
“若非我將劍意的威力調低了九成,
“恐怕那小子能被這些劍意活活磨瘋過去!”
他指著棋盤邊緣角落的一枚黑子,
隨後那枚黑子便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
從那枚白子的上方劃過,
又蟄伏於角落。
“這是莊道友的雷龍劍意,
“劍意若雷霆般凌厲,精準狠辣,
“每每出手便一鳴驚人,令人歎為觀止!”
他又指著另一枚黑子,
只見那一枚黑子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
於那枚白子上空停頓許久,隨後離去。
“這是陽道友的綿雨劍意,
“劍意連綿不絕、水潑不透,
“於雨之劍一道已有極高造詣!”
他又指著另外兩枚黑子:
“石道友和林道友的風之劍、雲之劍,
“也頗有可取之處,令我的大陣增色不少啊!”
他洋洋得意的撚著胡子,
微閉著眼睛,一副胸有成竹、遊刃有余的模樣。
“五光散人謬讚,三位真人的陣法造詣,也令我等大開眼界。”
莊龍又拱了拱手,
目光望著棋盤上的那一枚白子:
“可這劍意如此凌厲,
“白子卻一動不動,
“為何我這師弟……
“一直不受這劍意的影響?”
聽得莊龍這番話,五光散人冷哼一聲,
微仰著頭:
“俗世間有句俗語,叫溫水煮青蛙,
“這大陣這麽利害,
“若一開始就用最強的威力,
“就不怕他承受不住,崩潰了?
“我也只是為了讓他適應之後劍陣中的劍意,那越來越恐怖的威力,
“才給他緩衝幾日罷了!
“也罷,
“算算時日,他也已經被禁了三天,
“也差不多能承受陣法中更強的劍意了,
“我便讓你看看他在陣法劍意之下不堪的樣子,
“你可不要心疼!”
只見他信手從旁邊撚來兩枚黑子,落在棋盤之上,
一共六枚黑子,圍繞著棋盤正中央的白子瘋狂運轉起來!
“看好了,陣起無回,
“劍意如萬劍穿身,
“你師弟不過煉氣修為,若不能努力運轉靈力,提升修為,
“便會在無盡的痛苦中痛到昏迷、複又痛醒,循環往複,
“堪稱終極酷刑!”
五光散人一揮衣袖,
那六枚黑子便如同聞到了腥味的貓般,
朝棋盤正中的白子撲去!
隨後,
那六枚黑子接連不斷的劃過棋盤正中那枚唯一的白子,
宛若這棋盤面上是一片剛剛燒開的水,
正瘋狂的沸騰起來!
那枚白子,會隨著這些黑子的攻擊而有所動作麽?
在場九人摒住了呼吸,
全神貫注的望著這沸騰的棋盤,
良久。
五光散人望著棋盤上依舊一動不動的白子,有些惱火。
“不曾想,你這師弟的意志相當堅韌,
“這等威力的劍意,都能承受得住!”
他冷哼一聲,
又拈起數枚黑子灑在棋盤上,
如旺盛的火種澆了一杓油,
那些黑子沸騰的景象越發壯觀,
幾乎如同一片黑色的火焰,在棋盤上空燃燒!
但,
那一枚白子……
卻依舊一動不動。
“這,你這師弟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陣法已經啟動了九成,
“別說他一個煉氣期,
“就連金丹修士也要痛苦不堪!
“他、他究竟……”
五光散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又抓了一把黑子,灑在棋盤上,
但始終不能對那枚白子產生任何影響。
就在這時,
一個弱弱的聲音,
冷不丁的出現:
“師弟他……
“不會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