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肉香飄來時,陸瑾瑜又高聲喊道:“快熟了。”
陳玄和陸瑾瑜心有靈犀,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立刻小跑著出了府裡的廚房。
沒過多久,他就拿著配製好的調料以及碗筷返回了。
不久之前還因為心疼小兔子而哭的眼睛通紅的慧茹現在已經雙眼直直的盯著陸瑾瑜在收攏烤好的肉片了。
總之呢,之前哭的有多慘,現在就吃的有多香。只不過她在寺廟裡已經把齋飯吃飽了,現在實在吃不了多少。
剩下的三個人則是食欲大振,很快,慧茹就覺得自己在這裡待不下去了,嘴裡想吃,但是肚子已經裝不下了,所以她只能告辭離開,遠離這萬惡之源。
口齒含香的陸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麽,便從身上掏出一封信,並將之遞到陳玄面前,示意他打開看看。
看到陳玄疑惑的目光,陸沉解釋道:“是從祁王府出來的信,信上有玉璽蓋章,所以被我扣下了,你且先看看吧。”
陳玄打開信封,這張紙其實並不小,是被折了好幾次之後才裝進信封裡的。把紙張展開之後,右下角的紅色印章非常顯眼,陳玄當然辨不出這到底是不是玉璽蓋上去的,不過陸沉既然這麽說了,那肯定就是。而且陸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估計他也已經重新謄抄了一遍這信吧。
原以為這又是一封祁王寫給地方官員,並且用來斂財的信件,看完之後卻發現完全不是這樣的。
這是一封送往渝州城的追殺令,追殺的那個人叫做宋仲武。
陸沉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你認識這個宋仲武嗎?”
陳玄還沒有回答,陸瑾瑜卻先做出反應,她因為激動而把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不過她並沒有急著去撿,而是有些驚喜的看著陸沉:“渝州城的宋仲武?”
“對啊!”自己這個堂妹的表現有些出乎陸沉的意料,怎麽一聽到宋仲武,陳玄還沒怎麽著,陸瑾瑜反倒是這麽激動?
陳玄自然知道陸瑾瑜為何會如此激動,他把手中的信又傳給陸瑾瑜,“祁王要渝州城的現任城主協助追殺宋仲武。”
“那可不行,宋仲武不能死,陳玄,你有什麽辦法嗎?”
陸沉的臉色變了又變,怎麽聽這話的意思,宋仲武和自己的堂妹之間似乎有那麽點不清不楚呢?難不成自家妹子給陳玄帶了綠帽子?對,很有這個可能的。而且陸瑾瑜還要讓陳玄想辦法去救宋仲武,這不是殺人誅心嗎?陸沉在陸瑾瑜臉上打量著,自家妹子實在是太狠了,不但打人的時候下手狠,心腸更狠。
陳玄和陸瑾瑜當然不知道陸沉已經腦補出了這麽一出苦情大戲。隨後陸沉又無比同情的看著陳玄,真是太難為陳玄了,明明長得這麽英俊瀟灑,卻為了自家妹子‘守身如玉’,從來不沾花惹草,現在倒好,竟然落了這麽個下場,他不由得輕輕的在陳玄背後拍了拍:“兄弟,要堅強。”
“怎麽了?”陳玄有些不太明白,他非常納悶的喝下一杯酒。
“不用解釋,都是男人,我都懂的。來,我陪你喝一杯。”
陸沉這杯酒剛進嘴,就因為聽到了陸瑾瑜的話而直接噴了出來。
陸瑾瑜咬牙說道:“他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自從她學成出師之後,經常和別人切磋,起初是別人賣她面子,所以她從未敗過,不過她並不驕傲,武功反而日益精進,後來就真的是難逢敵手了。最近好些年,唯一就輸給了那個宋仲武,而且是輸了兩次。這讓她怎能甘心?之前因為渝州城出了那麽大的事,
陸瑾瑜以為宋仲武八成是已經死了,便沒了報仇的心思。不過現在既然知道宋仲武還活著,那就必須把這口惡氣出了。當初敗給宋仲武僅僅是因為她的體力跟不上而已,經過這一年的努力,現在也不用虛頭巴腦的說有多少勝算了,陸瑾瑜可以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敗第三次,而且會贏得相當乾淨利落。
忽然聽到陸沉一口酒噴了出來,陸瑾瑜狠狠的瞪了陸沉一眼。
有殺氣。
“妹子,我錯了。”陸沉又連忙改口:“不對,姐,你是我姐,小弟錯了,絕對沒有下次。”
陸沉心裡非常清楚,自己老爹打他的時候甚至連皮肉之苦都算不上,撓癢癢罷了。但要是被陸瑾瑜打的話,那是連骨頭都在疼的。
陸瑾瑜也沒有再和陸沉計較,她興致勃勃的對陳玄說:“之前敗給他兩次,我還從來沒這麽丟人過呢,到時候你就在旁邊看著,我要親手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陸沉此時終於明白,原來是自己誤會了。剛剛才為自己的行為而道歉的陸沉又好言相勸道:
“瑾瑜啊,我也聽出個大概,你當初敗給他只是因為技不如人而已,就算你現在有信心了,那你也不能強行讓人家和你打吧?畢竟人家也不是什麽壞人啊,再說了,比武切磋本就有勝負之分,要我說,這事乾脆就算了,要不然別人會以為你輸不起的,難免落了下乘。”
現在只是在祁王府的信上看到了宋仲武的名字,這人到底還有沒有活著,就算還活著,能不能找到還不好說呢,怎麽就扯這麽遠了?陸瑾瑜心急想要出惡氣不難理解,可陸沉怎麽也在這裡擔心這還沒邊的事了?陳玄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陸沉有時候挺靠譜的,有時候又一點都靠不住,荒唐的一塌糊塗。
被站在製高點的陸沉這麽一說,陸瑾瑜覺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不過為什麽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呢?明明是她敗給了宋仲武,心裡不服,便想把這個場子找回來,可這一切關陸沉什麽事?自己的事憑什麽要他來管?
陸沉接著勸道:“瑾瑜,聽哥哥一句,這事就過去了吧。”
陸瑾瑜愈發苦惱,最終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陳玄:“我該怎麽辦啊?”
陳玄絲毫不以為意的說:“別聽陸沉瞎說,只要你有信心,這事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可是,我覺得陸沉說的也有道理啊。”陸瑾瑜分外糾結。
“千金難買我樂意,他這是在用他自己所謂的道德準則來約束你呢,你不用搭理,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這種行為我們一般都叫做道德綁架。”
“道德綁架?那怎麽破解呢?”陸瑾瑜雖然聽不太明白,不過綁架兩個字她倒是聽懂了,所以首先問的就是該怎麽破解。
“很簡單啊,他用道德綁架我們,那只要我們沒有道德,就永遠都不會被道德綁架了。”
聽著陳玄的‘諄諄教誨’,陸瑾瑜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一旁的陸沉則是目瞪口呆,還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聽啊。
“你就慣著她吧。”陸沉無可奈何的說道。
看到陸瑾瑜臉上又有點不太懂,陳玄解釋道:“沒事,陸兄的意思是他想喝酒了,讓我們趕緊灌他喝酒呢。”
陳玄之所以會刻意在這件事上由著陸瑾瑜,何嘗不是抱了天大地大,十有八九是不會再遇到宋仲武的心思。
如陸沉所願,他很快就被陸瑾瑜和陳玄聯手灌了個七葷八素,最終是被陳玄扶著回去的。
陸瑾瑜醉酒之後倒是很乖,陳玄幫她簡單梳洗之後,就扶著她先去休息了。
而他又獨自一人拿起了那封信來。
宋仲武是在去年的那件事中,宋家上下唯一活下來的人。當時他其實也算是出了不少力氣,加上事後有定軍山蒙將軍的庇護,所以並沒有被牽連進去。但是那件事之後的一個月裡,渝州城一帶又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蒙將軍的離奇死亡就是其一。
如果蒙將軍是非正常死亡的,那麽害死他的就是擔心渝州城的事會被擴散出去的人。準確來講,就是祁王。
畢竟關於最見不得光的軍械所,是由李修遠帶著蒙將軍去的。
陳玄仔細回想了去年的整個事件,他震驚的發現雖然軍械所的事非常重大,可實際上就只有蒙將軍知道軍械所所在,李修遠雖然知道,可李修遠身份低微,根本就沒辦法把這消息真正的上達天聽。再加上後來李修遠也離開了陽縣,所以祁王也沒有辦法找到茫茫人海中的李修遠。
就連最關心那件事的張國禎老先生都不知道軍械所的具體位置。如果張國禎能夠知道的話,他必然有自己的手段讓這消息傳到皇帝耳中,而不是像蒙將軍一樣,就連送回京城的奏折都被人掉了包。畢竟張國禎是當今天子的老師,天子自然是可以分辨出老師的親筆信的。
這樣一來,蒙將軍一旦身死,那麽渝州城的秘密就可以被蓋下去了。
至於宋仲武,他只知道一些大概,詳細的事情他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的。
那麽為什麽都過去了一年時間,祁王這才想起要宋仲武死?難道是因為自己最近才進京城,他知道自己就是去年那事的主導者,自己壞了他的好事,所以為了避免再出波折,才選擇斬斷所有隱患的?
可這樣做的話,不正是在欲蓋彌彰嗎?
信?陳玄心中恍然大悟,這封信雖然是從祁王府出來的,可實際上是借皇帝的名義下達的,追殺宋仲武的原因也只是因為他是宋家余孽,有不臣之心而已。
陳玄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真是有點喝多了啊,腦子都不太清醒了。
原本以為渝州城的事已經徹底算是過去了,沒想到至今為止,那件事依舊在延續著。
最大對手、也可以說唯一的對手就是祁王。祁王的力量無疑非常雄厚,而且因為忌憚他的實力,所以不能暗中使手段直接刺殺他,想要扳倒他,就必須得用光明正大的辦法,用可以讓天下人都信服的辦法。
要讓祁王麾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主子犯下了滔天大罪,他的倒下是理所應當的,沒有任何黑幕存在的。只有這樣,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才不會做出什麽衝動的事出來。
可如陳玄所想的那樣,祁王的勢力太大了,什麽樣的罪名才能扳倒他呢?
看著手中信件上的紅色大印,偷盜玉璽?
偷盜玉璽的確是大罪,而且祁王的身份敏感,他偷盜玉璽當然不僅僅是圖財那麽簡單,只要可以證實玉璽是被祁王偷盜的,那麽所有人都會明白祁王的狼子野心。
手中的信可以算是證據嗎?
可以算,但僅僅憑借這一封信是不夠的。
信上的內容是以天子的口吻完成的,單單是拿這封信出去,又有誰會相信這是祁王寫的呢?
再加上這封信的來路,毫無疑問,肯定是陸沉截下來的。
天子的至交好友截下了祁王府的信,信是以天子的口吻寫的,現在要用這封信來當成指證祁王偷盜玉璽的證據,無論怎麽看, 這都像是一次構陷。
除了陸府上下和皇帝以及他身邊的那幾個太監之外,還有誰知道玉璽被盜了嗎?當然有,那個人就是盜走玉璽的人了。
可在外人眼裡,玉璽是仍舊在的,也就是陸沉刻出的那個木頭樁子,而且現在已經在找能工巧匠重新雕刻玉璽了。
既然會被當成是構陷,何不就真的給祁王來一處構陷?之前為了朝局穩定,所以沒有聲張,別人都不知道玉璽失蹤了。那就讓玉璽光明正大的再失蹤一次,到時候在祁王府找到了玉璽,褲子裡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腦子還不太清醒的陳玄覺得就按照這個思路,好好的讓祁王知道一下‘人心險惡’,反正東西是你拿的,不就是沒有證據嗎?我也懶得去找證據了,乾脆就偽造出一份證據出來。
想通了之後的陳玄立刻就回房睡覺了,這一整天累得實在夠嗆,所以睡得也是非常沉。
等到天亮之後,陸瑾瑜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卻發現陳玄正縮成一團背對著她。
“怎麽了?”陸瑾瑜輕輕的碰了碰陳玄的肩膀。
原以為陳玄還沒醒呢,沒想到早就蘇醒了,他又縮了縮身體,正好躲開了陸瑾瑜的手。
“沒事,你別碰我。”
“到底怎麽了啊。”陸瑾瑜強行把陳玄板了過了。
“瑾瑜,你不是人。”
陸瑾瑜看著陳玄身上好幾處青紫,頓時被逗樂了,“你該不會是半夜掉到床底下去了吧?”
陳玄惡狠狠的說道:“你還好意思笑?你還笑的出來?以後你不許喝酒了,或者喝完酒之後就去隔壁房睡覺。半夜三更跟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