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快醒醒啊。”
語氣如此著急,陳玄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這時節天亮的本就早,而就算如此,天也還沒有大亮,此時肯定還沒到平日裡起床的時間呢。
“怎麽了,這大清早的。”陳玄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口渴,你去幫我倒杯水。”
陳玄一陣無語,他沒好氣的說:“大小姐,床上到桌子旁邊就三步路,你自己去喝啊。”
“嘿嘿,我去看過,桌上沒水了。”
陳玄直接撐起身子,毫不猶豫的說:“那就猜拳吧,輸的去打水,我也有點渴。先說好了,我出石頭。”
陸瑾瑜眼珠子轉了好幾圈,一聲開始之後,她立刻就傻了眼,“你怎麽還真的出石頭啊?”
準備再睡個回籠覺的陳玄恨鐵不成鋼的說:“我也想親自去打水來著,可是你不中用,怪不得我。”
一身起床氣的陸瑾瑜重重的躺下:“算了,渴死算了,不喝了。”
陳玄和陸瑾瑜單獨住在一個偏院之中,往常到了該吃飯的時候,這兩人就會過來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飯都上桌了,還沒見這小兩口的身影。要不是陸沉乖乖的坐在了桌邊,長輩們都要懷疑這幾個後輩是不是一起出去玩了。
當陸瑾瑜的母親親自敲門時,房間裡才傳來了無比慌亂的聲音。
“娘,我們這就起了,你們先吃,不用等我們的。”在成親之後,陳玄就對婦人的稱呼改了口。
“對啊,娘,你可千萬別進來。”
婦人愈發好奇,伸長耳朵貼在門上。
“哎呀,你壓到我頭髮了。頭髮怎麽纏住了?煩死了!”陸瑾瑜焦急說道。
“該死的,明天就把我這長發剪了去...”
當婦人看到面紅耳赤的兩人出來時,皆是非常尷尬。
“那個,我只是路過而已,路過,你們趕緊洗漱啊。”
陸瑾瑜看著自己的母親嘀嘀咕咕的走遠,她和陳玄面面相覷。
“這事怪誰?”
兩人就怪誰這個問題爭論不休,一直到了餐桌上才住了嘴,畢竟大家都在,他們兩個也不能太過隨意。
陸家的生意雖然很多,也做的很大,可此時早就形成規模,如果沒有很大的突發情況的話,是根本就用不著陸老爺親自去處理的,所以就導致了這一家人其實挺閑的。
今天的天氣非常適合外出,太陽難得的被雲遮住了,並不怎麽熱,所以陸老爺子便提議去城郊的寺廟去祈福。
陸瑾瑜的母親一聽就來了興趣,“好啊,早就聽說那個廟可靈了,據我知道的有好幾個,就是拜完送子觀音之後,回去沒多久就懷上了。”
陳玄和陸瑾瑜一言不發,這個時候誰開口誰尷尬,所以只顧著埋頭吃飯。
向來都是冒著火力前進的陸沉點頭稱是:“要是真有二娘說的那麽靈,那我今天也得好好去拜拜了。”
陸夫人冷著臉摔下筷子,“我們說了要帶你去嗎?”
“這...娘,您不是老說要早抱上孫子的嗎?我怎麽可能不去拜一拜呢,我當然得去了,我還要給觀音娘娘磕頭呢。”
“磕頭?你現在一直都和慧茹分房睡,你就算磕死在廟裡,也一點用都沒有。”
一旁的慧茹不曉得發生了什麽情況,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陸沉又和娘吵起來了。
陸沉委屈的向陸老爺子求助:“爹,你看看我娘,她說話多難聽!”
陸老爺沉思一會兒說道:“兒啊,爹覺得你娘說的真沒錯。”
瓷碗中的菜湯喝完了,陸瑾瑜一時間叫順了嘴,忘了改變稱呼。
“哥哥,幫我打碗湯,我夠不著。”
陸沉心中一喜,還是自己這個妹子好,知道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此時有點尷尬。可是這麽多年了,陸瑾瑜還從來沒有叫過他哥哥啊。
陸沉和陳玄同時伸出手,想要接過這個碗。
“我說陳玄,你沒聽見瑾瑜叫哥哥嗎?”陸沉好奇的問道。
可是陸瑾瑜卻紅著臉把碗遞到了陳玄手中...
看著陳玄細心的為陸瑾瑜的碗中舀著湯,陸瑾瑜的母親皺著眉說道:“其實要說瑾瑜叫陳玄哥哥也沒錯,這兩孩子本就是一起長大,而且陳玄也要比瑾瑜大上一歲的。”
“娘,你別說了。”陸瑾瑜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剛才走神了。
“瞧你這孩子,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陸瑾瑜不再言語,低著頭‘呼呼’的消滅起碗中的湯。
陸夫人有些讚賞的說:“瑾瑜胃口真不錯呢。”
“誰說不是,當年她爹還在世的時候啊,她還瘦瘦小小的沒長開,下巴也尖尖的,她爹就說自己閨女長大了以後肯定是個美人胚子,不過她爹是沒這個福氣看到嘍。”
陸瑾瑜的母親一邊感歎著世事無常,一邊用手輕輕撫摸著陸瑾瑜的柔順長發:“瑾瑜啊,你長點心吧,你的尖下巴變圓了倒是無所謂,可再這樣吃下去,以後就成了雙下巴了...”
陸瑾瑜立刻放下了碗筷,用手背隨意抹了抹嘴:“好了好了,那我不吃了。”
一家人出行之前,陸沉特意把陳玄拉到了一邊:“今天我就安排人監視祁王府了,但是事情都是相對的,我擔心祁王也會有什麽手段,所以今天你們出門在外,你一定要多長個心眼。”
陳玄猶豫道:“你的意思是,祁王有可能對家裡人下手?”
“不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那樣的話就會是魚死網破的局面,他既然有大逆不道的心思,應當不會如此草率,不多還是得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好,你放心吧,我會多加注意的。”陳玄應允道。陸老爺子這等身份,而且他也對局勢有自己的判斷,當然不會在出行時一個護衛都不帶,而他的貼身護衛本事自然不小,再加上自己在一旁,應該不會出什麽亂子的。
想了想之後,陳玄又問道:“你和伯父之間是信息互通的嗎?”
陳玄不得不提前把準備工作做好,因為他也不知道萬一陸老爺子問起來的話,自己要不要全部實話實說,還是該有所隱瞞?
“當然了,這麽和你說吧,我爹知道的比我隻多不少。”
陳玄點了點頭,那就好辦了,相較於陸沉的不太靠譜,他還是覺得陸老爺要更加穩重一些。
一行人基本上分成了四夥,除了隨行帶著的八個護衛略帶警惕的跟在後面之外,陸夫人和陸瑾瑜的母親走在最前面,兩人甚至已經在商量陸瑾瑜到底是生兒子好還是生女兒好了。
陸老爺和陳玄走在一起,兩個男人在低聲說著什麽事情。
再後面就是陸瑾瑜和慧茹了,陸瑾瑜有些納悶,自己的這個嫂子怎麽看起來比自己還笨呢?
“瑾瑜,為什麽剛才娘說,就算陸沉磕死在送子觀音面前也不管用?”
對於陸沉和自己的這個嫂子之間的事,陸瑾瑜其實也是略知一二的,她心說你們現在還分房睡呢,送子觀音再顯靈也幫不到你們啊。可自己這嫂子好像完全不懂,陸瑾瑜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
相較於其他幾人的輕松氣氛,陸老爺和陳玄之間無疑要凝重許多。
“陳玄,你應該已經知道現在京城中的事了吧。”
“對,這幾天陸沉帶著我已經把大致情況都了解了。”陳玄如實回答。
“那你是怎麽看玉璽失蹤之事的?”對於這件事,陸老爺自然有他的一番看法,可他早就聽陸沉以及那個人說陳玄處理事情是有些特殊的手段的,所以他也想問問陳玄的意見。
“玉璽即使是真的找不回了,其實也沒有多重要。重要的是玉璽是不是在祁王的手中,只有玉璽是在祁王手中,才會真正對陛下造成威脅。”
“這一點你說的倒是沒錯,我昨夜聽陸沉提了,你準備從現在起就嚴密監視祁王府,來一出守株待兔?”
陳玄暗自點頭,看來陳玄說的果真沒錯,他的確是什麽事都沒有瞞著陸老爺,昨日才剛剛發生的事,現在陸老爺就已經全部洞悉了。
“伯父,除了守株待兔之外,我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了,假如玉璽是祁王偷盜的,那麽他拿玉璽必然是有用,要不然也不可能會憑空搞這一出。泱泱國土,在一些非常偏遠的地方,只需要一道加蓋大印的聖旨,就會給那個地方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有能力假傳聖旨,並且使這聖旨從官道上送達地方,除了有不臣之心的祁王之外,應該也沒有人會冒如此巨大的風險了。”
精氣神十足的老人腳步沉穩,“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最近一段時間祁王真的有什麽動作,我們便可以在這些動作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出來,可問題就是祁王手上的力量並不比我們弱,他的優勢是幾乎把控了全國的經濟命脈,京城中的官員是天子的力量,敢在明面上支持祁王的很少,可各地的官員中,早就被祁王的勢力層層滲透,各地的賦稅每年都有最少三成進了他的腰包,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而祁王只需要在京城守軍都發不出軍餉之時,隨便掏出點髒錢,就可以讓軍士們對他感恩戴德。我在想萬一把他逼急了,他會不會狗急跳牆?”
“伯父,您說的這一點其實我也想過,祁王的優勢固然很大,因為他的勢力遍布天下,我們沒人知道萬一他突然倒了,各地會發生什麽混亂,當然他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才會有恃無恐,看起來他似乎不怎麽擔心自己的安危。可其實他也是有劣勢的,換句話說,陛下也是有一個天大的優勢。那就是名分,短時間來看,就算京城軍士以及地方官員對陛下的誤會再深,可陛下到底是當今天子。祁王如今名不正言不順,他不敢撕破臉皮的。陸沉與陛下以朋友相交,而陸府又接手了官鹽生意,祁王再有火氣,如果敢貿然出手的話,‘造反’兩個字就會立刻壓在他的頭上,在他名正言順之前,我們必定也是很安全的。這其實就像是一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只要在溫度能夠殺死我們之前,及時把火撲滅了,那麽危機自然可以解除。”陳玄娓娓道來,可卻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壓在心頭,這火又該如何撲滅呢?
根據這段日子陳玄的了解,祁王主要是通過買通地方官員或者以卑劣手段要挾,迫使地方官員為他所用,接下來又通過監守自盜,使朝廷收上來的賦稅銳減,當然銳減的那部分就進了祁王的腰包。而他又用急速擴大的腰包收買人心,以資助的名義為京城守軍分發軍餉,這樣一來,兵部以及軍士們都會感激祁王的恩惠。
現在皇帝手裡的牌無疑只剩下了遠在天邊的各個邊境軍團,那些最為驍勇善戰的大軍才是皇帝最後的底氣,如果京城有失,那些諸侯統帥必然會進京勤王,撥亂反正。可若是任由事態繼續發展下去,等有朝一日就連邊境大軍的軍餉也由祁王來掏腰包了,那就是真的完了。
而祁王想要插手官鹽生意,就是祁王原本準備好的下一步動作, 不過及時被皇帝將這生意轉移到了陸家人的手上。陸家原本做的主要就是油糧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而且由於陸家是純粹的生意人,除了打點關系之外,與官府再也沒有其他往來了。以至於現在祁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好一番布置都在打點以及收買原先的官員了,誰能想到皇帝竟然直接把這生意拋了出去。
陸老爺子長歎一口氣說道:“我活了五十多歲,經歷了那麽多風風雨雨,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缺錢,非常的缺錢。原本以為生意做得再大,手裡的錢再多,也只不過是仰人鼻息而已,可現在我體會到了陛下的難處,才知道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也會因為銀子束手束腳。”
陳玄當然是不懂什麽經濟了,他隨口說道:“那有沒有可能通過提高賦稅呢?”
“當然不行,一旦提高賦稅,這旨意只能是陛下親自提出的,百姓們不知道這錢最終到了哪裡,他們只會對陛下不滿。你知道嗎,就去年一年時間,各地的稅銀被搶之事發生了足足五十多起。你也算是去了不少地方,我估計就連貧苦的北邊都沒有多少敢跟官府叫板的山賊吧。這些只不過是祁王的手段罷了。哪有什麽山賊,只是監守自盜而已。如果提高賦稅,那其實正好遂了祁王的心意,一來他的收入大大增加,二來陛下則失了民心。”
陳玄默默點頭,他何曾知道這裡面還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不過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去年冬季大雪封山,他和陸瑾瑜流落到了一個小山村,陸瑾瑜單槍匹馬就把那一支山賊給剿滅了,就那種戰鬥力,敢去劫官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