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公子又何必拒人千裡之外,奴家雖是花間道弟子,然守身如玉,雖數次流連花叢,卻出淤泥而不染......”張青鸞說道。
燕明哈哈一笑,說道:“你說這些,難不成,是想以我為爐鼎?我心廣博,只怕你進得去,出不來,反而誤了修為。呵呵......”他這五年的南方遊歷,不知潛入多少門派教宗、世家門閥的藏書閣之中,博覽群書不計其數,對花間道的根底自是知曉清楚。
甚至於,他在毛州遊歷時,在一名為“紅花派”的書閣之內,還發現一部花間道的末流功法。原本那紅花派的祖師,原是花間道棄徒。
花間道,以人心為爐,人心之中,最重情之一字,親情、感情、友情,這三情之中,又以感情最為熾烈。
所以,花間道的功法,絕大部分,皆是先將心交付,自困於意中人心中,情盡之日再出心。
即便戀愛之時再纏綿濃烈,一旦出了這段感情,便連陌生人還不如。如此複之,以期修得大道。
當然,自困感情之中時,絕不能失身,一旦失身,意味著道心失守,道功盡毀。
花間道以此立道,在世俗人眼中,免不了被嘲笑是感情騙子,故雖為九宗之一,但是卻名聲不佳。
“你竟想破我道功?”張青鸞面色大驚,不由得後退數步。
燕明露出獰笑,說道:“我不是想破你的道功,只是想破你的......這大船之中,尚有閣樓,僅需一兩銀子......姑娘以為如何?”
“流氓!”張青鸞罵了一聲,憤而離開。
見張青鸞離去,燕明用手拍了拍額頭,輕聲自語道:“總算把她打發走了,少了些麻煩。”
*
約半個時辰後,大船終於靠岸。
燕明混在人群之中,走上岸去。
北方戰亂猶勝南方,然終究底子厚,繁華程度遠勝南方。
寒牛州對面是虎背州,雖說眼前這縣城,不過是虎背州的小城市,但從來往人群的服飾,以及屋舍建築來說,遠勝對岸的寒牛州。
忽然,燕明眉頭一皺,說道:“張青鸞,張姑娘,你跟著我,難不成真是想讓我破了你的......”
張青鸞從一旁的角落走了出來,嫣然一笑,媚聲媚氣說道:“好啊!公子英俊神武,修為高深,奴家正是求之不得!就讓你破了我這道功,又有何妨?嗯,你看那前面,似乎有一家客棧,走吧!咱們去開個房間……”她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前面,果然有一家客棧。
她又挺了挺胸,徑直走了過來,竟要挽燕明的手,燕明輕功了得,從容退卻數步,豈能讓她攜手。
“哈哈!狐狸尾巴終於露餡了,差點就被你騙了過去。”張青鸞笑道。
“張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速速離去的好!”燕明歎了口氣。
張青鸞說道:“奴家猜測你是雛兒,還大言不慚,還想破我這道功!事到臨頭時,我估計你是一竅不通。好笑,好笑,若我那些師妹們知道此事,一定要笑死!”
“雛兒?”燕明摸不著頭腦,心道:“我來到這大秦世界,也不算是雛兒,只有那麽一次而已,次數少了些,被人誤會呢!呵呵......”
張青鸞挽手不成,叉腰問道:“怎麽樣?公子還去不去......”但“去”字還未說出口,只見她臉色驟變,沉默不語。
長街的盡頭,一道黑影緩緩走了過來,
漸近後,發現來人是一位相貌約三十歲的黑衣男子,劍眉入鬢,如黑夜一般漆黑的眼睛,鷹鉤鼻,厚唇,腰間系了一根黑色鎖鏈,負手而來。 燕明雙眉緊鎖,來人邪氣凜然,他心中竟生出此子極為可怕的感覺,他修枯榮神功多年,直覺一向敏銳,斷不會判斷錯誤。這五年來,他修為精進,大約三年前,他入江左門盜經,與該門門主大戰,枯榮真力損耗殆盡,又於逃離過程中將真力用盡,如今已是第三次重修枯榮真力,修為早勝五年之前。可眼前這人,還是令他膽戰心驚,湧出危險之感。
“相貌約三十歲,實際年齡絕對不止。這修為,我看不透徹,少說也是鍛神十重以上。腰間這鎖鏈,似乎是天外黑鐵所鑄,銘刻道文,這是……”燕明估摸著對方的年齡、修為等一切。
張青鸞身如飛燕,就欲逃走。
那黑衣人腰間的鎖鏈,自動飛出,如一條來自地獄的魔龍,呼嘯連連,頃刻間,便將騰躍而起的張青鸞捆住。黑衣人右手食指再輕輕虛空一點,張青鸞便重重摔倒在地面之上。
剛剛風情萬種,氣質卓絕,此刻卻是他人囚徒,再無神采飛揚的絕世風采。
“公子!救我!”張青鸞露出極度害怕的表情,轉而向燕明求救,但是她又搖搖頭,他知曉這黑衣人的身份,先不論自己與燕明只是萍水相逢,對方會不會救自己的問題。單就眼前這黑衣人的修為來說,這世間能與他比肩者,寥寥十數人,能勝過他者,更是舉世難尋。
“告辭!”燕明拱拱手,轉身就走,他與這張青鸞不過是今日初識,毫無交情,犯不著冒險相救,更何況,對方的道行,著實令他心驚,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走?你也是花間道的弟子?”那黑衣人冷笑道。
燕明停住步伐,轉身說道:“在下非是花間道門人,與這女子,不過是昨日才相識,絕無交情,以上俱是實情。”
“哦?是與不是,接我一掌便知,花間道的真力,還瞞不過我。只要你挨得過我一掌不死,我又確信你不是花間道門人,我便放你走!”那黑衣人說完後,身形如鬼似魅,左手中指輕輕一彈,周遭的真力蜂擁匯集而來,再左手變化為掌,舉掌來襲,拍向燕明的胸口。
這一掌看似輕飄,毫無氣力,但燕明表情凝重,知這一掌是以元神借來天地之力,似輕實重,萬萬不敢有一絲輕敵之意。
“真是飛來橫禍!”燕明心內暗罵一聲。
燕明左掌化陰,右手為陽,兩股涇渭分明的枯榮真力,置於胸前,交織炸裂。這一番動作,都在眨眼之間完成。他再右手橫掌一封,攜帶著胸前炸裂的真力,與黑衣人的左掌交接。
“轟!”一聲巨響,兩股磅礴的氣流迅速爆裂,虛空之中,“劈劈啪啪”之聲響徹不絕。
燕明悶哼一聲,如斷線的風箏,跌落在十丈開外,摔倒在地。
“哇!”燕明一口鮮血噴出,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為應付黑衣人這一掌,幾乎已抽空了身軀內所有的枯榮真力,可依舊身受重傷。
黑衣人的身形卻紋絲未動,他的眼神之中,布滿了不可置信之色,他眼中閃爍出一層漆黑的光輝,上下打量燕明後,才說道:“我以天魔眼觀之,你的真實年齡也不過二十歲左右,竟有此等修為,僅僅以自身的真力,接我三成掌力而不死。
這真力似乎也有獨到之處,似乎三教九宗之中,並無此功法。嘖嘖……竟然還只是寶筏境巔峰麽?不可思議!了不起!了不起!”
燕明拭去嘴角的血跡,拱手說道:“一掌已過,告辭!”說完轉身欲走,卻聽那黑衣人說道:“走?不好意思,我的主意又變了。”
燕明的腳步,生生止住。
“你年紀這般年輕,就有如此道行,待數十年後成長起來,那還了得?防患於未然啊!更何況,我還想知道這功法的奧秘!”黑衣人“嘖嘖”笑道。
“打不過,那便逃吧!”燕明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體內殘存的枯榮真力,化為一陰一陽,灌注於雙腳之中。他輕功卓絕,自忖有五成的逃命機會。
“哦!灌注真力於腳底,想逃?”黑衣人微笑道,他左右手十根指頭連續抖動,如撫琴鼓瑟,刹那之間,方圓十裡的天地精氣,蜂擁而至,凝聚成成千上萬的氣箭,圍繞在燕明四周。
“嘖嘖……我這式萬箭穿心,如何?”黑衣人笑道。
“何人敢在我虎背州地界鬧事!”原來燕明和黑衣人交手一記,鬧的動靜太大,街面行人四散,驚動了本地門派萬理宗,不過這裡終究只是一個小縣城,萬理宗並無多少高手駐扎在此,僅前來十余人查看究竟。
領頭的那虯髯大漢,平日裡橫行慣了,忍不住開了嗓子吼了一句。
“滾!”黑衣人張嘴輕輕吹了口氣,卻猶如一陣狂風,卷向其中百余枝氣箭,那百余枝氣箭便調轉方向, 疾射那十數人。
那十數人何曾見過此等氣箭,呆若木雞,眼見避無可避,身體就要被氣箭洞穿之時。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佛家吟唱之聲,響徹天地。那佛音吟唱之聲,中正祥和,聽入耳中,極為舒暢,令人生出舒服之感。
所有的氣箭,包括燕明周身的氣箭,皆如夢幻泡影,消散於空中。
那十余人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性命,立即拔腿就跑。
“佛音一響,竟於無形之中,化解了這必殺的萬箭,這又是何等偉力?是法相寺的方丈來了嗎?”燕明卻呆立原地不動,想要看個究竟。
“殺生果業,千重萬重。慕容施主想要以殺證道,實是苦海無邊之事,不如回頭是岸。”
一位僧人由遠處走了過來,他手持佛珠,麻布作僧衣,雙腳著草鞋,面容皎好如少女,神色平和如白雲,如星月般的雙目,盡是慈悲之色。
只是那後背之上,卻背負了一柄鬼頭刀,漆黑如墨,不時散發殺氣、怨氣、戾氣。
燕明見到那鬼頭刀,心中湧出極為不適之感,心道:“這刀,也是天外黑鐵所鑄,與那黑衣人的黑鎖材質相同。我見到這刀,心中亦忍不住隱隱害怕,世上,竟有如此絕世凶刀,偏偏又背負在一位絕世高僧背上,真是奇怪!還有,這僧人稱呼黑衣人為慕容施主,原本我就估計他是......看來,八九不離十呢!”
慈悲和殺氣,原本如此不協調的兩樣氣質,俱出現在這僧人身上,反而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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