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前方，陰暗的樹林，終於到了盡頭。

　　日已升起，初升柔和的亮光，斜斜的照射進樹林，給陰暗的密林中帶來生機活力。

　　謝飛背負一具乾涸的枯屍，緩緩走到了這裡。忽地，他雙耳微動，漸漸眉頭深鎖。

　　他的心內，升騰起危險的感覺。似乎，就像一頭野羊，嗅到了身後獨狼的氣味。

　　謝飛輕歎一聲，轉過身來，望著茂密的樹林，他的手裡，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柄漆黑色的斷刀，長不逾尺，如黑玉一般的刀身之上，刻畫著古老神秘的紋路，不時散發出冰寒的殺氣。

　　“天魔教主?”謝飛對著似乎空無一人的樹林說道。

　　“好敏銳的嗅覺！呵呵……”樹林之中，走出一位中年人，膚色似病態的蒼白，頭戴黑金冠，一襲黑袍，腰懸一根黑鐵鎖鏈。

　　“不知教主，意欲何為?”謝飛的右手，緊緊握住刀柄。

　　“幸好我已奪舍一次，否則，今日看到你這具生機怏然的軀體，必然忍不住冒險……”天魔教主的皮膚潔白勝雪，五官如精雕細刻，一副面孔蒼白之極，卻又魔氣縱橫，睥睨天下的氣勢若隱若現。他仔細打量著謝飛，露出不懷好意的詭異淺笑。

　　“天地規則所限，生命至多三次，父母給予一次，奪舍一次，轉世一次。即便教主學究天人，恐怕也還遠遠不及厲血、行藏等人，三世尚且是天方夜譚，更何況這天地桎梏……”謝飛淡淡說道。

　　天魔教主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謝飛手中的黑色斷刀，良久，才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本人謝飛。”謝飛說道。

　　“傳言，這偌大的天地之間，有兩柄魔刀。一柄為殺生魔刀，前日你在古家莊也見到過，在慧明的手中，魔焰滔天。還有一柄，似乎便是你手中這把，本尊可有說錯?”

　　謝飛苦笑一聲，說道:“天降九天玄鐵，落入極北火山，以燃燒了百萬年的地火、覆蓋了千萬年的冰雪反覆自行錘煉，歷經三千九百二十一年，方成此刀。刀有不祥，僅這數千年以來，便已屠戮四十五位鍛神境十八重修士，其中還有一位太祖，三位皇帝。是以，人稱割龍刀。”

　　“割龍刀，染帝血，八百年現世間，隱隱有天下第一刀之稱，猶在殺生魔刀之上，竟然出現在一個年輕人的手中。嘿嘿……這刀的殺氣，倒是凌厲得很啊！前日，古家莊中，你雖隱藏了它的氣息，可是我的六識感官，獨步天下。終究，我還是感受到了它的氣息。以我如今的權柄勢力，這世上還能令我動心的東西，已經不多了。這刀，正是其中之一……”天魔教主的目光之中，浮現出貪婪之色。

　　“怎麽，教主以為，我身懷此刀，便是懷璧其罪嗎?”謝飛笑道，又輕輕揚了揚手中的割龍刀。

　　天魔教主極白的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說道:“難道不是嗎?”

　　謝飛冷冷說道:“我掌割龍刀以來，刀下亡魂三十九人，可惜，這三十九人之中，並無一人是鍛神十八重。也不知，這割龍刀，取不取得了教主的頭顱?”

　　“荒謬！”天魔教主蒼白的臉上，怒容顯現，片刻後又化為譏笑，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可笑之事。

　　忽然，謝飛的頭頂之上，憑空懸浮一顆神秘的黑色的珠子，沉沉浮浮。

　　這黑色珠子一看便知非是凡品，它散發漆黑色的光芒，絲絲縷縷撒在謝飛如琉璃一般的身軀之上。

　　他又運枯榮真力入割龍刀之中，

那斷刀如黑玉，一層朦朦朧朧的淡青色的刀光，如青虹般飛起，忽然間，一聲龍吟，飛入九霄。　　滾滾黑雲，成片成片的飛來，數道粗大的金黃色閃電，劈落而下，沒入斷刀之中。

　　謝飛持刀而立，筆挺著腰杆，長發在風中飛揚，堅毅的五官之上，激蕩著一股不屈不懼之意。

　　“教主，可是要一戰?”謝飛冷冷說道。

　　天魔教主蒼白的臉上，終於顯露出猶豫之色。

　　“也許教主不知，割龍刀一旦認主，便不再更改！”謝飛淡淡道，其中透出的意思，便是割龍刀已經認主，即便是你殺了我，你也得不到割龍刀。

　　天魔教主的眼睛微閉，說道:“魔氣?這黑色的珠子，似乎與我聖教有關。”

　　謝飛淡淡說道:“昔年魔帝厲血奪舍後，焚燒原本堅如金剛的魔軀，七七四十九日後，化為魔帝舍利，便是這顆黑色珠子。厲血與原任割龍刀的主人，頗有交情，這魔帝舍利，是他親自所送。”

　　天魔教主睜開雙眼，說道:“原來如此！”

　　天空中的雷電，並未停歇，劈落的閃電，不時沒入割龍刀中。

　　“教主既來，總不能空手而歸。這割龍刀法，共有九式，其中一式，名為‘天刀屠龍’，你是當世有數高手，還請你斧正斧正！”謝飛說完，手中的刀，青芒忽吞忽吐，無數沒入其中的雷電，綻放而出，絢麗耀眼。

　　“破！”謝飛騰空躍起，雙手持割龍刀，向下方的天魔教主凌空一劈。

　　封印的雷電，舍利的魔氣，謝飛本身的真力，一股腦兒奔向天魔教主。

　　天魔教主略微皺眉，雙手狂舞，無數魔氣聚於身前，形成九層黑色的護罩。

　　一陣“劈劈啪啪”聲之後，刀氣竟破掉了天魔教主的九層魔氣護罩，余力未消，又斬向天魔教主的眉心。

　　天魔教主兩手一抬，不知何時，那原本懸在腰間的黑色鎖魂魔索的左右兩頭，已分別抓在他的兩手之中。

　　魔索一橫，擋住了殘余的刀氣。

　　“這第一式，終究奈何不了教主。我還有一式，名為‘破龍於野’，請教主鑒賞！”謝飛又說道。

　　天魔教主冷哼一聲，飛身後退，他魔功絕世，眨眼間已出了樹林，遠遁而去。

　　“本尊有事，他日再領教你的割龍刀法！”遠遠的傳來天魔教主的聲音。

　　謝飛的臉色，轉瞬變為赤紅，稍後再變為青色，接連數變，終於“哇”的一聲，數口鮮血噴薄而出。

　　“破龍於野嗎，老子已無力再使，倘若他再出手攻擊，今日我的性命，必折損在他手裡。他終究，還是怕了割龍刀的名頭，嘖嘖，什麽天魔教主，當世高手，不過是怕死的孬種……”謝飛拭去嘴角的血跡，發出一聲輕笑。

　　“或許，稍過一會兒，他會醒悟過來，折返察看。此地，還是不宜久留。”謝飛運轉殘余真力於雙足，背負燕明的枯屍，發力狂奔。

　　也不知跑了幾十裡，還是上百裡，眼前出現了一座破廟。

　　“哐當！”謝飛跌跌撞撞，推門入內。

　　破廟之中，蛛網縱橫，地上神龕亂置，稀稀拉拉放著幾尊神像。如今戰亂，活著已是萬幸，又有何人求神拜佛。

　　謝飛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將燕明枯屍置於一神像背後，他亦再無余力，真力枯竭殆盡，也化為乾屍。

　　原本，謝飛身懷魔帝舍利，大可吸納舍利能量，填補虧空。只是每重修枯榮功一次，修為道行便會突飛猛進，至於魔帝舍利， 終究只是外物。舍本逐末之事，以他之聰慧，自是不取。

　　*

　　轉眼已是五月，破廟之外，野花盛開。忽來一場雨，驚落花入土。

　　破廟之中，一白衣少年、一黑衣少年，正盤坐神像之旁，拋卻世間諸多煩惱，入定觀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燕明睜開了雙眼，不多時，謝飛亦醒轉了過來。

　　“如今我已第七次重修枯榮功，真力雄渾充沛，雖然還不能和三教之主相爭，可是和空相等鍛神十七重比較，亦不遑多讓了！修為至此，已算是今世一流高手呢！”燕明說道。

　　“可是，你的目標僅僅是今世一流高手麽?”謝飛笑道。

　　燕明搖搖頭，他有輪回屬性欄，此大秦世界終究只是暫時的落腳之地。

　　“不料謝兄，竟是割龍刀傳人。”燕明說道。

　　“每個人際遇不同，也都有自己的秘密，料想燕兄也是如此。”謝飛說道。

　　燕明點點頭，心道世事有常，又無常，又何人可以說清理順。

　　謝飛說道:“不知燕兄，有何打算?”

　　“我嗎?我準備在這北方遊歷三年，先到各宗各派，偷師學藝。三年後，再入太平道，一觀道藏。”燕明說道，他心中早已有道，此刻愈發堅定不移。

　　“我原想隨燕兄一起遊歷，可我亦還有些要事，須去處理。三年後，如無意外，我定隨燕兄入太平道一觀道藏。如此，便就此道別吧！”謝飛拱手說道。

　　“謝兄保重，三年後，太平道見。”燕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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