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中陰暗而潮濕，腳步聲在遍地泥汙的水道中響起，讓人感到非常不適。

　白齊右手提著一盞魔力燈，明亮的燈光驅散了眼前的黑暗，照得陰影中的生物剛來得及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便離開重新躲入陰影。

　“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能跟來。”

　白齊笑著看向自己背後。

　尼克拉的臉色顯然不大好看，本來就因為提煉鮮血而消瘦的面龐此時更多出數道皺紋，走在肮髒的下水道一定讓他非常不適。

　白齊知道，吸血鬼的五感較之人類乃至獵人都有極大的提升，也因此變得變態般的敏感。

　數十米外的人打了聲嗝兒，他就能立刻分辨出那人中午吃的肉餅是什麽餡兒的。而廚師做的在精致的糕點，但凡多了幾粒鹽便會讓他感覺齁得慌。

　平時尼克拉就已經在有意識地用藥物壓低自己的嗅覺和味覺，勉強能維持正常生活。

　但這些藥物還無法讓他在下水道裡保持體面。

　看他的走姿，就像是嬌羞的大小姐走在用麵包在沼澤上鋪出來的路一樣，一扭一拐，時不時地輕盈一跳，卻詭異地幾乎沒發出一絲聲音。

　連點汙水花都沒濺起。

　白齊自問做不到。

　逼著自己做到的尼克拉，此時到底在忍受什麽樣的折磨?又為什麽寧願頂著折磨，他也要跟著來一趟下水道?

　聽到白齊的話，尼克拉專心跳過幾個汙水坑後，才慢慢回答道:“別太擔心我，我特意再進來時喝了管強效去味劑，現在我的鼻子和嘴巴滿是從胃裡返上來的清新氣味，只要不沾上汙水，我，勉強還能，接受！”

　說話間，他又跳過了幾個汙水坑。

　白齊忍不住搖了搖頭:“強效去味劑?也虧的是你才喝的下去，那東西可是用來清洗陳年老垢的。五十年的盾牌，一管澆下去也煥然如新，你的胃真的受得了?”

　“不要小看我。”

　尼克拉輕哼了一聲，隨後說道:“而且，我有種直覺。如果我不跟你下來，這個任務我就只能在事後你口中聽到細節了。而直覺告訴我，我會錯過很多精彩的瞬間。”

　“真的?”白齊微微驚訝，“我怎麽覺得任務才剛開始啊?”

　“我是吸血鬼，直覺這方面我覺得你應該信我。”

　尼克拉想了想，解釋道:“你仔細想，咱們在凶案現場便推測出，凶手多半是家裡的女主人，只是一人。而之前的兩波獵人失去聯系，多半也是那個女主人下的手。咱們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只要碰到凶手，將她擒住，任務自然就結束了。”

　“你想的太直接了，就算如你所想抓住凶手。我們仍然需要查明白，到底是什麽讓女主人突然發瘋殺死丈夫和孩子，並回收影響她的異常來源。如果來源是某個人或者魔物，我們還需要順藤摸瓜尋找下去。啊，光想想我就覺得頭疼。”

　尼克拉低著頭踩過稍顯乾燥的地面:“我反正相信我的直覺。”

　“因為月圓之夜又快到了?”

　“是的。”

　“那希望你的直覺是對的，這一趟能給我們所有答案。”

　兩人接著在陰暗的下水道繼續走著，碰到岔道時，便讓尼克拉隨便選一條，反正他直覺不錯。

　走著走著，白齊覺得尼克拉的直覺真有其事。

　因為下水道的地面果然變得不那麽潮濕了。

　但死胡同還是不見少。

　果然，這貨在選岔道時，心裡想的是找個不那麽髒的道路，根本沒想著追蹤凶案凶手的事情。

　白齊歎了口氣，還好他在行走時會時不時留下獨屬與自己的記號，以確保不會迷路。就算遇到死胡同，慢慢往回走也無妨。

　“說起來，我突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又走了一會兒，白齊突然咦了一聲，皺起了眉。

　“說。”

　尼克拉辛苦地躲避汙泥，隨口應道。

　白齊伸手揉了揉額頭:“之前我說，我們不但要抓住凶手，還要確認讓凶手失去人性殺人的影響源。

　但我仔細一想，卻發現我們並沒有在之前的房子裡發現影響源的痕跡。

　不管影響源是物品，是儀式，還是一個生物，都不曾在那裡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那件屋子，從頭到尾就只有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痕跡。”

　尼克拉聞言微微一愣:“他們剛搬過去沒多久，也許影響源是在之前他們住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們搬走之後半個月，之前的影響源才爆發出效果，而這之前的半個月中卻沒有留下絲毫不對勁的信息?”

　尼克拉想了想，也皺起眉來。

　白齊的疑惑是對的。

　如果影響源是在之前的住處，那一家三口都已經搬走了半個月，影響源的影響力就算不會消失，也應該漸漸下降才對。

　而若是影響源擁有定時性，提前在女主人身上種下，到時間才爆發，可能性也很低。

　因為人在被種下類似影響時，必然會展現出不對勁的表現，比如突然特別需要喝水，或是變態般地懼怕太陽。這些不尋常的表現就如魔力道具的負面效果，是必然出現的。

　但在之前的房子之中，女主人唯一的特點就是家收拾得很乾淨，但也只在正常范圍內。

　“除非，這種影響造成的異常是周期性的，比如每個月一次她會患病，因為搬走的時間只有半個月，所以才沒有留下痕跡。”尼克拉猜測道。

　白齊搖了搖頭:“若是這樣，他們也會為了預防這種周期性的異常，在家裡準備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做備。但你之前有在他家裡發現什麽不對的東西嗎?”

　“這...”

　“我就直說我的猜測吧，”白齊沉吟半響，緩緩說道:“我認為，並不存在所謂的影響源。

　女主人之所以會突發凶性， 是因為她本身即是如此。”

　“嗯??”

　尼克拉一時沒從白齊的腦回路中找到思路。

　片刻後，他面色怪異地說道:“怎麽可能?你的思維跳躍得是不是太快了?我倒是覺得我想的周期性異常說法更有可能一些。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女主人本人就有問題，那你倒是說說，她的問題是什麽?

　或者，精確些，你覺得她本體是哪種魔物?”

　白齊搖了搖頭:“這我就猜不出來了，我只是有這個推測，再借著你的直覺去猜測罷了，實際情況如何還要看。”

　“我就知道你只是隨意一說。”

　尼克拉笑了笑，不一會兒，卻又沉默了。

　如果真像白齊所想的那般，凶殺的本因是女主人自己，那對於她的丈夫和孩子，將會是怎樣的恐懼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