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很少會為某人的悲劇而痛心,即便是曾經為追尋鬼的蹤跡而奔波於各大村子之中時,因人、因鬼造成的悲劇更是數不勝數,但對於當時的慕言來講不過是誅殺妖鬼的由頭而已,對於人類之事少有干涉,多是順手而為。
對於這個因為一句“討厭紅眼睛”的話而往眼睛裡灌鉛阻止自身修複能力的少女,慕言更談不上心疼,只是對唯一存活的幸存者好奇,另一方面則是出於少女作為受詛之子的身份,順路將其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已。
慕言牽著少女嬌嫩的小手行走在廢墟間,妖鬼早已脫離城市尋著人類的氣息而向外圍湧去,四周除了火焰焚燒事物的滋滋作響聲外再無其他異聲,而在遠方,守護靈使用力量的波動如同浪潮般湧來,不止勇魚神一個而是許多不同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這是在戰鬥。
“你一直閉著眼,難道就不好奇這裡發生了什麽嗎?”
“之前廣播上說讓大家撤離到安全的地點,之後......”
“之後你就被趁亂宣泄暴力的人襲擊,然後直到現在才恢復意識。”
少女不作回答的態度算是默認了慕言的話,不過話聲剛落,慕言卻不做停頓的冷聲道:
“至於你口中的妹妹,大概有三個結局,一是遭遇了與你同樣的事情、二是撤離不及而被怪物殺掉、三則是受到人類的庇護,你認為是哪種?”
“......”
“你認為是誰導致的?”
“......”
“是怪物,當然,那不是你認知的原腸動物,而是一種由寄托於人類負面情緒與怨念組成的聚合體,一種長著一對亮晶晶的角,叫做鬼的怪物。”
“它們毀滅了城市、殺光了所有能動的東西,無論是原腸動物、受阻之子、人類都會被它們追殺,並且只要人類存在之地,它們便會像附骨之疽一樣永遠隱藏在陰影中,無時無刻威脅著幸存的人類。”
“順便一提,造出這些怪物的是我,你可以理解為,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慕言一邊說著,一邊透過手中的小手清晰的察覺到少女內心的緊張,他這麽做並不是為了調戲對方而是一次試探,如果對方的意願足夠強烈,慕言倒不要介意塑造出一個正義擊敗邪惡的正派角色。
“現在,你是對我感到恐懼害怕還是恨不得殺掉我這個罪魁禍首?”
即便少女緊張到身體微微顫抖著,但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仍舊維持著的微笑,猶豫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抱歉,除了這樣微笑以外,我不知道要露出什麽表情,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什麽也做不了。”
慕言拍了拍後者的小腦袋瓜,不由反問道:“那你平常在做些什麽?”
“乞討。”
“只是傻站在一旁等待好心人的施舍?”
少女聞言氣息一滯,聲音頓時小了許多:“我只會唱歌......”
“那就唱吧。”
說完慕言便擺出聆聽的姿態,而對於少女來講唱歌只是同以往乞討一樣,稍作停頓整理呼吸後,一聲悠揚的吟唱漸漸響起。
只是單純的哼唱,沒有特定的台詞,或許哼唱的旋律也是在廣播中無數旋律摻雜揉合,在經少女之口卻被賦予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歌聲仿佛擁有魔力般,悠揚深遠的聲音就如一雙輕柔的手掌撫摸聆聽之人的內心,使得焦急雜亂的心緒歸於寧靜、完整,但慕言卻毫不猶豫得打斷了少女的歌聲。
“你每天乞討的收獲怎麽樣?”
“?”
“想聽聽我的感受嗎?”
少女一如既往的微笑著點了點頭。
“很棒,完美,作為安撫亡靈的最後之歌再合適不過了,你完全可以出道成為歌手,首張專輯名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做‘安靈曲’。”
“???”
看著徹底懵逼的少女,慕言清咳一聲將其驚醒,隨後沉聲道:“既然你覺得什麽也做不了,那就唱歌吧,就這樣一直唱下去,就當是一場噩夢,當歌聲結束時夢也就醒了。”
“因為,接下來會有很多很多的人死去,希望你的歌聲能夠真正安撫部分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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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號巨石碑,離開東京的最後集結點。
因臨近巨石碑的緣故,周遭的雜草樹木被長期清理,因此視野極為寬廣,但也面臨著沒有絲毫隱蔽性。
在付出巨大代價的自衛隊成功脫離戰爭泥潭,但在抵達集結點後甚至連基本的警戒工作也開始懈怠起來。
軍官高層幾乎被無人可擋的猥裸給謔謔個七七八八,更上級的指揮部更是被鬼與某人連鍋端,整個自衛隊從撤離開始就一直處於通訊、指令混亂的狀態,遭受的傷亡之大前所未有。
更何即便是全盛時期的人類在離開巨石碑的庇護後也不敢大規模聚集,生怕招來強大的原腸動物,而如今自衛隊猶如殘軍敗將的狀態想要抵達大阪顯然是癡人說夢,因此抵達集結點的自衛隊中陰雲密布,一片絕望氣息彌漫開來。
在駐扎地外圍低窪地,一個背靠著在坦克履帶的士兵一臉頹然地癱在地上,空洞的眼睛朝著身旁同樣一副自閉孤兒模樣的同伴,喃喃道:“我們還能活下來的機會嗎?”
“我們不能放棄希望......說這句話的家夥在前不久被一個小山般的雙角怪物連人帶車的踩成了肉醬。”
“聽說高層還有那些提前躲入避難點的富豪都被怪物給殺了。”
“希望他們死的不要太乾脆了。”
而在履帶下兩名士兵說話時,車頂上的翻蓋被推開,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軍官探出頭,一邊伸手哆哆嗦嗦地從上衣的夾袋中抽出一根被壓癟的香煙,隨即出聲道:“他們來了。”
話聲一出頓時激起周圍的士兵們一陣騷動,直到看清不遠處湧來的聲音後真正面目後才松了口氣。
“是民警團的人,還有平民。”
剛點燃香煙的中年軍官還未遞到嘴邊,一晃神間見到的場景讓手一抖,香煙直接掉在鐵皮蓋上,然而中年軍官卻仿佛沒有意識到這一幕般,只是保持拿煙的手勢繼續遞向嘴角,然後抽了口空氣。
“*!”
“魚!是魚!好大的魚!它會飛!”
“啪!蠢貨,那是鯨魚!”
“可......鯨魚會飛嗎?”
“應該不......不會吧?書上只是記載著它們生活在海裡。”
相似的對話只是在同一時間出現的無數次重複的對話之一。
一頭遮天蔽日,足有數座足球場一樣大的鯨魚在空中緩緩擺動巨大的尾鰭,掠過地下追逐的妖鬼、狂奔的平民,徑直朝著自衛隊的方向飛來,隨後緩緩降落,純白的下腹如同撲入海水般,直接沒入地下,隻余下背部顯現在地面上,露出上百雙散發著紅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中年軍官。
“???”
不待中年軍官從會飛的大鯨魚以及被眾多受阻之子的注視中回過神來,一道純白的倩影赫然入目頓時讓中年軍官眼珠一瞪,藏在車內的腿更是激動的一腳踢在某個儀器上,輕微的疼痛方才讓他回過神來。
“聖、聖聖天子殿下?您沒死!?”
剛一開口,中年軍官便自知失言,立馬抽了自己一巴掌後從坦克內鑽了出來,再次開口時卻被聖天子打斷道:“我要見現在的最高指揮官。”
“是!現在的指揮官由上杉少校擔任,他就在......”
說著,之前散布負能量的士兵插嘴道:“長官,上杉少校就是之前說“我們不能放棄希望”的人,他......”
中年軍官表情一滯,隨後狠狠地瞪了一眼想要重複一遍死狀的士兵,將其趕走後這才茫然的轉頭掃視四周摸了摸頭,表情更加茫然了:“那現在誰是指揮官?”
看到這一幕,聖天子在心中輕歎一聲,事態比她想象的更加嚴重,作為最後的防禦力量居然已經混亂到沒人指揮的地步,不過想到裡見蓮太郎下魚之前所說的話,聖天子強打起精神說道:
“現在我以聖天子的名義,命令所有自衛隊具備戰力者,立刻著手對怪物群進行反攻的準備。”
“是!”
中年軍官本能的服從接受命令,但緊接著又直勸阻道:“聖天子殿下,整個自衛隊已經不足百人,重型器械更是在撤離中丟的一乾二淨,而主戰坦克只有一輛具備戰鬥能力,憑借士兵們手中的槍械根本難以再與那群怪物戰鬥,更可況......”
一回想起與那群打了雞血似的怪物近身鏖戰的慘烈景象,中年軍官就不由打了個冷顫。
事實上,整個自衛隊近千於人在擁有火炮掩護時,根本不會給怪物近身的機會,因此傷亡率一直保持在可觀的數值,而一旦失去了最大優勢,在整個撤離途中,面對怪物們層出不窮的詭異攻擊,人類就如同孱弱的羊羔般被反覆摩擦,節節敗退。
聖天子沒有因中年軍官的違令勸阻而感到不滿,反倒語氣柔和的細心解釋道:“自衛隊只是作為反攻的輔助方,真正的主力是她們。”
中年軍官順著聖天子的指向看去,一群明顯不在狀態中的蘿莉們映入眼簾。
受阻之子!?
雖然自衛隊一直以來便對民警與受阻之子的組合頗有成見,有平民對待受阻之子的仇恨與厭惡,也因為本該由自衛隊維護城市安全的工作這一香饃饃,直接被民警們搶了過去,這可不就是從飯碗裡搶肉嗎?
就個人而言,中年軍官對受阻之子們談不上討厭,更多的是類似於面對某個傳染病病人一般的忌諱而已。
腦子都快被妖鬼打爆了,誰還在乎什麽受阻之子的身份?甚至不少人巴不得莫名消失的原腸動物一起進來和妖鬼狗咬狗,只要能救他們的人,不管是人還是小怪物,誰敢瞎嗶嗶一句花生米絕對管夠,畢竟殺人可比殺怪物容易多了。
但這一切前提是建立在受阻之子擁有力挽狂瀾的能力,至少在中年軍官的認知中,受阻之子固然強大但終有力竭之時,而面對一擁而上的妖鬼,力竭即代表死亡。
“聖天子殿下,還請慎重考慮,即便大量派出受阻之子們也無法保證能抵禦海量怪物的衝擊,而一旦失敗,眾多幸存者必然逃不過怪物的追擊。”
“我明白這點,但是我相信這些孩子,而且軍官先生是不是忘了什麽?”
話聲剛落,只露出半身的勇魚神突然嗚鳴一聲,巨大的聲響仿佛跨越了時間、空間的限制, 直接在中年軍官腦海中炸響回蕩。
中年軍官隻感覺腦子一蒙,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他是以現在的角度去分析看待問題,卻忘了趴在他面前的是超現實的幻想生物,聖天子的聲音隨之響起。
“我希望自衛隊能夠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保護幸存者的安危,還有......我不希望在接下的一段時間裡再聽到有關於受阻之子的多余話題,軍官先生。”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聖天子深深地看了中年軍官一眼,隨即轉身向著姍姍趕來的平民走去。
而看著聖天子離去的身影,中年軍官卻心中一凜,聖天子口中“關於受阻之子的多余話題”究竟是指什麽,答案不言而喻,無非是那群整天和聖天子殿下大力推行的原腸動物新法唱反調,宣傳原腸動物與受阻之子必須被消滅的人群而已。
問題的核心在於,聖天子隻說要求卻不提處理方法,而命令的對象又是典型的暴力機關,這其中的意義就需要中年軍官自行體會了,究竟是打爆狗頭還是神隱怪談是個經典二選一。
或許是中年軍官多想,但這道命令與往日聖天子展現在民眾面前的親和形象形成強烈的反差,從另一方面來看也表現出了,沒有各方勢力掣肘後聖天子對推行新法的強硬態度。
想到這裡,中年軍官搖了搖頭拋卻雜念,勇魚神的出現就如同一針強心劑給所有人帶來一絲希望,而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重新整自衛隊秩序,以完成聖天子殿下交待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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