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和林志遠從派出所出來的第二天。

　　林志遠一大早就坐車來到了林白的學校，花溪一中。

　　此時，依然穿著那件藍色Polo衫的陳文清早已點著一根香煙站在學校等待著林志遠了。當他看到林志遠走下出租車後，陳文清將香煙熄滅在垃圾桶裡，快步的迎了上去。

　　林志遠走到陳文清身邊，兩人握了下手後，兩人便一起快步向學校的行政樓走去。

　　路上，林志遠率先出聲說道。

　　“陳老師，怎麽樣。”

　　陳文清表情凝重的道。

　　“不好，因為事情鬧的太大，遲文軒現在還在醫院裡，所以昨天校長和政教的幾個領導連夜討論了一下，結果作出了開出林白的決定。”

　　林志遠聽到了處理結果，眉頭緊鎖著。

　　“怎麽會，他倆不都是受害者麽。而且就算是傷了人也是正當防衛。”

　　陳文清歎了口氣，接著說。

　　“當時我聽到是這個結果的時候，也是這個反應，但是政教處的何主任給我的解釋是，他倆招惹上社會黑惡勢力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去城郊的黑球場打球賺報酬，單就這一點來說就已經是嚴重違紀了，而因為違紀行為所造成的嚴重後果，只能算是咎由自取。”

　　陳文清停頓了一下，然後苦笑了一下。

　　“而且，校領導們普遍認為，出了這麽大的事故，校方的主要責任在於管理不嚴，而這個管理不嚴的責任主要還是要落在我的頭上。”

　　陳文清說到這裡就沒再繼續下去，他自己明白，這麽大的帽子扣下來，以後別說提什麽高級職稱了，班主任的路也算是走到了盡頭。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學校政教處的門口。

　　其實這些問題林志遠當然也想象的到，他拍了拍陳文清的肩膀。

　　“給您添麻煩了，我不知道怎麽說才能讓你安心，但是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處理林白的問題，雖然有些從得到消息到我過來，時間上有些倉促，但是我會盡量把問題處理好，也盡量不連累陳老師你。”

　　說完，林志遠敲了敲門，林面穿出了一聲進來，便率先推門走了進去。

　　陳文清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林志遠的背影一眼，隨後暗自搖了搖頭，說實話他對自己的處罰能不能減輕或者解除，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哪怕林志遠是個在全國都曝光率很高的主教練。

　　政教處的何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留著標準的平頭，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眼鏡後是一張因為中年發福而顯得圓潤的臉。他坐在一張暗紅色的木質板公主的後面，桌面上利放著一個長約二十厘米的塑料台座名簽，上面寫著，政教主任:何家凱。

　　何家凱自辦公桌後面抬起頭看著走進來的林志遠和陳文清，林志遠他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於是用詢問的眼神看著陳文清。

　　“陳老師，這位是。”

　　“他就是林白的家長。”陳文清在林志遠的比了比。

　　“林志遠。”林志遠點了點頭，伸出手來和何家凱握了握手。

　　何家凱松開林志遠的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量著眼前的林志遠，他總覺的有些奇怪，奇怪的地方不在於林志遠那超出常人很多的身高，而是因為林志遠不像其他那些因為孩子闖了禍而被叫來的家長那樣，明顯的讓人感覺到他們的焦慮，非要說林志遠現在的狀態的話，何家凱覺得他十分從容。

　　接著何家凱拿出幾張用a4紙打印的文件，

用手扶了扶眼鏡說道。　　“行，既然來了，我直接和你說一下處罰結果吧。先坐吧。”

　　“好。”林志遠答了一句，便在辦公桌對免的椅子上做了下來。

　　“這次事件是，林白和遲文軒同學參與賭博，被黑幫追殺，造成三人受傷，其中遲文軒重傷，現在仍然在醫院昏迷不醒。具體情況我就不贅述了，相信你也都知道了。”

　　何家凱見林志遠點了點頭，便接著說下去。

　　“關於林白的處罰決定，昨天經各位校領導連夜開會研究，一致決定對林白同學以記大過，開除學籍，即日離校的處罰。”

　　“可是這此事件明擺著是林白和遲文軒正當防衛啊。”林志遠再次聽到處罰決定，還是忍不住反駁。

　　“就這起案件來說確實是如此，但是我們是學校，並不是警察局，不光要看是不是正當防衛。”

　　何家凱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吹了一口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

　　林志遠皺著眉頭看著何家凱做完這套動作，說實話，林志遠內心中是很不喜歡這種小領導的官僚做派的。當年他遠赴他鄉，放棄了當時在花溪還算體面的工作，這種對小官僚的不感冒也算是一小部分原因了。

　　何家凱喝完茶水後，接著說道。

　　“首先，這起事故是由於林白和遲文軒曠課參加盈利性的比賽而產生的糾紛，這是嚴重違反校內幾率的，單就這一點就可以作出記大過並開除學籍的處分了，其次，在此事發生之前，林白同學在花溪一中的一年多的學習生活中，可以說是多次違反學校紀律，並且屢教不改，成績上就更不用說了。我說這些你能理解嗎，林先生。”

　　說完何家凱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了林志遠。

　　“這上面是林白一年來的違紀記錄，當然這只是我知道的，還有很多是沒有上報，或者我沒抓到現行的。你可以看一下。”

　　林志遠接過文件，一頁頁的翻看起來。這一翻不要緊，幾頁看下來，林志遠隻覺得額頭好像有汗珠要落下來。

　　林志遠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自己不在的這幾年，這林白到底是怎麽上的學。

　　文件上白紙黑字竟然有點刺眼，隻怪林白這戰績實在過於輝煌。一年有五十二個周，去掉寒暑假也就四十幾周，林白淡淡逃課這一項，被記錄在案的就有四十多次，平均下來林白每周都要給自己多放幾次假，馬德，大學生都不敢這麽瀟灑的好嗎。

　　沒看文件之前，林志遠還覺得學校作出這樣的處罰可能有失公允，但是現在，他隻覺得出了這麽大的事，學校才決定開出林白真的算是很留余地了。

　　林志遠一臉疑問回過頭看向陳文清，想問問這都是真的嗎。

　　“確實，情況屬實。”

　　陳文清面色尷尬，但又不得不承認。還挺會看眼神的，陳文清自己在心裡有加了句。

　　林志遠得到了陳文清的肯定答覆，突然有種想拍自己腦瓜門的衝動，這沒多年林白到底是怎麽過來的，這兒子還有必要要嗎，唉，都怪自己，都怪自己。

　　自己的兒子還是要救的，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

　　“我想見下你們的校長。”

　　林志遠整理好情緒，將文件放在桌面上，表情嚴肅。

　　何家凱聽到林志遠的話後，表情略顯不耐煩，雙手十指交叉這放在桌面上，略微思考措辭後說道。

　　“林先生，我不得不告訴你，如果你是因為對處罰不滿，而去照校長的話，我覺得實在是沒什麽必要，而且，正是因為林白和遲文軒所造成的問題，導致現在花溪一中處於全市的風口浪尖之中，所以，我認為校長也沒有時間來和你會面。”

　　“那麽不以林白父親的身份呢。”林志遠說著，將一張名牌放在了何家凱的辦公桌上。

　　“白熊隊主教練。是您?“

　　“正是。”

　　花溪一中的校長室內，宋旭鋒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

　　“宋校長，是我，何家凱。”

　　“小何，怎麽了。”

　　何家凱在電話另一頭語氣略微停頓。

　　“宋校長，林白的父親想要見你。”

　　宋旭鋒心底有些不悅，這樣的家長他見多了，因為對校方的決定不滿，就一個校領導一個校領導的找過去。而且林白這件事的影響非常不好，這兩天下來他自己也有些焦頭爛額。

　　“林白?昨天不是都商量好了嗎，你沒跟他說明白嗎。這點事都辦不好，跟他說我沒空。什麽事都來找我，還要你這個政教主任幹什麽。”

　　何家凱受到了領導的指責，卻也不敢反駁，只能硬著頭皮把實際情況和宋旭鋒道明。

　　“可是，林白的父親是白熊隊的主教練，他說他想和您談一些其他問題。”

　　“。。。”

　　拿著電話的宋旭鋒一陣沉默，頭腦在飛速的運轉，堂堂國家一線職業聯賽的主教練，和自己談問題，隨便想象也知道，這問題再其他也其他不到哪裡去，多半還是和林白的處罰有關。

　　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後，用手敲了敲桌面，然後說道。

　　“你帶他過來吧。”

　　何家凱帶著林志遠上了5樓，何家凱敲了敲門之後便打開了校長辦公室的大門。

　　此時，宋旭鋒已經收拾好了情緒，站起身來，幾步走到辦公桌前，與林志遠微笑著握手，禮貌而不失身份的說起了話。

　　“你好，真沒想到林白的父親竟然就是林指導您，我曾經帶我兒子去現場看過白熊隊的比賽，我兒子他是你們球隊的忠實球迷。”

　　林志遠點點頭，也是面帶微笑，自從當上主教練以後，平日裡被舔的次數多了，宋旭鋒這幾句話倒是只能算是小意思了。

　　“謝謝你和你兒子的支持。”

　　“來林指導，咱們這邊坐。”

　　宋旭鋒說著將林志遠請到了辦公室的沙發處。

　　林志遠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這件辦公室的擺放相對簡單，唯一的裝飾品是高高掛在牆上的一張書法，只有兩個字看起來是蕩婦，實際上坦蕩。書法下面是一張長三米左右的實木辦公桌上面是兩張小國旗和一個地球儀，後面是一張皮質的椅子，牆邊是一個裝滿各類書記文件的書架，最後是自己和宋旭鋒兩人所坐的兩張單人沙發以及沙發前的一張茶幾。

　　兩人紛紛落座後，宋旭鋒對著何家凱說道。

　　”小何，你先出去，我和林指導說會話。“

　　“好的，宋校長。”何家凱不敢多說，直接低下頭轉身離去，對於林志遠到底是打得什麽算盤，何家凱並不關心。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關上，宋旭鋒自茶幾上拿起一隻青花瓷的茶壺，將其中金黃色的茶水倒入一個茶盞中，遞給了林志遠。

　　“林指導，請。”

　　林志遠結果茶盞，有模有樣的吹了吹，然後抿了一口。其實林志遠本身是不怎麽喝茶的人，他一般都喝果蔬鮮榨的特製飲料，但是他還是裝模作樣的誠懇點頭讚賞著。

　　“嗯，不錯。”

　　“不是什麽好茶，就是我同學過來給我帶來的滇南普洱，林指導湊活著喝。”

　　說罷，沙發上的兩個人同時抿了一口。

　　“林指導，剛剛小何和我說您除了您兒子的事還有別的事要和我說，不知道是。”

　　宋旭鋒將茶杯重新放回到放下了紫紅色的木質茶盤上，自剛才林志遠進屋到現在，宋旭鋒自問算是給足了林志遠面子，現在他只希望著林志遠和自己說的事能讓他滿意，不然的話林白的處分他是不會解除的。

　　“那宋校長，我就不和你拐彎抹角，直接單刀直入的和你說了。”林志遠將後背向後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

　　“但說無妨。”

　　“我想和宋校長您，或者說和花溪一中合作。”林志遠說著話便從兜裡掏出煙盒，自己抽出了一支，又給宋旭鋒遞了一支，被宋旭鋒拒絕了。

　　“我不抽煙，請問，怎麽合作。”

　　“我想給花溪一中一個白熊隊青訓的名額。條件是不要在林白的檔案上留下書面的汙點，當然我會帶他轉學，不會讓你們學校為難。”林志遠隨意的拿了個紙杯在裡面彈了彈煙灰。

　　其實林志遠此刻把自己的姿態擺的算是比較高的，只是林志遠心裡覺得，一個白熊隊青訓名額的名頭換一個學生的書面處罰，有些綽綽有余了。

　　宋旭鋒一如林志遠心中所想的一樣，表情略顯為難。馬德，這老東西估計是要砍價了。

　　“說實話，林指導，您所說的合作，我本人來說是非常心動的，當然我相信我們學校的其他校領導也會覺得您開的條件非常誘惑。但是。”

　　“請說。”

　　“但是林指導你想要的條件我們很難滿足。這事情鬧得太大，您也知道。”

　　宋旭鋒拿起茶盞抿了一口，滿臉的一本正經。只是在林志遠眼裡，怎麽看都是要坐地還錢的樣子。

　　無奈，還是那句話，自己的兒子還是要救的。

　　“林校長，我當然知道這次事故的影響很不好，也非常影響花溪一中在上級領導心中的印象。但是，事已至此，我覺得您現在可以為學校的以後考慮考慮了。”

　　“可是。”宋旭鋒此時依然表現的顧慮重重。

　　林志遠將香煙熄滅，站起身來走到宋旭鋒的書架前，從中拿出一本湖藍色封皮的書籍，標題為《論體教合一對各階段教育的影響》， 作者為陳玉明。林志遠隨手翻了兩下書，然後打斷了宋旭鋒那些接下來要說的話。

　　“沒有什麽可是的了，宋校長。自從我們國家不再實行體教分離政策，改為體教合一以來，已經整整十六年了，到了現在，學校的體育發展越來越受到重視。可是這麽多年來，花溪一中在幾屆校長的領導下，都沒有能夠在體育方面取得任何進展。”

　　宋旭鋒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林志遠手捧著那本書，一字一句的說著話。

　　“現在機會就在你的面前，宋校長，只要不再林白的檔案上留下汙點，花溪一中就將成為白熊隊的合作學校，而且不單單是掛名，之後在我的任期裡，每年你們得到一個青訓名額，屆時周圍那些最有天賦的年輕人都將爭先恐後的來花溪一中報名。”

　　宋旭鋒手上端著茶盞，一動未動，直到林志遠幾乎將那本書看完放回書架後，他好像才做好決定。

　　“一個太少了，我要三個。”

　　林志遠仔細看了看宋旭鋒，直覺得從開始到之前宋旭鋒所謂的語言表情都是為這一刻的討價還價作準備。

　　林志遠點燃一顆香煙，將自己藏在煙霧中。

　　“三個給不了，最多兩個，番華的六中一年才五個。”

　　宋旭鋒再次在兩人的茶杯裡蓄滿茶水，遞給了林志遠一杯。

　　“合作愉快。”

　　說罷，兩人竟然猶如喝酒一樣用茶杯互相碰撞了一下。

　　“對了，陳老師的處罰是不是也沒必要過於嚴重。”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