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沒有馬上給宋朗答案。
　　他覺得這兩天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需要好好理清下頭緒。
　　遠離真實的虛幻之鏡。
　　唐毅從來沒想過竟然真的有改變現實的道具存在，甚至宋朗還提及了亞特蘭蒂斯這個只在神話中出現的名字。
　　宋朗也不急於得到答案，但還是委婉的提醒他別拖延太久，如果不提前簽署保密協議，是肯定不會被豁免的，而按照預定計劃，只要布置完畢，公司高層就肯定會啟動虛幻之鏡，到時候想改變主意也晚了。
　　至於宋朗，剛下飛機就趕來的他也沒有久留，他說自己還有很多善後的事要做，為了盡可能減少虛幻之境因果懲罰，善後的事情依然是要做的。
　　“這次國內分部這邊比較頭疼的還是那枚龍流星，這不在總部計劃內，按照他們最初的劇本，那條巨龍應該是被國內軍方乾掉的，這樣因果懲罰會更少，所以接下來我得去處理龍流星的善後事宜。”快要離開前，宋朗冷不丁提起自己接下來的工作。
　　唐毅嘴角抽了下，想起巨龍降臨後，微信群內反覆強調的都是讓各玩家老老實實呆在各自的地方，不允許擅自行動也不允許隨便去事發地點，現在想來，這些都是總部事前就計劃好的。
　　“那麽總部知道龍流星是誰放的嗎?”唐毅問道。
　　宋朗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提交上去的報告裡，是說那條巨龍所使用的，反正死無對證，總部在意的也不是誰釋放了龍流星，不過作為唯二在地球砸下去的龍流星，這件事還是讓幕後某些大佬神經敏感起來的。”
　　唐毅長長松了口氣，只要自己的名字不出現在報告裡就行，現在太引人注目了可不是好事情。
　　但他很快驚奇道:“宋教授，你的意思是，以前也有人在地球砸過龍流星?什麽時候，我從來沒聽說過類似的新聞，莫非是公司也用虛幻之境給遮掩了?”
　　宋朗臉上稍稍古怪:“我說過，虛幻之鏡不是隨便使用的，那次的話，算是用世俗的力量給壓下去了，其實也沒啥好說的，有興趣了解的話，自己去百度通古斯大爆炸就行了。”
　　宋朗果然是很忙碌的樣子，也沒有再多聊幾句，就再次匆匆離開。
　　留下滿臉驚訝的唐毅，楞了好半晌功夫，掏出手機果然開始百度。
　　按照網上的說法，通古斯大爆炸是1908年發生在俄羅斯西伯利亞上空的爆炸事件，因爆炸發生於通古斯河附近而因此命名，據推測，當時爆炸威力相當於原子彈的1000倍。
　　關於通古斯大爆炸的原因，盡管一個多世紀以來曾有無數科學家進行過調查，有過許多假說和推測，比如隕石撞擊、彗星撞擊、核爆炸甚至外星飛船等等推斷，卻始終都沒有過確切的定論。
　　而除了這幾個主流的官方科學推斷外，民間論壇和貼吧裡其實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猜測，唐毅很耐心地翻了幾十頁的搜索頁，意外看到了一條好幾年前在某論壇裡的帖子，帖主聲稱他有可靠證據，通古斯大爆炸其實是魔法師召喚的隕石。
　　不過論壇下面的回復都是各種調侃和滑稽表情，也有人表示坐等證據，然而這個帖主在發完主題帖後就再沒有進行過任何回復。
　　這個明顯看起來明顯只是騙點擊的帖子也很快沉下去了。
　　按宋朗的說法，這個帖子恐怕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唐毅甚至懷疑這個帖主是不是還在人世。
　　看完全部的搜索，唐毅有些沉默，走到賓館的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看著窗外明媚的天氣，忽然覺得有些發寒。
　　這兩天經歷的事情他忍不住有些錯覺，他突然有點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通古斯大爆炸如果真的是有人施展了龍流星，那意味著這家遊戲公司，不，應該說公司幕後那些人，其實很早就存在了。
　　和黑暗之門世界的連接，至少也要追溯到上個世紀。
　　難以想象，這些早就悄悄擁有了超凡力量的人，隱藏在這個世界之後究竟想做什麽。
　　如果說唐毅覺得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所看到的只是個虛假的世界，那麽現在他所接觸到的，也僅僅是掩蓋在那個虛假世界上所露出來的最不起眼的一個小角。
　　告別黑暗之門世界，也許就意味著，這層剛剛掀起的一角也會徹底被放下來，並且將永遠被捂住。
　　如果可能的話，唐毅也許還是寧願回到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生活中，可既然他現在知道了，看到了，再回去，他的潛意識裡總是有股不甘心。
　　就這樣，唐毅在窗前定定站著，看著藍天白雲，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許久過後，他忽然輕輕地笑了。
　　其實，答案他早就有了。
　　就算不去調查星靈血脈和十三年前那起車禍的真相，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過去那種生活了。
　　……
　　三天后，公司大廈位於七樓的某間精致的辦公室內。
　　唐毅和蘇傑、秦羽、侯光亮總共四人坐在桌上，各自埋頭細看著手中這份2020年保密協議，在桌子對面是個精心化過妝的人事小姐姐人。
　　唐毅最終還是同意簽署保密協議了，不過已經再次出差的宋朗就沒有出現過了，他只是順手幫忙把唐毅的名字報給人事部，而且因為唐毅本來就是第九小隊的成員，所以這次就被安排一起過來簽署協議了。
　　這也是第九小隊首次的線下相見，蘇傑等人已經知道了歐陽賀身為救贖會成員，並且背叛的事情，盡管平日裡在微信群裡大家聊得不錯，但到此刻秦羽和侯光亮依然是很堅定地撇清了和歐陽賀的關系。
　　蘇傑現實裡的話也不多，只是告訴幾個隊員，基本他們這樣的戰鬥小隊，只要願意的都會被要求到公司簽署協議，往返機票食宿自然全包，而且還安排專門的人事進行全程負責。
　　如果對條款有任何疑問的，都可以當場詢問，這位人事小姐姐也會很耐心地進行解釋，並且反覆強調公司對老玩家的重視。
　　雖然大家都有拒絕簽署的權利，然而據人事小姐姐透露，青銅級別以上玩家同意簽署保密協議的，佔了九成以上。
　　唐毅並不覺得意外，顯然她沒有說黑鐵級別，事實上在知道自己只是個黑鐵級玩家後，她是楞了好久的，甚至還專門要求查看唐毅的身份證，並且打電話給人事部門再三核對後才確定沒問題。
　　唐毅明白，這份協議恐怕本來並不對黑鐵級玩家開放的，當然，理論上青銅級別才擁有接觸真相的權利，公司重視的玩家，也只是針對青銅級別以上而已。
　　這份協議的本質其實就是契約性質，不過契約內容其實不多，核心主要就是兩條，讓玩家對本次事件保密，不允許透露給非協議外的任何人，並且保證對即將有所改變的現實世界保持永久沉默。
　　至於其他條款，無非就是些具體解釋權，比如具體泄密是指哪些，造成哪些後果的協議，哪些話不能說之類的。
　　總體來說，協議內容還是比較寬松的，在這方面，公司倒也不會太苛刻，畢竟將來黑暗之門世界的發展，終究還是要依靠玩家。
　　秦羽和侯光亮甚至早早就在協議上簽名畫押，然後剩余時間就不時地和這個漂亮的人事聊起天，期間還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倒是蘇傑就幾個細節方面詢問了不少問題，唐毅也很仔細地傾聽，基本上都給予了比較滿意的解釋，其實他們也明白，就算是青銅玩家，也是沒權利修改協議中某些內容的，按人事的意思，就算是黃金級別，都沒這個權利。
　　蘇傑和唐毅是最後才相繼在協議上鄭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按下自己的掌印，有點類似第一次登陸遊戲時的程序，只不過換成了紙質操作。
　　人事小姐姐很快帶著協議離開，並且婉拒了秦羽的晚飯邀請。
　　而蘇傑則拒絕了侯光亮的線下聚會提議，按照公司規定，簽約協議後，他們需要在這裡再待幾天，直到虛幻之鏡使用完畢。
　　國內總共也不過幾千玩家人數，拋開黑鐵級別的話，其實也沒多少人，這幢大廈容納這點人還是綽綽有余的，而且最重要的，也只有待在大廈內的人，才能夠豁免即將到來的虛幻之鏡。
　　大家都很好奇虛幻之鏡究竟是什麽東西，要如何使用，但關於這些事情，就不是人事的解釋范圍內了。
　　兩天后，在集團高效率的運作下，全球絕大部分願意參與保密協議的玩家都已經簽署完畢。
　　宋朗在微信上和他簡單說了句:計劃已經即將開始執行。
　　而這一天，每天無所事事的唐毅，恰好看到了條新聞:NASA與盛遠公司合作發射的商業衛星即將進入運作軌道。
　　他終於明白，虛幻之鏡要如何被使用了。
　　這天晚上，唐毅發現今天的月光很奇特，要比往常的格外的亮，銀白色的光線照在每個人的身上，都市上空的光學汙染都無法阻止月光的穿透，甚至連最厚實的牆壁也阻擋不了。
　　而更詭異的則是南半球，明明還是白天，竟然也有銀色的月光灑下，只是白天看起來並不是太明顯。
　　相比起鬧翻了天的網絡，大廈內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銀色光線籠罩在整個星球每個部分，唯獨大廈被遺漏掉了，據說是大廈內有特殊道具，屏蔽了光線的直接照射。當然，沒有簽署協議的人，在此之前便被提前趕出了大廈。
　　在簽署協議時，每個人都被大概告知了虛幻之鏡的使用，雖然大家對此的反應各不相同，有憤怒的，有驚訝，也有不關心，但都無所謂了。
　　就像宋朗和唐毅說過的，這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要緊了。
　　按照保密協議內容，關於虛幻之鏡的使用，知道了也只能自己知道，你永遠也不能再向其他人透露真相。
　　或許，將來的那個世界，這個真相才是虛假的。
　　唐毅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就這麽坐在窗前靜靜看著窗外繁華的城市，為此連喝了好幾杯濃鬱的咖啡，就是為了想親眼見證世界是如何改變的，虛幻之鏡到底是如何掩蓋真相的。
　　然而，整個晚上除了那奇特的銀色光線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刷了一整晚手機的唐毅，沒有發現任何關於世界有什麽異常的傳聞，比如火山地震還是更為詭異的變化，什麽都沒有。
　　就如同往常每個夜晚那樣， 隨著黎明的重新升起，銀色光線已經徹底消散不見。
　　喝咖啡快喝到飽的唐毅依然有些昏昏沉沉，打算先補個覺再好好看看世界新聞的他，忽然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下。
　　第九小隊的微信群內，蘇傑隻發了條新聞鏈接，什麽話也沒說。
　　唐毅點開一看，漸漸地瞪大了眼睛。
　　新聞標題是:盛遠公司今日全球官宣，開發出次時代全新網遊，黑暗之門！
　　內容洋洋灑灑寫了很多，黑暗之門遊戲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完全潛行模式，通過遊戲倉向玩家大腦發送模擬信號，來構建一個近乎百分之百逼真的虛擬遊戲世界，讓玩家能夠真正沉浸式暢玩。
　　新聞聲稱，全新的技術注定這款遊戲將會顛覆過去所有的遊戲，開啟全新的遊戲時代。該遊戲歷經數年的小規模反覆內測，各項功能已經初步完善，新版本2.0將於下周隆重發布！
　　而新聞發布會召開後，也將會在官網開啟遊戲倉的提前訂購，目前遊戲倉分為三種，簡易版、普通版和豪華版，分別定價為999、9999和99999三種。
　　雖然價格近乎天價，但官方發言人在新聞中表示甚至建議，新玩家最好先隻購買簡易版，普通版和豪華版雖然具備更多的遊戲優勢，但對新玩家而言，並不能完全發揮出來。
　　哪怕是具備一定經濟基礎的人，有能力直接購買豪華版，也建議最初試玩時最好隻先開啟簡易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