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韃靼扣邊?”

李玄常端坐上位，詫異的聲音傳蕩四周。在殿下，身著黑色袍服的侍衛單膝跪下，低眉垂首。

“據線報，韃靼此次扣邊，來了不少於五萬人，已經行至大同鎮把守的長城附近。”

“你先下去吧。”李玄常擺擺手。

沒想到韃靼真的來了，來的如此之快。但九邊重鎮守衛大明上百年，豈是那麽容易被攻破的?李玄常雖然驚訝，但也僅限於此。

兩天后，一封密函送進了京城。

金鑾殿上，太后抱著皇帝端坐龍椅，下面文武官員議論紛紛。

國之大事，唯祀唯戎。

“大同鎮發來戰報，韃靼五萬兵馬突襲，總兵蘇信希望朝廷的軍械，餉銀盡快到位。”

最後一句話，讓朝中的某些人心裡咯噔一跳，幾道隱晦的目光在空氣中交織，提起的心頓時放下。

“諸位愛卿，有何見教?”太后高聲道。

“微臣認為，韃靼奔襲重鎮，遠道而來，必定是疲憊不堪。我朝守將應該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兵部尚書拱手道。

“老臣不讚成尚書大人的建議，韃靼雖是疲憊，但畢竟是騎兵。九邊重鎮以防禦為主，不如以逸待勞，更何況，餉銀，軍械未到，你讓他們拿什麽打?”站前面的內閣首輔終於發話了。

這一句話，讓他們剛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來。萬一要是追究此事，他們至少也要被安上一個辦事不力，失察的罪名。

萬一九邊戰事不利，他們很有可能成為替罪羊，雖不致死，但貶官是再所難免。

“臣附議！”首輔身後的文臣紛紛附和。

之前的幾人眼神再度交匯，微微點頭。

“臣附議”

“好，就依李大人之言。”太后一錘定音。

······

斑駁的長城上，灑滿了鮮血，長城腳下，無數屍骸堆積，塵煙彌漫。

堡壘裡面，數不清的士兵在哀。，一個面色枯黃的老兵半躺在地上，手上抱著砍出了豁口的兵器，已經不知道用了幾個年頭了。

他乾枯的嘴唇翕動著，“老夥計，今夜可能要陪你一起折在這裡了。”

“韃靼又來了！”一聲喊叫劃破了夜色，堡壘裡的士兵趕忙爬起身，拿著武器出去。

長城的防線異常的艱苦，韃靼就像是不怕死一樣，拚了命的往前衝。

因為逃兵很多，這裡的士兵已經只有往日的一半了。就算是有大同鎮的士兵增援，但幾百裡的防線，他們又能支援多少?

往城牆下看去，數不清的韃靼正踩著同伴的屍體往上攀爬。越來越多的韃靼跨上了城牆，守衛士兵開始應接不暇。

這時候，很多傷殘的士兵上前死死拖住敵人，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他們一塊肉。守了一輩子的長城，就算是死，也要守衛這裡的土地。

漸漸地，敵人越來越多，他們已經顧不上守衛城牆，轉身開始廝殺。韃靼獰笑著，手裡的彎刀不斷揮舞，一個又一個士兵被圍攻至死。

“哢嚓！”一聲脆響，老兵的武器從豁口處斷掉，韃靼的彎刀瞬間透體而過，血花迸濺，他漸漸失去了意識。

像這樣守在前線的老兵，有很多，逐漸的走向了凋亡。

長城，被突破了。

“報，首領，他們的糧食不多，而且······”

“而且什麽?”一個渾身鮮血的大汗面帶凶煞的喝問道。

“而且很多都是壞的，根本不能吃?”

“狗日的南蠻子，竟敢糊弄我們。傳令下去，大軍集結，向內地發起進攻！”

佔領了長城關隘，

一個個防線接連失守，到最後，門戶大開，韃靼騎兵終於跨過了城牆。“大汗英明，咱們的突襲果然有效，這次沒費多大勁就突破了長城。”一個首領模樣的韃靼諂媚著笑道。

“南蠻子怎麽可能會想到我長生天戰士的勇猛，這次來，本汗要撈夠本！”

“傳令下去，分出一萬騎兵出去劫掠，記住，只要糧食和奴隸，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吧。”一個魁梧的漢子腰挎寶刀，高聲喝道。

“是，大汗！”

長城防線以破，內裡的百姓都要遭殃。以往韃靼來襲，很少越過長城邊界。現在他們突襲，很多百姓都來不及撤走，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浩大的戰場在夜晚落下帷幕。

斑斑點點的火焰在夜風裡搖搖欲墜，燃燒的房屋轟然倒塌，鮮血在雪地蔓延，慌亂的慘叫，騎馬揮刀的身影交織在火光中，這是一個悲慘的夜晚。

天亮了，韃靼反而收縮隊伍，不再進攻。

太陽自東邊升起，晨光驅走了黑暗。

燃燒殆盡的木梁無力的搭在斷裂的土牆上，十多具無頭屍體焦黑的疊在一起，像是被人擊中燒掉，幾處尚未熄滅的火苗在油脂上滋滋的發響。

空氣之中，嗚聲一片。鞭子在空中炸響。騎馬的韃靼奔行在隊伍兩側，凶狠的嚎叫著人們聽不懂的語言。

隊伍裡，青壯男人渾身是血，女人衣不蔽體，步伐踉蹌。他們像牛羊一樣被驅趕著，向著北方而去，那裡，是韃靼的營地。

······

“什麽?他們送來的糧食發霉了?”蘇信眼睛通紅，額頭上的血管暴起，像小蛇一般。

朝廷的糧食是運來了，沒想到他們送來的糧食，大多都是發霉的陳糧，根本不能吃。邊鎮內有三萬多的士兵，現在沒了糧食，他們還能撐多久?

“趕緊去求援，向固原，宣府方向求援。”蘇信癱倒在椅子上，眼裡一片死寂。

他們被朝廷坑了，沒有糧食，沒有軍械，沒有餉銀。這是要讓他們送死的節奏啊，當兵的，就不是人啊。

蘇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悔恨，幾萬大軍，包括城裡的幾萬百姓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兩個月的大雪，朝廷沒有運送一顆糧食。尋常百姓的存糧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怎麽可能擠出來糧食給他們?

這也是他剛剛沒有下令借糧的原因，大不了，拚死一戰！

“大汗，南蠻子有不少糧食啊。昨晚上就一夜，我們就撈夠了可以熬到開春的糧食，還有數不清的奴隸。”

“以後會有更多，長生天的子民終究會再次回到這片土地。傳令下去，向大同鎮方向進攻，這次，我要讓南蠻子吃個大虧！”大汗大口飲酒，放下豪言。

“大同鎮是明朝軍隊集結的地方，城池高大，大汗，要攻打下去，恐怕我們會損失慘重啊。要不，我們撈一把就走吧。”

“混帳，身為草原雄鷹，連仗都沒打，你們就要逃走。不，這次我們不用強攻，蠻子有句話叫做圍點打援，我們不進攻，就把大同鎮圍住。”

“當初在城牆上你們也看到了，他們沒有糧食，我到要看看，他們能撐多久。咱們草原的騎兵還沒怕過誰，難道你們不敢?”他橫眉冷目的吼道，其他人根本不敢與他直接對視。

“大汗英明！”

······

李玄常看著手裡的密函，心中的怒火止不住翻騰。

這幫文官臭儒，就知道壞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次九邊戰事過後。我定要拿你們的血去祭拜死去的士兵和無辜百姓！李玄常暗下誓言。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幫文官竟然敢如此行事。不幫忙也就算了，還給自己人暗地裡使拌子。

你們不死，本侯念頭不通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