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安東都護府。
自從那一夜開始,淵蓋蘇文再也沒能踏出這座府邸半步。
反而高句麗的無數豪門,倉皇之中不斷逃到這裡,然而等他們進了大門之後才發現,原來這裡已經是一座令人絕望的牢籠。
允許進,不許出。
……
整座安東都護府之外,其實並沒有任何軍隊圍困,然而一旦有人想要逃離,就會發現他們是籠中之鳥。
比如那一夜剛開始的時候,淵蓋蘇文試探性的派人出門,那時的他心裡還殘存幻想,意圖派出人手去通知各地叛軍……
然而當他們派出的人剛剛走出大門,一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冷箭呼嘯而至,瞬間,洞穿了他們派出的死士胸口。
僅僅一支冷箭?
射殺出門之人!
看起來,漢人應該還沒來得及圍困整座府邸。
淵蓋蘇文心中狂喜,然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衝出去,反而再次試探性的派出人手,他第二次直接派出的是五十個死士。
然後他暗暗躲在門後,窺視著那五十個死士的情況。
只要五十個死士能有一個成功離開,那麽就意味著漢人尚未形成合圍之勢,而只要還沒有合圍,他淵蓋蘇文就有信心逃出去。
可惜接下來的一幕,讓淵蓋蘇文心驚肉跳。
那五十個死士確實成功出門了,但是每走幾步就有人倒下去,一支冷箭,再一支冷箭,又一支冷箭……
僅僅十來個喘息功夫,五十個死士全都死在門前。
顯然射箭之人是個極其冷靜的獵手,絲毫不會因為陡然出現五十個死士而焦灼,他躲在暗中慢慢射箭,一個一個把死士射殺,而最後一個死士倒下的地方,距離都護府的大門也僅僅一百步遠。
當夜那一幕,讓淵蓋蘇文頭皮發麻,足足良久之後,方才艱難吐出一口氣,道:“突厥神射手。”
淵蓋蘇文猜的一點沒錯,外面埋伏的確實是突厥神射手。
放眼整個天下,每個國家都有號稱神射者,然而真正能做到箭無虛發,並且在百步之外還能一箭洞穿鎧甲的人,唯有草原突厥,唯有突厥神射。
終於在天亮之時,淵蓋蘇文透過門縫看到一個人,那是一個少女,手握一張大弓,她就那麽孤身立在一座房頂,傲然堵住了安東都護府的大門。
當淵蓋蘇文看到那個少女時,那少女同樣也罷目光看向他,然後,少女淡淡一笑,道:“吾乃突厥小聖女草兒,受幽雲昭國國主之托,半個月之內,安東都護府的大門歸我管,隻許進,不許出……閣下就是淵蓋蘇文吧?你可以繼續派人來試試!本小聖女很想看看,你在自己的府邸中養了多少死士。夠不夠我殺,能不能逃一個?”
夠不夠我殺?
能不能逃一個?
這是極其強勢的宣言,淵蓋蘇文聽完之後苦澀一歎。
他清楚的看到,草兒小聖女的身邊擺放著十幾個箭筒,而那每個箭筒之內,最少也有一百支箭。
神射手是可以連珠發箭的。
只要箭支不缺,可以做到一直發射,尤其草兒佔據的地勢乃是府外一座房頂,射箭的角度正好對準了都護府的大門。
這也就意味著,沒有任何人能夠從她的箭下逃出去。
……
但是淵蓋蘇文不死心。
都護府的大門被突厥小聖女掌控,任何人的心中都會生出絕望,偏偏,淵蓋蘇文卻心中狂喜。
他認為這是恰恰漢人泄露了底氣,他認為漢人尚未做到圍困整座都護府。
“顧天涯應該是把全部兵力派去圍剿叛軍,所以沒有辦法抽調兵馬圍困這裡,否則的話,他不會隻委托一個草原小聖女堵門。”
“草原小聖女堵門的架勢看似威風,然而也暴露了顧天涯無法圍死我們的能力。”
“那麽,咱們大家一起衝!”
那一夜天亮之時,上百個高句麗人衝出安東都護府,他們沒有去衝前門,而是從後門衝出。
只不過這一百多人之中,淵蓋蘇文並不在其間,他嘴上喊著‘咱們大家一起衝’,實則仍是派出麾下去試探,足足一百多個高句麗人,又是他的新一次試探。
那一夜的天亮時,他的第二次試探再次失敗。
當一百多個高句麗人衝出後門,發現門外似乎並沒有任何危險,於是驚喜之下狂奔逃竄,然而跑起來之後才發現不對頭。
只見後門之外的長街上,赫然也出現一個女人,那女人臉上罩著輕紗,孤零零站在那裡微笑。
下一刻,女人彈射而起。
動作迅疾如雷,宛如鬼魅一般。
她僅僅一個人,並且手無寸鐵,然而當她迎上一百多個高句麗人之時,殺人的速度卻仿佛利刃在割草。
她的手掌很白皙,看起來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然而揮掌之間的力道,卻如同百萬斤巨石砸人。
一掌一個,拍在胸口,瞬間便聽到骨骼斷裂的喀嚓聲,中掌之人立馬口吐鮮血倒飛回去。
其他人趁機想跑,可惜這女人速度快如鬼魅,她一個人追著一百多人殺,僅僅不到一盞茶功夫竟然全部殺個精光。
整座安東都護府後門的長街上,倒下了一百多具胸口塌陷的死屍。
那女人殺完死士之後,笑意涔涔的看向都護府後門,悠悠然道:“突厥聖女大祭司,受幽雲昭國國主之托,半個月之內,都護府後門歸我管……爾等盡可以往外衝,看看本祭祀能不能攔得住。我有二十年不曾殺人了,真想試試自己的功夫有沒有退步。”
悠然聲中,一聲淡笑。
隨即她慢慢離去,身影消失在長街遠處。
但是淵蓋蘇文卻知道,這位殺人如割草的突厥聖女大祭司肯定沒有離開,她肯定堵在遠處的長街上,一個人就形成了一座雄關。
只見一隊武侯快步出現,動作迅捷的開始收拾地上死屍,他們甚至還提桶拎水,將地上的血液衝刷乾淨。
短短一會兒功夫,長街上竟然看不出任何戰鬥的跡象。
那一幕,讓淵蓋蘇文渾身冰寒,他宛如墜入冰窟,隱隱猜到了漢人的意圖。
殺完人,洗地……
這是把一切跡象全都清除,用來蒙騙不知內幕之人。
陷阱啊!
原來顧天涯是要把這座都護府變成陷阱。
想離開的人,死!
不知內幕的,來!
隨著各地圍剿叛軍,必然有漏網之魚,以及高句麗各地的豪門,倉皇之下也會朝著安東都護府投奔。
淵蓋蘇文甚至可以猜到,顧天涯會故意放開整座新丸城的城防,並且控制消息傳播,誘惑高句麗叛亂者前來。
那些叛亂者不知道他淵蓋蘇文已經暴露,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朝著都護府聚集。
他們以為逃來之後可以得到庇護,甚至會在他的幫助下掩飾曾經叛亂的身份。
然而,這恰恰中了顧天涯的計。
顧天涯設置這個陷阱,分明是用來曬選和誘殺。
……
“必須再試試,否則我們都要死。”
淵蓋蘇文雖然已經猜到顧天涯意圖,但是這個梟雄自始至終沒有放棄,他知道坐著只有等死,唯有離開才能活。
前門有神射手,後門有大祭司。
那麽,翻牆而出呢?
顧天涯請來草原一大一小兩位祭祀堵門,肯定是因為他手中暫時無法調動兵馬圍困。
既然沒有大軍圍困,那麽就會有漏子可鑽。
後門的聖女大祭司確實厲害,前門的小聖女確實神射,但是,她們畢竟只能堵住們。
如果翻牆而逃,然後四散狂奔……
怎麽追?
……
可惜的是,用於試探的死士已經不夠了。
但是淵蓋蘇文果然夠狠,他竟然威逼那些豪門貴族參與試探,誰若不聽從,他先揮刀殺之,於是很快又被他組織了一批人,這次赫然竟是超過了兩百之數。
兩百多人,分散在都護府四周的牆下,隨著他一聲令下,同時翻牆向外逃。
而淵蓋蘇文仍舊沒參與進去,他小心翼翼的攀上一株大樹向外窺視。
下一刻,這位高句麗梟雄的瞳孔猛縮。
四周各處牆外,皆有慘叫之聲,但見無數甲兵藏身在牆外民居中,突然衝出來揮刀便是一陣砍殺,剛剛翻牆而出的兩百余人,僅僅在轉眼之間全部死絕。
那一刻,淵蓋蘇文一顆心沉入谷底。
他終於知道,此前他的猜測全是錯的,顧天涯並非沒有能力圍困都護府,而是故意用這種方式在讓他們絕望。
試探一次,死一批人。
再試一次,又死一批。
這就像是頭頂舉著一口刀,但是偏偏不肯直接砍下來,而是逼著你驚恐之下掙扎,自己主動把脖子迎上那口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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