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到山南了。”
展荊勒馬止住,衝伍無鬱拱手道。
“嗯,”應了一聲,他攤開手,望著手中的一份情報。
除了大同所在的霍州,其余山南各方門派,皆在這份情報中。
“這上面寫的門派,都是夠資格參加大同盛會的,對嗎?”
“是,”展荊沉聲道:“霍州難入,然這山南其余州,卻亦有鷹羽衙門坐鎮。因此此間情報,不難知曉。”
聞此,伍無鬱默默將這份情報揣入懷中,走到山南道界碑前,伸手撫去。
黃土滿手,身後上千鷹羽按刀而立。
一時間,肅殺之氣彌漫!
“離盛會之日,還有多久?”
撐著山南界碑,伍無鬱望著界碑之後。
“回大人,還有半月時日!”
“好!”豁然轉身,伍無鬱望著一眾鷹羽,喝道:“挺起胸膛來!這半月裡,便走遍這山南道,七門十三派!活著出來,人人有賞!”
“誓死追隨大人!!!”
手中黃土未曾拭去,只見他深吸一口氣,望著界碑之後的大地,終是沉聲道:“入山南!”
“是!!!”
重跨玄豹,位居正中,兩側鷹羽虎背熊腰,皆是按刀肅穆,隨著這聲呼喝,千名鷹羽,便入了山南道的地界。
山南道,除卻藏武山脈,其余大都平地,產糧之田,不在少數。
一路走來,伍無鬱看的真切。
如此糧田,可其上稅之糧,卻不足河南道三州之數。
那這麽多的糧食,去哪了?
毫無疑問,皆進了藏武山脈之中,供給了那些武人。
朝廷難道不管?
錯!非是不管,而是未曾做好準備。或者說是沒有做好針對藏武山脈的準備。
為何運糧難出山南?全是因為武人阻攔!
山南之糧,大部分皆要被低價‘買’入藏武山脈,以及各個大大小小的門派,若是不運,這些糧食就會被火燒於此,除非派重兵護送,否則根本走不出山南道!
不敢置信吧?可這偏偏就是事實。
每次產量,能運出去供給朝廷的數目,早已有了默契。到了這個數目,若是再想往外運,便會發生許多意外。
糧車被燒,運送官員一家被殺,糧田被毀,運糧農夫受人威脅……
除非節度使派山南衛大軍護送,否則根本走不出去。
可話說回來,若真派山南衛護送,則又有不妥。
其一,山南衛隸屬朝廷十二衛之一,乃是悍兵勇將之軍,作戰之軍。他們要坐鎮山南,防備外敵。用來運糧,大材小用不說,耗資糧餉,重鎮無兵,皆是麻煩。
其二,一旦動用重兵護送,那些武人自然無法,這糧食也能送出去。可這山南道與江湖武人之間的默契,便算是打破了。
屆時武人群起鬧事,山南必將大亂。非是危言聳聽,事實爾!早些年歲,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
求穩,求安,這便是朝廷的態度。再說大周乃中土上國,這些糧食,尚且不足以讓朝廷動真格的。
不然你將山南道與河南道互換一下試試,朝廷早就盡出精銳了!
“大人,此地應是鄚州,情報上有寫,其中有資格參與大同盛會者,有兩家。一是歸劍山莊,另一家是虎門。”
“虎門?”聽著展荊如此說,伍無鬱默默點點頭,回想著虎門的情報,然後淡淡道:“令鄚州鷹羽衛前來迎接,我等直去虎門所在。”
“是!”
歸劍山莊,自不必提,也不用再去了。不過這其他門派,還得一一上門,去見上一見!
“大人,”風伯悄悄湊上前,眯眼環視四周,低聲道:“小老兒剛剛走了一遍,四周注意我們的人馬,不下數百。皆是武人,少則一兩人,多則數十人,就在附近!”
“看!”伍無鬱嘴角一勾,冷笑道:“讓他們看!”
“大人的意思是……”
“不必理會。我等此來,可不是偷偷摸摸做雞毛蒜皮的勾當的。”
“明白。”
大隊繼續行進,沿著道路,直往虎門所在之地而去。
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道路中央,卻是五六糧糧車,攔在了路中央。
有蹊蹺!
伍無鬱心中一突,眺眼望去,只見十幾名青年農夫,正汗流浹背的推著糧車,一旁三名勁衫漢子,正提著鞭子,站在一側。
“大人,卑職上前驅趕?”
任無涯躬身詢問。
抿唇未言,伍無鬱思慮片刻,然後輕輕拍了拍胯下玄豹,走了過去。
身後眾人連忙追上,只見伍無鬱望著那幾名農夫,笑著問道:“幾位小哥,敢問這糧食,運往何處啊?”
那幾名青年農夫看著伍無鬱這番架勢,有些膽怯。也不敢回話,只是轉頭望向旁邊提著鞭子的三名勁衫漢子。
見此,那三名漢子齊齊上前,其中一人眯眼道:“這些糧食,乃是我門采購之糧。”
我門?
伍無鬱微微直起身,環視看去,只見兩側麥田之中,有不少人正望著這邊。
這算什麽?試探?來看看他的態度?
心中權衡一陣,伍無鬱定下神來,下了玄豹,走近糧車。
展荊一眾連忙湊近,只見他從糧袋中取出一把糧食,細細打量一陣後,衝一旁的農夫笑道:“上好的糧啊。不知這些糧食,要多少錢一斤?”
農夫仍是膽怯, 垂首不敢回話。
“大人問話!還不速速回答?!”
任無涯在旁恐嚇。
其中一名農夫這才打著膽子,顫顫巍巍道:“三文一袋。”
“胡說!”旁邊勁衫大漢擰眉喝道:“明明是五十文一袋!”
“是是是,俺糊塗了,是五十文……五十文……”
三文一袋?
伍無鬱右手猛然攥緊,漠然看向那名勁衫大漢,冷冷道:“誰允你開口了?”
“我……”
這勁衫大漢還沒開口,伍無鬱便又問道:“你門派叫什麽,在哪?”
“這……”勁衫大漢遲疑一陣,互相看了看,這才咬牙道:“我們是長拳派的。”
右手一松,手中之糧粒粒滑落。
“三文一袋……”伍無鬱閉眼一歎,然後走到農夫面前,看著這皮膚黝黑,眼神怯懦的農人,輕聲道:“他們三文買走這些糧,那你們如何過活?”
“我們是……”
一旁勁衫漢子剛張嘴,噌一聲,一柄寒刀便猛然出鞘。
身後重物撲倒在地,展荊則在側神情冷漠,緩緩收刀還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