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雲在昏迷後就沒了意識，他傷得太重。

　　‘戮傷’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殺招，它是同歸於盡的殺招，是嶗山弟子的底牌。

　　除了心臟和大腦，顧修雲體內重要器官幾近破碎，這是胡大章造成的，雖然嚴重，但對煉氣修士而言，並不致命。

　　更重要的是他流失了體內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血量，這流失的血量與內髒破碎的傷勢一疊加，喚作常人，早已死透了。

　　但，顧修雲還留有一口氣，不過離死不遠。

　　小歲先前利用顧修雲欺騙胡大章的時間，悄悄來到乞丐屍體身邊，在顧修雲使用‘戮傷’合招的前夕，才將屍體控住，她並不知道顧修雲受了很重的傷，在她離開之前顧修雲還對她說只要一切按計劃行事，沒有危險。

　　沒有危險，只是顧修雲預估，他也沒預到自己會命懸一線。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戮傷’！

　　“大塊頭，快過來，這壞蛋死了，快過來！”

　　小歲踩在胡大章的後腦杓上，對顧修雲隔空高興大喊。

　　只是……

　　顧修雲久久未有回話，更沒有過來。

　　事情有點不對。

　　小歲突然發現，她看不到顧修雲了。

　　“大塊頭，你去哪呢?”

　　小歲有點慌了。

　　她奮力一躍，跳上乞丐的肩膀，登高一望，終於看到了倒在草叢中的顧修雲。

　　她驅使乞丐走到顧修雲近前，才看清顧修雲的模樣。

　　顧修雲全身衣物破爛不堪，不過身體乾乾淨淨，沒有一點血跡，臉色卻無比蒼白，看不到半絲血色。

　　他流出的血都被融到血劍之中。

　　顧修雲身上沒有血跡，但小歲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非常微弱。

　　這是瀕死之兆！

　　“大塊頭，你別嚇我，快醒醒！”

　　小歲跳下來，趴在顧修雲臉上，拚命地搖，想把顧修雲搖醒，可她根本搖不動。

　　“快醒醒！”

　　小歲她不懂，她隻想把顧修雲搖醒。

　　一直搖，一直搖，也不知搖了多久。

　　終於，顧修雲的鼻子再吸不進氣了。

　　他，死了。

　　小歲趴著的地方就靠近顧修雲的鼻子，所以顧修雲呼吸一停，她就知道了。

　　“大塊頭，你別死啊，別丟下小歲啊。”小歲她不搖了。

　　“別死啊，別丟下小歲啊。”

　　小歲撕心裂肺地大喊。

　　她不知道什麽是傷心，她可能會怕，但她從未傷心過。

　　即便一個人生活在荒墳平原，她也整天活得沒心沒肺的，如果能吃到一隻小鳥，她就能開心一個月。

　　不知怎麽，她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從她眼中流出來，淚如雨下。

　　嗚嗚……

　　小歲哭了。

　　先前一聲驚雷起，天空便飄起了細雨，如今小歲一哭，雨竟停了。

　　“小歲，你哭啥?”躺在草地上的顧修雲看到小歲淚如湧泉，不解道。

　　只是，小歲沒回他，還是在哭。

　　“你哭就哭，踩我臉上幹嘛，多髒啊。”

　　顧修雲右手伸向小歲，想把小歲放在掌中，自己再站起來，如果現在突然站起身，趴在他臉上的小歲肯定會摔下去。

　　然而……

　　他的右手沒握住小歲，直接穿過小歲的身體。

　　怎麽回事?

　　難道小歲死了?

　　顧修雲一躍而起。

　　小歲還在那哭。

　　顧修雲回頭望去，

草地上竟還有一個自己……　　原來，是我死了。

　　他想起來了。

　　他與胡大章一戰，重傷之下發動‘戮傷’，導致傷上加傷，一命呼嗚。

　　自己現在是一個魂魄。

　　“幸好自己剛死，沒有鬼役來拘我。”

　　他能感受有一個地方在吸引自己前往，那地方大概是府城的城隍廟。

　　魂魄長期逗留陽間，不入輪回，要麽被天陽之氣照的魂飛魄散，要麽轉化成無意識的遊魂，變成遊魂之後，才能被人看見。

　　有點不甘心啊。

　　老婆還沒娶呢……

　　“小歲，你別哭了，你看你流出的淚水匯成一團，比你身體還大。”

　　小歲聽不到顧修雲魂魄的聲音。

　　她流出的淚水越來越多，大量淚水流入顧修雲嘴中，沿著食道，流到了五髒六腑。

　　一絲異變在顧修雲體內悄然發生。

　　顧修雲的心臟竟然又開始了緩慢跳動，體內各種髒腑碎片慢慢開始歸位，先是脾腎，再是肝肺，他的鼻腔也開始吸進一絲微弱的空氣。

　　六腑重新恢復活力，各種造血器官在大量造血。

　　顧修雲，突然活了。

　　顧修雲魂魄正百無聊賴地看著小歲，突然屍體傳來一股拉力，將他拉到身體內。

　　他又失去了意識。

　　直到天空有一道刺眼的亮光射來，迷迷糊糊中的顧修雲覺得眼睛很不舒服，有一道白光在照他，於是，他睜開了眼。

　　醒了。

　　“嗯?臉上怎麽有東西，哇，好大的蟲子。”

　　他剛想一掌拍去，才發現那根本不是蟲子，而是小歲。

　　不對。

　　我不是死了?

　　咦，傷怎麽全好了?

　　小歲的淚水……

　　明白了，是小歲救的我。

　　發現臉上是小歲後的刹那， 顧修雲思緒萬千，一瞬間將昨日種種全部想起。

　　由生入死，由死入生。

　　小歲似乎睡著了，但又不像睡著，他將小歲平放在手中。

　　一個手指放在小歲鼻孔感受一下，有氣，只是氣息很微弱，她沒死。

　　顧修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他冥冥中知道，是小歲的淚水救的他。

　　他記得小歲流出的淚水總量足有兩個拳頭大，而且她的身子只有三分之二的食指大小。

　　能將他就活，並將他全部的傷勢治好，小歲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這可不是簡單地救活，而是將他離體的魂魄拉了回來。

　　“滿打滿算，認識小歲不足一月，竟救了自己兩回，小歲，你放心，你會沒事的。”顧修雲拍著胸脯自言自語道。

　　胡大章的屍體被草叢圍住，已看不到了。

　　屍體乞丐則躺在顧修雲旁邊的草叢中，小歲昏迷後，它便動不了，顧修雲也不知道怎麽它讓起來，索性不管了，直接帶著小歲往府城飛去。

　　顧修雲不但被小歲的淚水救活，而且傷勢全好。

　　“小歲的身份不簡單啊。”

　　煉氣境的實力無法讓他保持長時間飛行，飛一段，走一段，來白毛村時騎的馬早就不見了。

　　由於衣服在戰鬥中破損，頭髮又亂糟糟的，他來城門口時，被人當作流浪至此的乞丐。

　　不過，顧修雲亮明身份，成功入城。

　　小歲狀況不妙，這麽久都沒醒，顧修雲也嘗試喊了幾聲，沒有效果，他的心有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