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聖廟。

　王淵收拾好包袱，離開之前，自然沒有忘了這處聖賢之地。

　既是路過三聖廟，王淵覺得自然要去祭拜一二幾位聖賢。

　高大的三聖廟，比起王淵曾經在七柱山參觀過的百年古刹，更比不得在滎陽驚鴻一瞥的三皇殿。

　在這十裡八鄉，小有名氣的三聖廟只是幾件頗為破舊的廟宇。

　還有一個寒酸的廟祝打理著這間小廟。

　王淵走進三聖廟。

　廟祝連忙上前招呼，且遞上幾支香火，並試圖說上幾句，祭祀三聖有益於科舉之路的話語，被王淵揮手阻止了。

　黃帝，炎帝，倉頡都是火雲洞先賢，王淵豈會為了區區科舉，前來求神拜佛。

　當然，這幾位大佬願意幫忙，那肯定是極好的……

　上完香之後，王淵隨手掏出一錠銀子扔給廟祝。

　“好好打理這間小廟！”

　“多謝王郎君！”

　廟祝見此神色略為歡喜，三聖廟雖然一直有點香火，但類似於眼前這位小郎君這般出手闊綽的不多。

　只是三炷香火點燃，這廟祝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三座金身身上，隱隱透露著紫氣雲光。

　王淵同樣也看到了繚繞著三座金座的香氣雲光。

　這裡其他神祗都是經常顯聖，三聖能夠吞吐香火雲氣，王淵並不意外。

　尤其是軒轅黃帝，王淵還曾見過那位自稱奉了軒轅黃帝之命，另有使命的神將。

　王淵轉身離去，在官道之上的馬路上，王淵看到了不少前來送行的楊家村村民。

　楊發，楊二爺，還有一部分楊家村村民。

　這些村民手中還提著不少東西，得知王淵終於要踏上京師，前去赴考，這些村民自發前來送行。

　王淵在楊家村住了三個多月有余，在村中雖說沒有做了多少好事，但是為人和善，更兼之願意幫助一些村民，這讓許多村民倍感親切。

　尤其是王淵自身還是出身名門，這讓許多楊家村村民印象極佳。

　他們前來送行，並不是因為如何想要與這位舉人老爺搭上關系，僅僅只是前來送別一個村中的親友！

　王淵見此自然也有些感歎。

　這些村民雖然有時候斤斤計較，但是本性極善。

　與那些達官顯貴相比，王淵有時候更願意和這些村民打交道。

　這個時候，王淵注意到楊仕成在人群當中，這半大小子，此時鬼鬼祟祟的在眾多村名身後出現。

　“王大哥，你過來！”

　見到王淵目光望來，楊仕成走到一旁的一株大樹下，在悄悄招手。

　自然，也有村民看到了躲躲閃閃的楊仕成，不禁善意一笑。

　在楊家村，這位王郎君的確很受歡迎，包括那些半大小子。

　更不用說這位郎君還曾向楊木匠學過木藝。

　“仕成，你想說什麽?”

　王淵腳步走過去，他看楊仕成好像有話要說！

　見王淵到來，楊仕成拉著王淵，這小子手腳麻利的將一塊黃符塞到王淵的衣袖裡，一雙眼珠子賊兮兮的望著王淵，小聲道。

　“王大哥，姐姐讓我把這個如意符交給你，這是姐姐在玉仙廟替你求得的一道符，說願你金榜得中！”

　衣袖中握著那張並無半點法力靈氣的符籙，王淵臉上笑容微微一收斂。

　楊秀姑對他的一番心意，他怎麽能夠不明白。

　美人情種，但他並無任何感覺。

　王淵也不會輕易接受一個全無半點男女之間愛戀的女子，這樣的感情並無任何必要。

　但這樣直回絕，恐怕會斷了楊秀姑的生路。

　王淵更不想如此秉直的傷害一個芳心未艾的少女。

　“仕成，你告訴你的姐姐，王郎君謝謝她的祝福，另外我替她看過，她的姻緣仍然有柳暗花明之時！記清楚了！”

　“好，王大哥，我記清楚了！”

　楊仕成聞言用力的點點頭。

　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望著王淵，嘻嘻一笑，蹦蹦跳跳的走了！

　王淵望著楊仕成離去的身影。

　流水下灘非有意，白雲出岫本無心啊！

　沒想還惹了桃花煞，王淵覺得是不是以後出行的時候，要易容，把自己面容易的醜一些，否則桃花運變成桃花煞，那可就不得了。

　至於楊秀姑的姻緣，王淵並不大擔心。

　若是秦氏能夠守住手中的桃木八卦鏡，柳心齋未來自然是無災無劫。

　可現在看起來秦氏再潑辣，有對付不了整個楊家村的男男女女。

　失了那桃木八卦鏡。

　那妖物遲早還會找上門來。

　除非柳心齋能夠在此之前，一舉中進士，入文廟，得賜文氣。

　不然他未必能夠取得了楊秀姑。

　辭別眾多楊家村的村民，王淵便是自官道，徑直朝著京師而來。

　……

　楊秀姑這會兒就在楊家村村口不遠，遠眺著王淵的遠行，神色間略為惆悵。

　此次一別，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

　眼前的王淵王郎君，無論是相貌，還是人品，都值得尊敬。

　就在這時，楊秀姑看到楊仕成從亂石小道中從來，連忙上前詢問。

　“姐姐，王大哥收下你的如意符，並且說姐姐不用悲觀，他替你看過，未來總有柳暗花明之時！”

　“柳暗花明……”

　楊秀姑蒼白面容之上略為有些潮紅，大致是眼中有些安慰，只是眼底再無少女之時的活波，似乎身形沉重了很多。

　……

　王淵趕路的速度不慢，因為距離二月十九禮部試開始，只有兩天不到的時間了。

　這個時候充當各級監考，閱卷的考官早已經到了貢院裡。

　為了怕試卷泄題，官家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指派一批官員，早在進入貢院中，從元月下旬開始，一直呆在貢院裡，待足大半個月，直到禮部試開始。

　由此，也可以看出國朝對禮部試的重視。

　為了防止出現舞弊串聯的情況，首先接觸過考卷的監考官員，被軟禁大半個月。

　……

　京師京郊，遠遠可以官道旁邊，另有一條小溪，小溪邊鵝卵卵石堆積，清水潺潺，遠遠的駝鈴聲響起，只見官道之上，一隊長長的駝隊，馱著厚重的活物，朝著京郊之外的街市而來。

　遠遠望去幾匹毛驢和瘦馬，已經不堪負重，後面的馱工熟練的駕駛著這些馬兒，不疾不徐，他們看起來要通過拐彎處的橋上，再通過的街市，直入京師。

　“京師太過於繁華了！”

　王淵同樣牽著一匹馬兒，從眾多的客商行人中走出來，周圍是熙熙攘攘的馬幫商人，有序的通過這個商貿與農業結合的橋梁。

　不遠處就是近郊的碼頭。

　那裡船來船往，這旁邊還有這不少雜亂的小院子，乾枯的樹上光禿禿的，偶爾可以看到幾個鳥雀窩。

　旁邊，還有人吹吹打打的，有人趁著黃道吉日，在迎娶新娘入門。

　新娘坐著花橋，這是真正鮮花著錦的花橋，前面是一位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新郎後面則是挑著嫁妝的挑夫，旁邊還有人抱著新娘的梳妝盒。

　後面則還有一挑夫，挑著一擔魚。

　王淵知道，那是女方娘家祝福夫婿富貴有魚。

　這個時候，天邊突然下起了小雨，小雨淅淅瀝瀝的，王淵看到路面上的腳夫，貨主，閑逛的，客人紛紛四散逃竄，或是進入旁邊的酒館躲雨。

　那迎娶新娘過門的新郎也沒有想到，天公居然不作美，在這個時候居然下起了雨來，頓時頗為狼狽，後面抬禮物的腳夫也是手忙腳亂。

　顛簸中，王淵看到了新娘花橋的簾子飄動，新娘子被腳夫掂的坐立不穩，尖叫出聲。

　好在前面修建了碼頭，碼頭上有不少貨棧，以及巨船停泊的地方可以躲雨。

　王淵輕笑的看著這一幕，他從身後書框內撐開一柄油傘，悄然從這名喚作虹橋的地方走過。

　不一會兒便是來到城門之前，幾個懶洋洋的士兵依靠著城門，隨意檢查了一下王淵開具的路引，以及舉人身份證明，便沒有再為難王淵，讓王淵得以順利進入這座繁華的巨城。

　王淵看了一眼幾個懶洋洋的士兵，目光暗自搖搖頭。

　從這些城門口中的士兵身上，王淵看不到一點警惕與屬於禁軍的士氣。

　城防渙散，城牆下也沒幾個守衛，城上防禦工事都不多。

　國朝正在腐朽！

　這並不是王淵想要看到的，整個國朝沉浸在繁榮盛世中，疏於防范！

　這才開國多少年！

　王淵面色有些深沉。

　看來他未來要面對的或許比想象中要更沉重。

　……

　王淵踏著瀝瀝秋雨進入城郭中。

　這個時候京師大大小小的客棧都是處於爆滿狀態，盛況空前。

　當然，王淵並不需要自己尋找客棧，早到一個月的王福王喜已經花重金為他找到了一個單獨的落腳別院。

　同時探聽好了一切，在哪裡參與入試，要考多久，需要帶些什麽，早已經做足了準備。

　……

　而就在王淵踏足京師的時候，貢院場內的一群翰林官員，也終於完成了考題的擬定。

　考題擬定之後，接下來就是開貢院場，讓今科的舉人入場。

　說實話，在這樣一個寒冬臘月中，被關在簡陋的貢院場內，對於這些官員而言，也是不輕松。

　清清冷冷的貢院場哪裡比得上家裡的錦繡綢緞，嬌妻美妾！

　更不用說吃喝拉撒都要在這個到處漏風的地方。

　……

　國子監，今科的考場就設在國子監中。

　當今國朝的禮部試雖然步驟冗雜，但是設立考場這一點，倒是從簡。

　往年要不然就是揭武成王廟，要不然就是借國子監得到地盤。

　寒風幽冷，白月姣姣，霜寒枝頭，三更天到是更天的時候，國子監之前已經是火把如龍。

　熾烈的火光似乎也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

　王淵仍然是穿著薄薄的儒繡羅袍，身上卻披著一件鶴氅，頗為暖和，這算是標準的富貴公子哥的裝扮。

　火光下的人群，一眼望去這樣裝扮的人並不少，還有一位位小廝在裡面忙來忙去。

　這些舉人面顯示出身非富即貴。

　還有一部分寒門舉人，卻在寒風中懂得瑟瑟發抖。

　他們也是不得不提前趕到。

　國朝的禮部試通常是一天之內結束，不似後世，要連著幾天，人都會被做瘸了。

　“公子，你冷不冷！”

　王喜，王福在旁邊噓寒問暖，緊張之下，有時候完全不知一句話以及問了許多遍。

　王淵有些啞然的看著這兩個貼身書童，他們要比他這個考科舉的人還要緊張。

　就在這時，王淵眼前一動，目光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招呼一聲。

　“李兄！”

　那裡有兩道聲音，看見他打招呼，不禁都是一驚，其中一道更是小聲道。

　“是那個姓王的色狼！”

　有低不可聞的話語聲響起，王淵眉頭卻是一挑，似笑非笑的望著那說悄悄話的李福。

　那兩道身影正是李兆廷主仆。

　同樣是束著發髻，面冠如玉，李兆廷當下帶著李福，腳步走近。

　那一團不僅僅是還有李兆廷主仆，許久不見的蔡齊，周概也在其中，還有十數位同樣意氣風發的年輕舉人。

　此時國子監一旁的高樓上，另有不少身影在黑夜中，也是興奮異常的望著腳下人山人海的地方。

　能夠親眼目睹如此之多的舉人，從四面八方而來，對於許多貨郎，貨主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少不得要去裡面竄一竄。

　每年一些舉人總會忘了捎帶文墨，或是喜歡在進入貢院之前討個吉利的彩頭！

　這就是機會！

　還有許多仕女則是單純來看熱鬧的！

　今科之中， 誰有希望中進士，誰又有希望中狀元，恐怕早就議論開來，甚至有妙齡仕女目露秋波，在眾多人群中逡巡。

　“他就是王存厚！”

　而在其中一座高樓之上，分外安靜，一位雍容華貴的身影，順著一位美婦的指引，落在了王淵等一小撮人身上。

　“是的！”旁邊美婦輕輕頷首，隨後退後半步。

　這道雍容華貴的身影目光仔細打量了片刻，輕輕頷首，旋即領著身後數位美婦悄然離去！

　在這位美婦走後，王淵才若有所覺看了一眼那高樓之上，只是目光所及，並未看到任何身影。

　“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