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嚴昱長出了一口氣。
程卿輕輕掙開他的懷抱,一隻手扶住牆壁,也長出了一口氣。
“你們都沒事吧?”官雲衣朝嚴昱和程卿衝了過來。
“沒事。”程卿搖了搖頭。
程卿話音未落,官雲衣上前一把抱住她,她整個人僵住了。
嚴昱也是一臉茫然。
這兩個女人的關系真的是看不懂,明明應該是敵對關系,可是剛才被蠱雕攻擊的時候,感覺都為了對方豁出命了。
嚴昱還沒疑惑完,那邊官雲衣抱完了程卿,又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嚴昱也如程卿一般,當場石化了。
他僵硬著扭頭看向程卿,卻發現,程卿也在看著他。
嚴昱雙手不知道要放在哪,懸在半空好不尷尬。
懷裡的官雲衣還哭了起來。一時間,石室內的氣氛比剛才蠱雕在的時候還讓人難受。
不過官雲衣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沒一會兒,她就抹了一把淚,然後推開嚴昱,臉轉向別處。
蠱雕是從他們進石室的那個通道口跑掉的,對面牆上的那個蠱雕來時的通道口如今還在那裡,一直沒有移動。
“我們要不要從那邊離開?”官雲衣貌似已經恢復正常了。
“那隻野鳥剛才是從那個洞口來的,那邊搞不好就是它的老巢。它媽它爸它妹它老婆孩子排成一排在出口迎接你。”嚴昱說道,他想說個冷笑話改善一下三人間尷尬的氣氛。
“那倒好了。”官雲衣說道,“來個痛快的。反正困在這裡也是死,還要忍受時不時竄出來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官雲衣走過去撿起火把,回頭看著程卿。
程卿沉吟道:“剛才那條通道口出現的時候,鍾義他們並不在裡面,可見,要麽不是我們進來時的那條,要麽,他們已經尋到別的出路了。看來這裡的機關相當複雜,要一時半會找出規律比登天還難。這裡竟然會出現蠱雕這種傳說中的怪物,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既然蠱雕出現了,那接下來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的怪物出現,而且剛才那隻蠱雕,雖被重創但是畢竟沒死,隨時都會重新出現,我們要做好準備才是。”
“可是…”官雲衣有些猶豫,“裝備什麽的都不在我們身上,連武器都沒有…這就一個火把,一個匕首…”
她掃了一眼嚴昱:“外加一個…已經快殘廢的人。”
“…”嚴昱很無語,不過剛才和蠱雕搏鬥確實讓他有點力竭。
“我這還有一些水和食物。”官雲衣低頭檢查了一下背包。
器械等大型的背包都在鍾義韓星那裡,其他重的東西則是由幾個男人背著。
嚴昱剛才因為要探路,把自己的背包給後面的人了。
程卿和官雲衣身上倒是有兩個小背包,不過只有手電,水和食物和一小盒救命藥品。
“哇。”突然,剛才蠱雕離去的那個通道口又傳來一聲尖叫。
“我靠!”嚴昱一驚,“是不是通道移動,它找不到出口?不會一會又回來了吧?”
“先走吧!”官雲衣看向程卿,“再不走一會兒通道口沒了!”說罷便要往通道口爬。
程卿一把拉住她:“你在後面。”說罷將她拉至身後,“讓你走的時候不走,不讓你走的時候你倒積極。”
她竟然罕見地吐槽了起來。
“我剛才是不想丟下你們獨自逃命!”官雲衣一臉委屈。
“在這險象環生的地方一個人往未知的地方跑叫做獨自逃命?是獨自送命吧。
”程卿掃了她一眼。 “接下來,你最好不要離開我五米!”她冷聲說道,隨後便爬入甬道,留下在原地扁嘴生悶氣的官雲衣。
“噗。”嚴昱忍不住笑出來。
“笑個屁啊!”官雲衣正一肚子火沒處發。
“哎哎,我們講道理啊!你不要睡不著覺怪床歪好麽?”嚴昱一邊扶著她往甬道爬,一邊笑道,“有能耐衝她凶啊,隻敢衝我凶算什麽英雄好漢。”
“我不是英雄好漢!”官雲衣回頭懟道,“我是女人!嬌俏可愛溫柔如水的女人!”
“噗,那嬌俏可愛溫柔如水的女人應該怎麽對待救命恩人啊?我可是剛救了你的狗命。”嚴昱笑嗆道。
“你救的是她的...命!你才是狗命!”官雲衣還嘴。
“可她救了你的命啊。”
“她救了我的命關你屁事?”
官雲衣回頭進行了最後一擊,還附贈了一個鄙夷的白眼,然後頭也不回的爬進甬道走掉了。
嚴昱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三人爬進蠱雕來時的通道口裡。
嚴昱先接過官雲衣手裡的火把踩滅,然後將熄滅的火把丟進通道裡,再跟著程卿和官雲衣的後面鑽了進去。
他們三人倒是幸運,直到他們到了下一個石室,通道口都沒有移動。
通道盡頭的石室牆上有個石門,門內是向下的階梯,延伸進黑暗中,不知道通向何處。
除此之外,洞內再無其他凹陷或者可能出現通道口的地方。
“看來我們沒得選了。”嚴昱指了指那個向下的階梯。
“剛才我們來的通道口是向下沉的,也許鍾義他們都去了下面一層?”官雲衣對程卿說道,“也許向下可以找到他們。”
程卿點了點頭:“也許。”
“那就進去吧。”嚴昱說道。
他再次點燃火把,交到程卿手裡:“我在前面開路,你們注意後面,野鳥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出現。”
程卿點了點頭,然後對官雲衣說道:“如果再遇蠱雕襲擊,我讓你走的時候,你必須要走!”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沒等嚴昱說話,官雲衣先表了態。
“不是一不一起死的問題,這趟艱險難測,沒人能保證全身而退。在緊要關頭,必須要懂得取舍。”
程卿看了看官雲衣和嚴昱:“盡最大的努力把損失減少到最低,切不可為了救一個人而全軍覆沒。我要你們這樣做,是因為我會這樣做。如果必須要取舍,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沒有希望的隊友。”
“就會嘴硬,雙重標準,剛才我要被蠱雕抓死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放棄我逃命?”
官雲衣在一邊小聲嘟囔著。
“你說什麽?”程卿厲聲道。
官雲衣立刻不敢吱聲,假裝什麽都沒說過。
“剛才是因為我即使不去擋也活不了,蠱雕殺了你就會來殺我。”程卿冷聲對官雲衣說道。
“好了好了,放心吧。”
嚴昱看了她倆一眼,出來打圓場:“真有危險的時候我一定丟下你們自己去逃命,誰我都不會救,看都不會多看你們一眼。不出意外,你們一定會得償所願死在一起的。”
“誰要你救啊!”官雲衣沒好氣地回道。
“不要我救最好咯,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嚴昱便打開手電朝階梯照了去。
“誰跟你夫妻啊!臭不要臉!”
官雲衣一邊跟嚴昱互懟,一邊順著手電光朝樓梯下看去。
“我的意思是夫妻都不救,何況是你這種沒關聯的路人甲,想我救你簡直癡人說夢。”
“你滾吧你,誰要你救了!”
程卿聽著他倆互相懟來懟去頭都大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階梯是螺旋狀,一眼看不到尾。
嚴昱小心地試了試台階,還算結實,又仔細照了照兩邊牆壁,一步一頓地朝下慢慢挪動起來。
走了片刻,階梯到了盡頭。階梯連著一扇矮門,穿過矮門之後,是一間無論大小還是形狀都和之前如出一轍的石室。
左手邊的牆角又有一扇矮門。
“這門裡似乎有聲音。”嚴昱湊近門口,對大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安靜下來之後,確實可以聽到那門裡傳來一些聲音,不過似乎離得不太近,所以聽得並不真切。
“這有長明燈,不過時間久遠,不知道能不能點的著了。”程卿抬頭看了看牆角立著的石柱上放著石造的長明燈。
她伸火把試點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的點燃了。
“呵呵,還真是業界良心!”嚴昱走過去看了看長明燈。
接著,他接過程卿的火把,去石室的四個角把幾盞長明燈都點了起來,室內一下子亮堂多了。
“那有壁畫。”官雲衣指著右手邊的牆壁叫道。
三人湊了過去,看完整個壁畫之後大驚失色。
壁上畫的是誘捕蠱雕的情節,第一幅畫是一隻蠱雕掉落到一個陷阱之中,那蠱雕被雕刻得昱昱如生,臉上那凶殘怨恨的表情淋漓盡致地體現在壁畫之上。
讓他們害怕的內容是從第二幅畫開始,第二幅畫得是另一只看上去體型更大的蠱雕試圖救援掉入陷阱的蠱雕,但是沒有成功,反到最後自己也身陷囹圄。
第三幅也是最後一幅,畫得是兩隻張牙舞爪的蠱雕站在一個大門前,將一個人撕扯成兩段。
“這…意思是…”官雲衣的聲音又開始顫抖,“真的不只一個…麽?”
“蠱雕的身後是一扇大門。”程卿指了指壁畫,“看來這兩隻蠱雕是被捕獲之後,人為地放在此處作為鎮守獸,保護一些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這…這也太…大陣仗了吧…”官雲衣蹲了下去雙手抱膝,想起剛被蠱雕攻擊時的情形,她的情緒就要崩潰了。
“就是說啊!幹什麽啊這是!放兩隻吉娃娃什麽的意思一下不就行了麽!放傳說中的怪物這麽奢侈做什麽!”嚴昱幫忙吐槽。
官雲衣被嚴昱逗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這個壁畫明顯年代久遠,為什麽那個蠱雕可以活那麽久?它們靠什麽生存的?”
“這是傳說中的怪物,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程卿搖了搖頭。
“那就是說…有可能有一隻比咱們剛才看到的那個更大的,並且隨時都可能會出現…”官雲衣剛平複一點的心情又陰暗起來。
“大小還不是最可怕的部分,性別才是…”
嚴昱把火把指向左手邊那個矮門:“你們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看到的,不是壁畫上的這兩隻,壁畫上這兩隻如果是一公一母…在這漫長的歲月裡,它們可能通過亂搞男女關系產生了很多後代…而且,萬一壽命都很長的話…那麽…”
“我想回家…”官雲衣的聲音聽起來很僵硬。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剛因為壁畫嚇得半死之際,頂上突然震了兩下,然後就聽到一聲嘶吼上面的階梯處傳來。
“糟了!八成是剛才那隻回來了!”嚴昱說道。
“那還等什麽啊!快跑啊!”官雲衣一邊喊著一邊朝矮門裡跑。
官雲衣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跑進了矮門裡。
階梯那裡的動靜實在是讓他們無暇細想,嚴昱和程卿也迅速跟在官雲衣身後跑進了矮門。
通道非常短,一共可能只有10米左右,幾步便到了頭,剛想從盡頭的門出去,就碰到了正在急速後退的官雲衣。
“幹嘛?!”嚴昱問道。
“嗬…”官雲衣感覺氣都喘不上來了,全身在顫抖。
“我靠!”嚴昱看到一張比原先那隻蠱雕更大更醜的鳥臉探進通道。
“快退!別被它們堵在通道裡!”程卿大喊了一聲,拉住官雲衣就朝後退去。
嚴昱知道程卿是怕前後被兩隻蠱雕堵住。
三人趕忙掉頭,重新跑回石室。
對面那隻大的蠱雕沒有跟過來,不過也沒有離開,就那樣彎著腰低著頭隔著通道向他們行著注目禮。
更驚悚的是階梯上面傳來連續不斷的叫聲。
“怎麽辦!”官雲衣腿都軟了。
“別怕,它太大了,過不來。”嚴昱安慰道。
“那上面那隻呢…”官雲衣伸手抓住嚴昱的胳膊,整個人不住地顫抖。
“上面那只是瞎的,找不到路,就算找到了,樓梯那麽難走,待會一腳踩空說不定就摔死了…”嚴昱胡謅著。
他心裡其實也很亂。眼前這個地方是條死路,前後都被蠱雕堵著,想逃出去真比登天還難。
“把燈裡的油盤取出來,注意裡面的油脂不要灑掉。”程卿握拳來回走了兩圈,突然轉過身來,招呼嚴昱和官雲衣一起把4盞燈的油盤都取了出來。
然後將盤子裡的油脂有一定規律的分灑在階梯上和門邊。
“進矮門,盡量壓低身子。”程卿對官雲衣說道。
官雲衣看著對面那個鳥臉,心中惴惴不安。
“沒事的,它體型太大過不來。不要靠近它,保持五米以上的距離!”程卿鼓勵官雲衣。
然後又轉頭對嚴昱說:“你陪她一起進去。”
嚴昱這會兒已經知道程卿要做什麽了,他走過去把她和官雲衣往矮門裡一推。
“你幹什麽?!”程卿想要出去。
“待在裡面!”嚴昱伸手攔住她,低聲喝道。
程卿一愣,她看著凶巴巴的嚴昱,眼神極其複雜。
片刻之後,她歎了口氣轉身走進矮門,低聲對嚴昱說道:“注意靠門邊,待會進來方便。”
這時候,階梯處傳來一陣悶響,嚴昱趕緊把4個油盤裡還在燃燒的燈芯聚在一個盤子裡,把剩余的盤子扔在階梯口。
一聲尖利的嬰兒哭聲從階梯口傳來,然後那隻瞎了眼的蠱雕出現在嚴昱的視線裡。
這時候,通道對面的那隻大蠱雕也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
那隻瞎眼蠱雕似乎並沒有全瞎,它看到了嚴昱手裡的火把立刻發了狂,跌跌撞撞地朝火把撲了過來。
在它撲進程卿灑出的油圈的一瞬間,嚴昱將燃著的燈芯一股腦向它灑去。
周圍的油脂立刻被點燃了,蠱雕瞬間變成了一個火團。
那蠱雕發出淒厲的慘叫。
另一邊的大蠱雕也發出撕心裂肺的哀號,將它的大腦袋擠進通道中。
不過它的體型過大,矮門的寬度有限,它怎麽也進不來。
嚴昱迅速鑽進通道裡,外面已經成了一片火海,那著火的瞎眼蠱雕四處亂竄,不停地撞在牆壁上,發出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慘烈。
嚴昱弓著腿把火把頭往門外伸著,防止那蠱雕會撞進通道。
另一邊的程卿和官雲衣則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那隻大的蠱雕,兩人的手在黑暗中緊緊握在一起。
那大蠱雕明顯著了急,一次比一次用力地往通道裡擠,身上的毛皮都被蹭掉了還鍥而不舍。
終於,在數次失敗的嘗試之後,它成功的擠進了通道。
只是,它碩大的身軀被狹小的通道卡住,行動非常困難。
可對面越來越微弱的哀號觸動著它的心弦。
它拚命地往裡移動著,身體不住地摩擦著牆壁,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再混合著瞎眼蠱雕的鬼叫和通道內的回聲,和從石室內不斷湧入通道的熱浪與濃煙,簡直就是一個慘絕人寰的修羅場,直教人汗毛起立細胞跳舞。
漸漸的,外面的蠱雕沒有了聲息,一股難聞的焦味彌漫在空氣中。
而裡面的這隻大蠱雕,也終於在距離程卿不到2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往前擠了。
它的骨骼都被擠得變了形,通道內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它的羽毛和皮骨被牆壁磨破之後,血肉有的黏在了牆上,有的掉落在地上。
大蠱雕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毒,它努力想向前方的三人伸爪,卻怎麽也伸不出去。
石室再無動靜之後,大蠱雕眼中的怨毒漸漸變成了哀傷,它張了張口,發出嘶啞的低吼,眼睛在火光中顯得那麽晶瑩透亮,仿佛溢滿了淚一般。
通道裡的空氣越來越渾濁, 嚴昱探頭看了看石室內的情形,那隻瞎眼蠱雕已經趴在地上不動了,身上還在零星的火苗在燃燒著,通身漆黑一片慘不忍睹。
嚴昱從通道裡鑽了出來,確定那隻蠱雕已經死了之後,才招呼程卿和官雲衣出來。
“它們…”程卿頓了一下,有些說不下去。
官雲衣也覺得很難過,眼前是何其慘烈的場景啊。
最大的威脅被除去了,三個人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程卿走到壁畫前,久久凝視著上面的兩隻蠱雕:“為情而來,為情而去…”
她回頭看了看通道裡那隻一息尚存的大蠱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是一對情侶吧。”官雲衣看了看兩隻蠱雕,“千百年來,雖被困在這裡,卻有彼此為伴,也算是件幸事…如今,也算是解脫了…”
她們還沒說完,通道裡的那隻蠱雕又發出一聲嘶吼,然後竟然又努力往前擠了起來。
“要怎樣的感情,才會這樣拚著一死也要見上最後一面…”官雲衣鼻子一酸。
嚴昱走上前去撲滅了瞎眼蠱雕身上零星的火點,想要拖它過去和大蠱雕見上一面。
沒想到剛拖到一半,那大蠱雕竟真的從矮門裡擠了出來。
只見那隻大蠱雕渾身血肉模糊,前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擠壓的過於嚴重,有些跛。
它跌撞地摔倒在瞎眼蠱雕的身邊,那瞎眼蠱雕已經被燒得像一坨黑炭,大蠱雕將頭靠在瞎眼蠱雕的身上,閉著眼喘著氣,感覺也活不了多久了。
三人都不忍再看,趕緊順著通道離開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