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義是最後一個跑入石室內的。
此時,眾人手中的幾把手電和韓星拿著的火把將整個石室照得那叫一個燈火通明。
“電梯通道口呢?!”嚴昱指著牆壁大叫道。
“還早呢,估計要等四十分鍾。”黃士季說道。
“什麽?!”鍾義和肖奉國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到底什麽東西?嚇成這樣?”嚴昱問道。
“蛇,四腳蛇,白色的。”鍾義一邊哆嗦一邊用手比劃著。
黃士季聽罷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在林子裡度過的那可怖的一晚。
他忙跑到韓星身邊,借後者的火把將自己的火把點燃:“老天保佑我們能挺過這四十分鍾。”
正說著,遠處傳來了一陣讓人渾身發麻的悉索聲。
官雲衣不自覺地朝後縮了縮身子。
鍾義感覺自己的褲襠快濕了,不過他一副很爺們架勢,跑到了程卿身邊。
看上去感覺像是他要照應程卿,但其實他是心裡一陣發麻,希望程卿能保護自己…
嚴昱站在肖奉國邊上,拿著手電直直地對著通道口,神情也無比緊張。
“那個…他的魂祭有用麽?”韓星看了看嚴昱,問黃士季。
“希望有用。”黃士季說道,“你把火把給他。”
韓星聞言趕緊將火把往嚴昱手裡一塞。
嚴昱心裡非常清楚,鍾義也就罷了,他一向膽小。可肖奉國素來是英勇無畏的鋼鐵戰士,能讓他驚慌失態的,肯定不只是普通四腳蛇那麽簡單。
他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你確定魂祭能行麽?”他問黃士季。
“死馬當成活馬醫,權且試試看唄。”黃士季這貨顯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此話一出,本來就害怕的鍾義當即腿軟快要跪下去了,還好程卿拉了他一把。
“那萬一失敗呢?”嚴昱問道。
“失敗?你可失敗不起,待會看到你就明白為什麽失敗不起了。”黃士季伸手指了指通道。
黃士季話音未落,就看到一片銀光慢慢湧入手電射出的遠光之中。
嚴昱頓時明白了肖奉國和鍾義為何那麽慌亂,也明白了黃士季為什麽說自己失敗不起。
鍾義的描述並不盡然,那不是白色,而是一種發光的銀色,一種接近透明的熒光色。
也根本不是什麽四腳蛇,蛇身上只有兩腳,身體比四腳蛇大得多,更像是長著兩條大長腿的蜥蜴。
一群怪裡怪氣的生物,也不知道是在爬,還是在遊。
這些小怪物們如同銀色的浪潮,翻滾而來。它們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整個甬道,不只是地上,連牆上都有…
看得人一陣惡心,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被驚了起來。
萬幸的是,它們爬得並不是非常快。
但它們距離通道口也不太遠了,即便以現在這種慢速,到達通道口也不需要多長時間。
“對了,剛才那柄短劍呢?就是說能克制鬼影的那把!快給我!”黃士季突然想起了什麽,朝嚴昱喊道。
“短劍?”
嚴昱被這些“四腳蛇”惡心到了,大腦一時有點短路。
“在我這。”
程卿打開背包,露出裡面的短劍。
黃士季拿出短劍,三兩下解開了外麵包裹的衣服,將短劍拔了出來,仔細凝視著上面的紋路,口中似乎在默念著什麽。
“喂!你往前站一點啊!”韓星落井下石,
賤兮兮地指了指通道口,對嚴昱說道。 嚴昱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想抽韓星兩巴掌的衝動。
他可以和蠱雕那麽凶殘的野獸搏鬥,卻無法想象自己和這群惡心的生物糾纏。
“嚴昱,你我同時發力才有機會。”黃士季異常嚴肅地對嚴昱說道。
“如果少了你的魂祭,我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會減掉一半。並且…”他朝通道裡努了努嘴,“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不成功便成仁。”
“問題是,我不知道那什麽魂祭要怎麽觸發啊。”嚴昱急道。
此時,那股銀色的潮水離通道口還有不足二十米。
“你站近一點,讓自己的恐懼完完全全地爆發出來。”
黃士季說道:“只有在你最恐懼最無助的時候,在你力不能敵陷入險境,瀕臨死亡的一瞬間,你的魂祭才會出現保護你。”
嚴昱覺得黃士季的眼神有點閃爍,這狗東西搞不好是在誆自己,根本就是要用他來做誘餌。
但是此刻箭在弦上,除了聽他的,也確實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了。
嚴昱心裡暗罵了兩句,萬般不情願又朝通道口蠕動了幾厘米。
眼見著那些小怪物離得越來越近,嚴昱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黃士季!快想點辦法啊!”
嚴昱眼見著那群銀色怪物鋪天蓋地地朝自己包圍過來,隻消一瞬間就會把他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急忙大叫起來。
“呼!”
黃士季燃起一張符,置於短劍之上,然後迅速跑到嚴昱身後,將短劍一橫。
劍上的符紙一下子燃盡了,變成一層黑灰附著在短劍之上。
兩秒之後,那劍身突然湧出一股似煙非煙的東西。
黃士季將短劍朝甬道的方向一揮,那繚繞的輕煙瞬間膨脹起來,幻化成一隻飛舞的巨獸朝通道口飛竄了過去。
站在通道口的嚴昱感到一陣熱風吹過。
只見那股飛煙飛過自己手中火把,裹帶著火把上的火焰一起向前方的銀色浪潮直撲了過去。
那些小怪物們先是被嚇愣住了,然後突然開始瘋狂地調頭朝後逃竄。
那夾著火焰的煙霧不斷朝前追趕著這群小怪物。
片刻之間,那群受了驚嚇的怪物蜥蜴蛇便逃得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一些被踩踏擠壓而死的屍體。
“我靠!帥呆了!”
鍾義在癱軟了許久之後,終於站直了身子。
他一副狗腿樣跑到黃士季身邊,各種彩虹屁張口就來:“士季哥,這是你的大招麽?這招叫什麽?飛龍在天?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心中偶像夢中情人!”
黃士季微微一笑,面對鍾義的恭維,表現得十分淡定。
“我其實只是賭了一把,剛才只是道家的幻術而已,並沒有什麽實際的攻擊力,如果對面是一個人,最多也只會嚇他一跳,並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實際的傷害。只不過,此招利用了虛實相克的原理。”
黃士季看了看迷惑的眾人,進一步解釋道。
“在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實的可以克虛的,虛的也可以克制實的,比如人,是實體,會懼怕鬼魅魂魄這些虛無的東西。”
他指了指甬道裡的零星屍體:“這些小東西也是實的,它們的感官非常敏銳,能感受到一些普通的生物所感受不到的東西,這是它們的長處,也是它們的軟肋。它們感受到了黑煙的巨大威脅,便驚慌失措抱頭鼠竄起來。畜生畢竟只是畜生,無法分辨幻象和真實。”
“剛才那只是道家的幻術?”鍾義目瞪口呆,“不是,等等,道家的幻術?道家的?你不是佛家的麽?”
“誰告訴你我是佛家的?”黃士季笑道。
“那圓通不是你師兄麽?他不是和尚麽?你不是佛家的那你為什麽會有個和尚師兄?”鍾義摸了摸腦袋。
“誰告訴你我師兄是和尚的?”黃士季揚了揚眉。
“…”
鍾義滿頭冷汗:“圓通不是和尚?那他整個和尚的樣子做什麽?他是不是想乾砸了買賣就嫁禍給和尚?這樣嫁禍競爭對手合適麽?太喪心病狂令人發指了!”
黃士季攤了攤手表示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威脅解除,隨後的時間裡,大家交流了一下彼此分開之後的情形。
黃士季和韓星之前下到的第三層並沒有其他通道,所以他們沒得選擇,只能在原地等待通道口再次出現。
上下幾次之後,他們終於搞清了通道口運行的規律。
而鍾義和肖奉國這一對,順著甬道一直向前想找出路,期間有數條岔路,他們一一走遍,卻發現全是死路。
略作休息之後,他們本打算順原路返回,到石室中看看通道口有沒有再次出現。
沒成想,突然從其中的一條岔道中爬出成千上萬的銀色怪蛇,追得他們疲於奔命。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測著這些怪裡銀色怪蛇究竟是什麽來頭。
黃士季也趁機向官雲衣詢問了蠱雕的情況。
官雲衣這會兒似乎情緒好了很多,便向大家詳細描述了他們遇到蠱雕的情形。
最後說到那隻大蠱雕豁出性命為見愛侶最後一面,眾人聽得都頗為動容。
“這地方居然有蠱雕這種傳說中的上古怪物?”韓星表示不可置信。
“那搞不好這些蛇也是上古的什麽怪物吧?”鍾義倒是會舉一反三。
肖奉國皺著眉,他本是個嚴謹的人,凡事都要求個明白,可是這一路上一件事比一件事匪夷所思。
他現在已經搞不清自己到底需要明白些什麽了。
“蠱雕..怎麽進來的?開門位的入口一個人通過都很困難,何況兩個體型巨大的蠱雕?是不是有別的出入口?它們又是怎麽存活的?”他實在忍不住,努力克服了交流障礙,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
“那隻大蠱雕行動不便,應該都是那隻小的蠱雕出去覓食,帶回去給它吃。既然是上古的怪物,就不能用常理度之,搞不好真的命長能活幾千年,也搞不好之前都在休眠,有人闖入此處才驚醒過來?”嚴昱猜測著。
猜測也都只是猜測,終究是沒有定論。
官雲衣仍舊沒提巫文的事情,看來是有意要隱瞞。
等那牆上的通道口再次出現之後,大家便依次進入其中,順原路返回。
當然,在通過齒輪迷宮的時候又頗費了一些時間。
一行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回到了之前的地下河灘。
嚴昱環顧了一下眾人,看上去都已經是筋疲力盡了。尤其是體力上本就稍遜一籌的官雲衣和程卿,此刻臉色相當難看。
嚴昱抬頭看了看河對岸,那個原先擠滿了著火的鬼影的山洞口,現在看起來風平浪靜。
“我們怎麽過去?”鍾義看著湍急的河水問道。
“用氧氣瓶。”肖奉國仔細檢視了一下對面的崖壁,“一個人纏著繩索綁著石頭帶著氧氣瓶由河底到對岸,用登山鎬爬上那個洞,這邊再找一個人把繩索固定好,其他人就可以順著繩索攀過去,就是第一個人和最後一個人要下河裡濕個身,可以當是洗澡,呵呵。”
他獨自默默笑完,發現其他人都沒反應,意識到自己的笑話太冷了,頓時覺得好尷尬…
嚴昱簡直要笑噴,他知道肖奉國是個慢熱的人,平時就是一個悶罐子,尤其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說句話簡直就要了他的命。
現在他不僅說話,還說了笑話,雖然這個笑話只有他自己能Get笑點,但是也從側面上反應經歷過這段艱辛的旅程之後,他的孤僻症和說話障礙大有好轉了。
嚴昱忍住笑,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打擊他,不然他又要自閉起來了。
“咳咳…”
嚴昱趕緊給肖奉國捧場:“老肖說得對啊!現在大家商量一下,誰先過去洗個澡呢…”
一想到那洞裡的鬼影,大家心裡都是一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吭聲。
“我去吧。”肖奉國果然是隊伍中最有犧牲精神的戰士。
“怎麽又是你?”嚴昱揚眉道,心裡暗罵肖奉國真是個傻子,“來的時候是你豁出命先跳過來的,回去你就歇歇吧。”
結果他一接話,大家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幹嘛!”嚴昱斜眼掃視了一下眾人,“我又沒說我要去…”
黃士季攤了攤手:“眾望所歸啊。”
“眾望所歸個屁啊…”嚴昱沒好氣,“你黃大師剛才一招退蛇,才真是眾望所歸!”
“我剛才一招退蛇也是在你的幫助下啊。何況現在對面一片太平,也沒見那些鬼影啊!而且,不是還有那個短劍麽!”
黃士季指了指程卿的背包,那個短劍他在用完之後還給了程卿,依原樣放在程卿的背包裡。
“那短劍我還真是無福消受,一拿那個短劍我就會噩夢連連…”嚴昱說道。
“噩夢?”黃士季皺眉道,“怎麽回事?詳細說說。”
嚴昱本不想提這件事,這會兒既然開了個話頭,不說完整似乎也不太好。
他看了一眼程卿,對方沒什麽反應,一如既往的冷著臉,沒給他任何提示。
思考了幾秒,他決定不提程卿隻說自己。
“那個短劍,我拿起來會做噩夢,所以才放在程卿那的。”他說道。
“給我看看。”黃士季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伸手對程卿示意道。
程卿直接把背包遞了給他。
“做噩夢…”黃士季拿出短劍仔細研究起來,“沒道理啊…”
“什麽情況?”鍾義怯生生地問道。
“即便那個密室裡的乾屍是肉身煞,你也不應該有幻覺,你有魂祭,魂祭護身不只是肉身保護那麽簡單的。”黃士季眯著眼看了看嚴昱。
“邪魅的東西也根本近不了身才對。”他把刀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
“難道是蠱?”他皺了皺眉頭。
“蠱?!”鍾義跳將起來,“就是那些那些會渾身潰爛什麽的那些麽!!”
“黃士季示意鍾義冷靜點:“沒你想得那麽邪惡,蠱分很多種,有些還是治病救人用的。當然,黑蠱苗裡是有一些毒辣的蠱術,但是施蠱的人也同樣會付出極大的代價,所以不是血海深仇是不可能會用那些惡毒的蠱去對付別人的,別把蠱術想得那麽恐怖。”
“哦,那…那是什麽蠱?”鍾義稍微放松了一點。
“有一些蠱會讓人出現幻覺,但是我不是這方面的行家,也不太懂。”黃士季皺著眉頭,歎了口氣。
“我也…”官雲衣猶豫了一下,“我也看到了一些…”
“什麽?”黃士季又一驚,“你也看到?你看到什麽?你碰過這短劍麽?”
“碰過…”官雲衣看了程卿一眼。
“可是…”她本想說程卿也碰過,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來。
“你剛才昏過去的時候是做了噩夢?”
黃士季回憶了一下剛才官雲衣昏過去的情形,在得到肯定答覆後,他又陷入沉思。
“那就應該不是蠱了…蠱是針對性很強的一種術法,要同時針對多人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能,也不可能還認人,否則我現在拿著短劍,我也應該中招才對…不對,不是蠱,施在短劍上的蠱經過那麽長的時間還能有效也太過驚人了…那是什麽呢…”他自言自語道。
冥思苦想了很久,似乎也沒有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黃士季搖了搖頭,有些喪氣。
“咱們還是討論一下誰先過去吧?”鍾義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他一想到鬼影就頭皮發麻,他是死也不要去的,所以他很關心這個倒霉的任務到底會落在誰身上。
“我去吧。”肖奉國再次挺身而出。
“啊!”黃士季那邊突然叫了一聲,“難道是活物?”
“什麽活物?”鍾義又開始緊張了。
“一個說法而已。這短劍不普通,是很有年頭的古物。”黃士季顛了顛手裡的短劍。
“人總說玉石有靈性,其實不只是玉石,很多古老的東西都或多或少會有一些靈氣,甚至是一些記憶,物品本身所攜帶的記憶。一些道術非凡的人能夠看到這些記憶,比如我師兄,如果他看到這柄短劍,也許會看到很多很多和短劍有關的記憶。在那些有道行的人眼裡,這些沾了靈氣的古物都是活的,跟人一樣有生命的,就是所謂的活物。”說道這裡黃士季又皺起了眉頭。
“但是一般來說,普通人是看不到這些活物的‘記憶’的。更何況他還有魂祭在身。”他看了一眼嚴昱。
“那是怎麽回事?”官雲衣問道。
“誰知道呢?可能記憶和你們有關?可能他的魂祭沒有感覺到威脅?”黃士季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並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
“反正,我顯然是失去打頭陣的資格了。”
嚴昱懶理故弄玄虛的黃士季,他帶著幾分自嘲說道:“這裡有這麽多男人,怎麽也輪不到兩位女士上。老肖已經輪過一次了,剩下的三位,是不是也應該各盡所能,為隊伍做出點貢獻呢?”
“我不是不想…”鍾義滿臉為難,“不是,我就是不想…不是,我其實…”
“我倒是想去,不過為了整隻隊伍考慮,還是穩妥些的好。”黃士季露出個狡猾的笑容。
“畢竟,回去在林子裡找路還靠我呢!大家說是吧?”他賤兮兮地說道。
他搬出了找路這個大招,倒也讓人無從反駁。
“切…”
韓星鄙夷地呲了一聲:“不就是些鬼影子麽,有什麽好怕的!”
其實他心裡也對那些鬼影子心有余悸,但是此刻,正是他在兩位女神面前大展身手的好時機,他怎麽也得打腫臉充起這個胖子。
更何況,按照官雲衣所說,那柄短劍是可以克制鬼影的,此時不出頭更待何時。
“我去!”他頗為豪邁地說了聲。
“倒還真是條漢子。”嚴昱頗感意外,他笑了笑,示意黃士季把短劍給韓星。
韓星剛接過短劍,鍾義立刻節操全無的衝上去給他捆了石頭,綁了繩索,套了氧氣瓶,一副怕他反悔趕緊生米煮成熟飯的模樣。
綁好之後還說了句:“星哥你別怕,有事就往水裡跳!”搞得韓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