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讓是小的時候偷偷跟著他父親去過一次埋玉的地點,當時怕被發現,沒敢跟的太近,隻遠遠地看了幾眼。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害怕,心裡唯一擔心的是別被父親或者村裡的其他人發現,否則少不了挨一頓打。
現在卻不一樣了,在出了這麽多事之後,他心裡對那個埋玉的地點早已充滿了深深的恐懼,那早就不再是挨一頓打那麽簡單了,那個地方,在他心裡,去了就等同於是送死,那是個一去就再也不會複返的死亡之地,一個被詛咒的地方。
可他更害怕眼前的這個人,這個舉著刀,看起來冷血無比的人,揚言要讓他死得比族長慘上百倍千倍的魔鬼。他想要活下去,他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在黃士季的逼迫下,猜讓十分不情願地將其帶到了村後的一個山口:“上去…就是了。”猜讓指了指山上。
“帶我去。”黃士季把玩著小刀,冷冷地看著猜讓。
“我,不…不能去。”猜讓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別廢話,我的耐心可不多。”黃士季冷聲說道,把小刀在空中劃了一個圈。
猜讓吞了一口口水:“我沒去過…我只是看他們從這裡…這裡上去。”
“那就從這裡上去吧。”黃士季說道,“你最好動作快一點,否則拖到了晚上,你知道會發生什麽。”
猜讓打了個寒戰,艱難地邁出步子,朝山上走去。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來到了一塊平坦的地上,說是平坦,因為此處寸草不生,連個草皮都看不著,也沒有其他地方隨處可見的石塊土堆。看上去,應該是人工修整過的。
猜讓警惕地看著四周,顫抖著告訴黃士季,這裡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黃士季掏出羅盤,羅盤的指針並沒有異動,黃士季的這個羅盤,是他師父傳給他的,是個古物,也是個寶物,名喚楊公盤,這個羅盤能測出異常的磁場…也就是一般意義上的,那些所謂的不乾淨的東西。
“就是這裡?”黃士季問道,“這裡埋著你說的那些狗的屍體?”
猜讓的腿不住地打著顫,似乎連站著都有些困難。他朝黃士季點了點頭,表示就是這個地方。
“你是晚上跟著你父親來的?”黃士季又問,“你隻敢遠遠地看,如何能確定此處就是?”
猜讓指了指不遠處的空地四周地上幾處發黑的印記:“火,燒黑的。”
黃士季走到跟前,仔細查看了哪些黑色的土地,果然,是火燒出來焦黑。看來,這裡就是埋玉的地點無疑了。
“玉埋在哪裡?”黃士季問道。
“不,不知道。”猜讓很害怕,此時還是上午,天氣十分晴朗,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覺得此地有一種莫名的恐怖氣氛。
“挖挖看。”黃士季指了指中央地帶的土地,對猜讓說到。
猜讓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不能挖。”
“快挖,少廢話。”黃士季又擺出一副凶惡的摸樣,他拔出小刀指著猜讓,“去那邊找塊尖利些的石頭來。還是你想用手挖?”
許是黃士季的凶狠表情嚇到了猜讓,雖是極度地不情願,他還是挪動腳步按照黃士季的指示去找了一塊石頭過來。然後,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用乞求的眼神看著黃士季。
“動作快點!”黃士季仿佛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厲聲喝道。
猜讓隻好苦著臉挖了起來,可是挖了許久,什麽也沒有挖到。
“我警告你,別跟我耍什麽花招!”黃士季再一次恐嚇猜讓,“確定這裡是埋玉的地點?!”
“真的,我看到!這裡!”看到拿著小刀一步步逼近的黃士季,猜讓快要嚇尿了,“真的,是這裡!”
“那為什麽什麽都沒有?!”黃士季指了指左邊,“去那邊挖!繼續挖!直到挖到為止!”
猜讓不敢違抗,帶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繼續挖了起來。
就這樣,一連挖了好幾個小時,挖到猜讓實在沒有力氣繼續挖下去了才停下來。雖然是用石頭挖,可是猜讓的手還是被磨破了好幾處,他懼怕黃士季的凶惡,一直沒敢停下來。這會兒,他實在是挖不動了。而這一片空地,也幾乎都被他挖了個遍。
他挖的坑不太深,按照他父親的說法,他們埋狗埋得也不是很深,只要把土夯實了不讓氣流出來就行。他挖的深度就算沒辦法把狗挖出來,也至少能看得到了。可是詭異的是,什麽都沒看到,這一片空地之下,什麽都沒有。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了,太陽很快就要落山了,猜讓已經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他不住地告誡黃士季太陽落山之後會發生恐怖的事情,讓黃士季趕緊帶他回去。可是黃士季似乎並沒有要離開的跡象,他在空地四處踱步,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天色越來越暗,猜讓實在是受不了,他突然扔下石頭,瘋狂地向山下跑去。黃士季冷眼看著他的背影,並沒有去追。
這片空地的盡頭是一些雜草地,再遠一點就是樹林了。黃士季抬頭看了看天,再過一會兒就真的要天黑了,他是否真的要在這裡待著呢?他重新掏出羅盤,羅盤的指針穩穩的,還是沒有什麽異動。
看猜讓的樣子,似乎並不像是在說謊,可是為什麽這裡什麽都沒有呢?那些村民,那些收玉的人,還有那些被埋在地裡,死得不能再死的狗,都去哪了呢?
還是先回村子再說吧,黃士季想。他擔心這裡真的有狼群出沒。
他順著猜讓離開的方向緩緩向山下走去。
天色暗得很快,他剛走到山口,天就幾乎全黑下來了,山口離村口並不太遠,所以黃士季並不是很著慌,他拔出插在腰間的手電,不緊不慢地朝村口走去。
就在快要到村口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嚎叫,聲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他身後一米之內,黃士季大吃一驚,他的身手不弱,狼群怎麽可能這樣悄無聲音地就來到他身後?他一邊朝前跑,一邊舉起手電回身朝後照去,呼,虛驚一場,什麽都沒有,可是剛才那聲嚎叫,真的仿佛就在耳邊一樣。
黃士季不敢再慢慢晃蕩了,他一路小跑跑到村口,這個時候,山口那邊突然傳來大規模的嚎叫,就像昨天那樣,並且,這聲音正在朝自己急速地逼近。
黃士季舉起手電跑進村子,他發現自己遇到了一個難題,村裡的房子幾乎都是一個摸樣,他很難在這種烏漆嘛黑的情況下找到猜讓的家了。
就愣了這麽一會兒神,嚎叫聲已經到了他的身後,黃士季有些驚恐,他揮著手電朝後照去。突然,他看到不遠處好多雙眼睛,綠油油的,不,是紅的…不,是紅中帶綠也不知道是綠中帶紅,反正是一種又詭異又惡心的顏色。
真的有狼群!黃士季驚了,他撒開腿朝前跑去,準備隨便選了一戶人家衝進去再說。可就在這個當口,他突然感到頸後一涼。
他很難確切地形容出那種感覺,就好像頸上抹了清涼油,然後被一陣冷風吹過的感覺,隨即,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被驚起來了…
黃士季覺得自己死定了,可是下一秒,他發現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嚎叫還在繼續,就在自己的身後,黃士季機械地轉過身去,黑暗中,那些紅紅綠綠的眼睛還在那裡…狼群,為什麽不襲擊自己?黃士季舉起手電朝那些眼睛照去,手電光直射之下,那些眼睛突然不見了…
可是嚎叫還在繼續,就在身邊,很近很近。黃士季從懷裡掏出羅盤,用手電照上去。
羅盤的指針不住地顫動著,果然,這裡有古怪。
不過,只要不是狼群,黃士季便沒那麽害怕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折好的符紙,用打火機點燃了,在自己身邊畫了一個圈,然後舉著手電朝嚎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走進了嚎叫聲的中心地帶。他抽出腰間的小刀,割破手指,在小刀上抹過,然後又在身邊劃了一圈。可是,嚎叫聲並沒有停止,黃士季掏出羅盤,指針已經開始大幅度的跳動,他覺得周圍的溫度也突然降低了很多。
不可能啊,黃士季的額上隱隱見汗。按照他的預計,這嚎叫聲早該停止了。他又掏了一個符紙出來,點燃了,朝四周照去,突然他感覺自己看到了一些什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像狼又像狗,包圍著自己,黃士季心裡有些發毛,如果這些真的只是那些狗的“冤魂”,沒理由連他沾血的匕首和符紙都不怕?
哀嚎聲越來越淒厲,黃士季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聾了。他閉上眼睛,默念了幾句,手裡的符紙已經燃盡了,他把灰舉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詞,然後在手裡用力揉搓了幾下,讓灰和血融在一起,然後突然睜開眼睛,朝四周抓去。
可是,依舊沒有什麽效果,哀嚎不停,黑影也沒有消失。
黃士季歎了一口氣,莫非是自己學藝不精?連幾隻野狗都搞不定?!他感到很有挫敗感,不過不管怎麽說,起碼這些東西也不敢攻擊自己…這也算是安慰吧…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他在原地坐了下來,靜靜觀察著四周。
過了好一會兒,嚎叫聲才停歇,持續的時間和昨天晚上差不多,看來猜讓沒有說謊,這鳥事果然是每天晚上日落之後都會發生。
黃士季就在那裡坐了一晚上。哀嚎聲結束了之後,黑影也沒有了, 一切都趨於平靜。第二天天亮,村民們發現了他,應該是,村民們驚恐地發現他竟然沒有死。於是,突然間,他變成了讓村民們頂禮膜拜的大神。
猜讓將自己父親當年留在家裡的那塊血玉給了黃士季,也就是族長死的時候戴在身上的那塊。這東西在村裡已經成了不祥的象征。
黃士季想搞清楚村裡每晚的哀嚎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當血玉到手之後,他決定稍微改變一下安排,他打算先回去把血玉交給雇主,然後再找機會回村子裡來,當然,要帶著器材來,把村子裡照得如白晝般光亮,然後再看看那些鬼哭狼嚎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他不顧村民們的勸阻,當天就下了山,一路上,並沒有什麽阻礙,沒有遇上那些會把村民們咬得面目全非的野獸。他非常順利的到了家,將血玉交給了雇主,不過他並沒有告訴雇主血玉的真正來歷。
對雇主來說,血玉到手最重要,黃士季經歷了什麽樣的故事,並不是他關心的。他如數付了報酬,黃士季的名聲也如願地有了些許的提高。可是當他整理行裝再度去到那個村子裡的時候,卻茫然的發現村子裡的人都消失了…
他依足了坐標,按照前次的路線;帶齊了裝備,人手。可是,到達目的地後卻發現,整個村子早已人去樓空。
是全村的人一並搬離了麽?黃士季和他帶去的人在村裡等到日落,可天黑之後卻沒有再發生異象,沒有嚎叫,沒有那些紅紅綠綠的眼睛,也沒有黑影,什麽都沒有。那異象也如同村裡的人一般,詭異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