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撥了肖奉國的電話,大半夜的不要隨便給人打電話?誰規定的?不過,果然關機了…也是,對方可是有生活規律強迫症的肖奉國啊!睡覺前關機是一個雷打不動的習慣,雖然幾乎沒有人打他的電話。
百無聊賴,只能上床睡覺,一切待到明日再說。
“攜陰玉同行,色變速退,萬不可冒險。”一個黑袍男子將一枚黑色的玉佩交給了身後的一個年輕男子。
此時,畫面又突得換成了群峰疊嶂,年輕的男子在山路上奔行,他似乎是受了極重的傷,他的手中緊緊抓著一塊刻著奇怪文字的石刻…
漆黑的山洞中,火把燃起。
“陰陽變換,天道輪回,失落的神鏡終將回到主人的手中。”年輕男子大笑,拔刀自刎,熊熊烈焰突然充斥了整個山洞,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
“呼!”打開床頭燈,花了一些時間調整視線,看清了屋內的情況,確定自己確實是在房間裡…使勁兒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
又做夢了!
我抬頭看鍾,已經是早上6點了。我猛力掀開被子起床,我真的快要被這些莫名其妙惱人的噩夢給逼瘋了。
“鈴鈴鈴!”電話響了,是肖奉國。
“你找我?”他問道。
“你上次說的那位教授,最近有講座麽?”
“有,明天下午,他有一個關於中國古代銅鏡文化的講座,我明天剛好沒課,準備去聽的。”
銅鏡文化?!我心裡一凜,“明天下午幾點?在哪?”
“下午1點在9號樓的多媒體教室,你要過來麽?”肖奉國有些詫異。
“對,我請兩天假,過去一趟。”我打定了主意。
“兩天?你要住…跟我住宿舍麽…?”肖奉國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糾結。
“嗯…我考慮一下。”說罷我立刻掛了電話。
幾秒之後,肖奉國又打了過來。
根據我對他多種強迫症的了解,我模棱兩可的態度,以及他對於我——這樣一個散漫分子,會不會住他——一個潔癖加作息強迫症的宿舍的憂心,會讓這個計劃狂魔的節奏全亂,失控到見到我的那刻為止。很好,我微笑著直接關了機。讓他好好享受一下這抓狂的感覺。
肖奉國所在城市離我只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請了假,買了第二天一早的車票,到達後再打車去了肖奉國的學校,駕輕就熟找到了他的宿舍樓。
然後打開手機,根據短信提示,在我關機的13個多小時內,他總共給我打了68個電話,前兩個小時平均每6分鍾一個,隨後的7小時為他的睡覺關機時間,所以空白,然後就是早上5點半開始,又每6分鍾一個,直到4分鍾前。恩,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應該已經可以達到我院的入院標準了。讓我們來感受一下。
我撥通了他的電話,秒接,然後在靜默5秒之後,電話又被他掛斷了。
我給他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在他宿舍樓下。5分鍾後,肖奉國下來了,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個文件袋,然後扭頭就走。
我打開文件袋,差點笑噴,裡面有所有我今晚留宿的注意事項,還有我不留宿的B計劃。手寫版本,字跡工整,看厚度,應該寫了至少兩個小時。
我一邊笑一邊跟在他身後,肖奉國有個極大的好處,就是他是個認死理的強迫症患者,就算他對你有再多不滿,該做的事情他還是會按部就班地做,就像他知道我在戲弄他,
卻仍然花費時間寫了一大本計劃;就像現在他心裡想殺了我,卻還是會帶我去聽講座。 不過在去講座之前,他非常小心眼地先去了食堂,且隻買了自己的飯,我隻好假裝沒帶飯卡,付現金給其他學生,幫我刷卡買了吃的。還好細皮嫩肉,扮個學生毫無壓力。再看看肖奉國,雖然他真是個在校研究生,可就他那張在部隊裡備受摧殘,不,不是在部隊裡,是從一生下來就開始備受摧殘,飽經滄桑的臉,以及保守老舊的作風,哪有一絲半點學生的樣子,說他是學生家長都抬舉他了。我們隔著兩個桌子,一邊吃飯一邊互相用犀利的眼神給對方施壓。
12點半左右,我們到達了9號樓的多媒體教室,教室裡的人不多,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白淨男子正在講台用電腦調試幻燈,學霸肖奉國直接上前坐在了第一排…這位置太顯眼,而且他火還沒消,我還是跟他分開,往後坐點好了。
最後一排靠門有個位置,我準備上去坐在那,這個時候,進來幾個女生,滿臉興奮地上前去和調試幻燈的男子打起了招呼。
“譚教授!”一眾女生心心眼把那男子圍住了。
教授?這麽年輕?!我有些訝異,我還以為這個是個助教或者多媒體室教工之類的人,居然就是那位叫譚守的教授?!我向肖奉國發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他看著我,一副不會回答的表情,真是個小氣鬼…
我打開手機,找到我發在網上的那個帖子,準備去問問這位譚教授,然而,他的人氣太旺了,隨著進來的學生增多,他的周圍簡直無插足之地,算了,還是等下課吧…我默默坐到了最後一排的角落。
整整一堂課,我都在悉心打量這位年輕教授,他長得白淨又極富書卷氣,穿著一件淺色的西裝,之前靠近的時候,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著清雅的古龍水香味。他的形象和傳統意義上的教授學究相去甚遠,反而更像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子弟。看著他心中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詞:溫潤如玉,這詞用來形容面前的這位譚守教授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不過可惜,我不是個懂得欣賞真善美的人,我一直覺得所謂美好,不過是變質前的一個假象而已,比如這個教授,誰知道他骨子裡是個什麽東西,誰知道他有沒有做過什麽誘拐女學生的醜事,溫文爾雅和衣冠禽獸只有一線之隔…
不得不承認,這堂課很生動,圖文並茂,旁征博引,這位年輕教授的水平看起來相當不錯,也許,是找對人了。
下課後足足等了10分鍾,他身邊狂熱的粉絲群才散去。我等他走出教室,才追了上去。
“譚教授您好。”我露出一個自己都覺得惡心的假笑。
譚教授停住腳步,回頭看到我,朝我溫柔一笑。
“是這樣的,我在論壇上看到一張圖片。”我把手機遞給他,“說是古代銅鏡的鏡鈕?你看是麽?這個是什麽年代的?”
現在是白天,走廊裡並沒有開燈,光線不是很好,不過我敢肯定,他在看到那張圖片的一瞬間,臉色微變。
作為一個擅於捕捉微表情的精神科醫生,我百分百確定,絕對沒有看錯!
“這個。”他的情緒恢復的很快,幾乎是一瞬間,他恢復了平靜,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圖片,朝我搖了搖頭,“這個看不出來,古代銅鏡中確實有鏡身和鏡鈕分離的門類,但是現存的極少,這個物事看起來的確有點像鏡鈕,但僅憑照片,恐怕無法確定。”
又是一個僅憑照片無法確定,我在心裡冷笑一聲。
肖奉國此時正站在譚教授的身後,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我和教授的問答上。我則不然,我的注意力完全在這個教授身上,我深知控制自己的情緒,尤其驚訝恐懼之類的突發性情緒,需要多大的自控能力。而擁有這樣自控能力的人,大多心機深沉難以預測。這個譚守教授絕對不簡單,他一定認識照片上的東西,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假裝不知道而已。
“還有別的事麽?”譚教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身後的肖奉國,微笑道。
肖奉國見我沒反應,趕忙朝教授搖了搖頭, 譚教授又朝我們笑了笑,轉身朝電梯口走去。
我不徐不慢地跟在他身後,也朝電梯口走去,眼睛緊盯著他,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電梯來了,譚教授走了進去,我和肖奉國也走了進去,他一轉頭,剛好迎上我的目光,他朝我笑了笑,眼神未見絲毫慌亂。
電梯只有我們三人。
“教授,下一堂課您準備說什麽?”我笑著問他。
“玉。”他微笑道。
“玉?”我揚了揚眉。
“對的,中國古代的玉石文化博大精深,比起銅鏡,更加讓人著迷。比如,有的玉石會變換顏色,根據佩戴者的不同,和佩戴時間的不同,變化出不一樣的顏色,仿佛是活物一般。”他笑著,“你們也應該聽過這種說法吧,少時人養玉,老來玉養人。”
肖奉國點了點頭。
“我一位朋友那,有一塊罕見的白底黑玉,若是能借到,下堂課我給你們看看。”電梯到了1樓,譚教授微笑著與我們告別,走出了教學樓。
“你還是去住旅館吧…”肖奉國在我身後說道。
“我回去了。”我仍舊注視著譚教授的背影,頭也沒回地說道。
“回去?”肖奉國詫異道,他以為是自己過分置氣,導致了我的計劃改變。
我回過頭,看到他手足無措。而他見我回頭,又趕忙立直身子,皺緊眉頭,一副道貌岸然的裝逼犯模樣,讓人忍不住笑出來:“誰有空在你這待著,知道我缺一天班扣多少錢麽?”
說罷,我撂下目瞪口呆的他,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