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卿他們過來,肖奉國立刻站了起來。嚴昱則是站在原地沒動,他看到韓星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就知道是沒什麽大收獲。
程卿直接走到一邊喝水去了,完全沒有和大家交流的意思。韓星的臉色則是奇臭無比,很明顯也不太想交流。
鍾義看了看無意交流的程卿和韓星,又看了看面帶疑問的嚴昱和肖奉國,抓抓腦袋:“額...下面...就是俄羅斯套娃棺材裡有一堆屎。”他以最言簡意賅的方式描述道。
嚴昱和肖奉國聽得滿臉問號,莫名其妙。
鍾義手口並用地給兩人演示了下去後的種種情形。
“這地方怎麽可能會有皇陵,看這外觀,最多是個疑塚。”嚴昱笑了笑,看了一眼正在生悶氣的韓星。
“嗯,卿姐也這麽說。”鍾義點了點頭,“哎?這人怎麽辦?”他目光落在鬼臉人身上,才想起這裡還有個心腹大患,“咱們...咱們總不能把他帶回去吧?”
“把他扔在這不就行了。”韓星聽出嚴昱先前話語中的嘲弄,他的心情正壞著呢,聽到鍾義的話,不耐煩地回道。
“這荒郊野外,他被捆得跟個粽子一樣,把他扔在這不好吧?萬一出了什麽危險怎麽辦?”鍾義看向程卿。
“呵,昨晚他差點把我們打死你都忘了麽?你倒挺有人道主義精神的,還關心起他的死活了?”韓星不屑地笑道,“那你把他解開唄?看他會不會殺了你。”忙活了好一會卻顆粒無收,韓星憋了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泄,這會兒,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成了他撒氣的一種途徑。
“啊?那你什麽意思?你要把他殺了麽?”鍾義倒沒在意韓星的態度,他害怕的是韓星真的把這人給殺了,“別吧,殺人是違法的啊!咱們不能殺人啊!要不…要不咱們把他綁松一點?他這麽厲害肯定能自己掙開,等他掙開我們也走遠了。”他苦口婆心地勸著韓星。
“他現在對大家沒有威脅了,對我也曾有過救命之恩。”肖奉國對嚴昱說道,“放了他,我們回我們的河灘,他繼續守著他要守著的東西,井水不犯河水。”
嚴昱點了點頭,一邊的鍾義也趕忙表示同意。
肖奉國便徑直走到鬼臉人身邊,準備給他解開皮帶。
韓星嗤之以鼻:“放不放他都不要緊,反正一會走回原地,他都會在這等著呢。”
“是哦!”鍾義一拍大腿,“咱們還沒想過為什麽會走回來呢!一會解開他,他埋伏在這等我們怎麽辦?”
“此處指南針失靈是因為地下有磁場,干擾了指針。我們可以先找一個空曠的地方,等霧氣散得差不多了,不用指南針,根據光線陰影定位嘗試走出去。”一直沒發話的程卿開口了。
韓星滿懷疑惑地看向程卿,他猜想程卿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自己沒發現的東西。只是程卿的個性他清楚,若她不想說,自己也不好多問。
“光線陰影定位,那就要靠太陽...東升西落…那現在是上午還是下午啊?這會也看不太清楚太陽到底在哪呢,這林子這麽密,還有雲。”鍾義說著,去看自己的表,卻赫然發現表早就停了,“呀!表停了?!怎麽辦?”他又開始新一輪的恐慌了。
“用陰影就可以判斷。”程卿道,“先找空曠處休整,等雲散了,每隔1000步測定一次方位,要即刻啟程。”程卿抬頭看了看天。
“那這個…這個人怎麽辦啊?”鍾義指了指鬼臉人。
“放了。”程卿和嚴昱異口同聲地說道。兩人說完,相互看了一眼,不過目光剛一接觸,程卿就避了開來。
肖奉國低頭默默給鬼臉人松了綁。
鍾義已經站到程卿所在的那個側面去了,離鬼臉人遠遠的,對著這個身手厲害的鬼臉人,他心裡還是有點發怵。
肖奉國把綁著的皮帶解松了,可鬼臉人還是一動不動,也沒有要自己掙開的跡象,嚴昱招呼肖奉國別完全解開,差不多了就退到一邊去。這個鬼臉人的身手他是見識過的,他擔心被綁了半天一肚子氣的鬼臉人會拿肖奉國泄憤。
“不怕不怕,咱們這麽多人在,他一定不敢打我們。”鍾義在一邊絮絮叨叨地給自己壯著膽。
鬼臉人還是沒動靜,他充滿戒備地看著離他最近的肖奉國,肖奉國朝他抱了抱拳,示意他可以走了,說時遲那時快,鬼臉人突然跟觸了電似的跳將起來,瞬間甩脫了手腳上半松的皮帶,然後奔入叢林,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媽呀...這個速度…”鍾義目瞪口呆,“咱們昨天沒被他弄死真算幸運了。”他摸了摸心口,感覺自己的小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
肖奉國見鬼臉人跑進了樹林,心裡一陣欣慰。他折了些樹枝,走到嚴昱邊上,這些樹枝稍後可用來插在地上觀察陰影的變化以確定大致的方向。
一行人按照計劃,先尋了一個空曠的地方休整,等到雲散了一些,便開始測定方位,再按照測定的的方向行進,每隔一段距離,進行一次測向,這種方法保險但是卻很耗時間,加上太陽被雲層遮的時隱時現,都增大了測量的難度。是以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仍然沒有到達河灘,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也沒有再走回原地。
眼看夜幕降臨,黑夜在危機四伏的樹林中亂走顯然不是什麽明智之舉,於是一行人停了下來,扎營休息,準備第二天再起早趕路。
由於隊伍裡多了個肖奉國,且比他們原定的行進計劃滯後不少,扎營的時候,幾個人隨身攜帶的乾糧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鍾義大概清點了一下,飲用水還剩下2大瓶,乾糧基本已經沒了,只剩幾袋壓縮餅乾,晚上吃一下應該就沒了。不過如果明天能到河灘,當天晚些時候或者最遲後天上午,他們應該就能回到巴寨了。大家都算是年輕力壯,餓個一頓兩頓應該沒什麽問題。
簡單吃了點壓縮餅乾當晚飯之後,大家還是按照程卿之前的方法,分成兩組在火堆照不到的地方扎營,遙相呼應。程卿這次沒有再和嚴昱他們一組,韓星故意在分組之後示威地看了嚴昱一眼,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程卿看起來有些心事,分完組後,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進她的帳篷,她待在火堆邊上,用燒火棍撥弄著火堆。她不走,韓星自然也不回帳篷,舔著笑臉陪在火堆邊上。嚴昱和肖奉國也在一邊烤著火。
鍾義沒吃飽,肚子餓也睡不著,再加上程卿沒睡,他索性也不急著回帳篷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問問程卿地道裡的事情。
“卿姐,那個棺材裡的一團黑乎乎的是什麽東西?”鍾義問程卿道。
“大概是破棉爛絮之類的吧。”程卿原本在想心事,聽到鍾義的話回過神來,朝鍾義溫柔笑笑,“那應該是一個衣冠塚。”
韓星看似有話要說,不過還沒等他說話,鍾義就驚呼起來:“衣冠塚啊?!哇塞!那就是千棺守陵守了個衣冠塚?這個人一定是古代超級高富帥啊!”鍾義搖頭歎道,“一個衣冠塚這麽多人陪陵…這人得拽到什麽程度啊?”
“程卿,天子駕六和黃腸題湊明明顯示了墓主尊貴的身份,可是為什麽他們又用了石棺呢?”韓星終於找到機會開口詢問了,他眼巴巴地看著程卿。
“石棺怎麽了?”鍾義撓了撓頭,他記得在地道裡的時候,韓星一看石棺臉都綠了。
“按周代沿襲下來的棺槨製,天子棺槨應有四重,親身的棺稱椑,其外蒙以兕及水牛皮;第二重稱地也,以椴木製成;第三重稱屬,第四重稱大棺。帝後之外槨兩重,多用梓木,所以其棺槨才被稱為‘梓宮’。石棺葬從沒出現在帝陵過,普遍認為石棺是古代西南夷民族的葬俗。”程卿說道此處也頓了一頓,她似乎也有一些疑惑。
“哦,原來梓宮是這麽來的…”鍾義嘿嘿一笑,“那什麽叫西南一民族?”他繼續不恥下問。
“西南夷是漢代對西南地區少數民族的總稱,就是今天的雲貴,四川西南和甘肅南部。”程卿繼續耐心給鍾義解釋道。
“哦哦,怪不得那時韓星大哥說是少數民族首領畫虎不成反類犬。那這個皇陵其實就是少數民族模仿漢族的帝陵建造的麽?”鍾義恍然大悟。
“可是如果要模仿,為什麽不全套模仿了呢?”韓星否定了這種說法,或者說,在情感上,他不想接受這個說法。
“最後一層親身棺槨外蒙著水牛皮,說明是考慮到製式的。而且天子大棺厚八寸,我量了大棺,尺寸是對的。連尺寸的精確都考慮到了,沒理由單單漏掉材質。”程卿似乎也不太讚成這個說法。
“會不會是因為沒條件?”鍾義問道,“因為找不到那種材質的棺木,所以才用石棺代替的。”
“也許吧…”程卿說道,不過語氣很猶疑,似乎並不是很認可這種說法,“其實鄰省就有椴木…離這裡並不很遠。”
“也許…不方便去鄰省?”早已和嚴昱停止聊天的肖奉國突然說了一句,他擰著眉頭,感覺是在自言自語,隨即歎了一口氣,感覺這個說法也不太說得通。
“那麽是什麽原因不方便去鄰省呢…”出乎意料的是程卿卻沒有否定這個說法,而且似乎在很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
肖奉國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頓時又僵住了,然後僵硬地往後退了退,雙眼直視火堆,不再說話了。
“也許和墓主的身份有關?”嚴昱及時開口幫他轉移了大家的視線, “一個帝陵的製式,卻是個衣冠塚,再加上自發的千棺陪葬…此人身份必是極其尊貴,但因為某些原因,沒辦法拿到屍骨也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安葬。”他看向程卿,“那些改朝換代的末代君王或者皇族身上很容易出現這樣的情況。”
程卿未置可否,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底下有沒有墓碑之類的東西?”嚴昱問鍾義道。
“沒看到…”鍾義回想了一下,他們進去之後注意力都集中在棺材上,不過如果有墓碑這麽大件的東西,應該不至於漏掉才對。當時,程卿…好像在裡面轉了一圈吧…她有沒有發現什麽呢?於是他又轉向程卿問道,“卿姐,是吧?沒有墓碑吧?”
“沒有。”程卿答得很乾脆。
“連墓碑都沒有。”嚴昱微微一笑,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如此大的製式,即使是衣冠塚也應該有個說明吧,什麽都沒有,多半就是個身份尊貴又見不得人的末代君王了。”
“見不得人…”程卿喃喃自語著。
“都有千棺陪陵了,怎麽會是見不得人呢?”鍾義不解。
程卿搖了搖頭,然後便不再說什麽了。
“唉!一個這麽牛的‘皇陵’,居然連墓主是誰都判斷不出來。”鍾義撇了撇嘴,“當年再厲害,現在看來也跟亂葬崗上的無主孤墳沒什麽太大區別了。”
聽他說完,大家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唏噓感。
嚴昱長歎了一聲,不知怎麽,心裡竟湧起一絲落寞的感覺,唉,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