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近距離的笑聲實在過於可怖,眾人擠在逼仄的保護圈內,都不知道怎麽辦是好。
“手電用不了了,你們有火麽?”黃士季低聲問道。
“我的打火機丟了。”嚴昱歎了口氣。
“我…我有…”譚守囁嚅道。
“快給我!”黃士季急道,伸手接過譚守遞過來的打火機。
“擦”地一聲,打火機被點燃,伴隨火光而來的是官雲衣的尖叫。
眼前的一幕確實太過可怕,別說官雲衣,連膽大的嚴昱都嚇出一身冷汗。
只見火光中有無數個人影,有的有臉,有的沒有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佔據了整個石室,將眾人團團圍住。
官雲衣死命抓著嚴昱的衣服,再不敢看第二眼。而鍾義,從那一聲詭異的笑開始就在面壁發抖,連第一眼都沒敢看。譚守癱坐在地,感覺已經被嚇尿了。
黃士季燃起一張符,朝那重重人影彈去。可那黃符一出他劃定的保護區域,便立刻灰飛煙滅。根本傷不到那些人影分毫。
“我可不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嚴昱厭惡地看了那些人影一眼,有一個已經飄至保護區的邊沿,離他不到一米遠,臉上掛著詭異的笑,正直勾勾的看著他。
“這些鬼東西能看到我們?”他問道,心裡也有點毛毛的。
黃士季沒有回答他,全神貫注地又燃起一張符,放在手中燃著。
“把小刀給我。”他對嚴昱說道。
在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下,嚴昱沒有理由不還小刀給他了。
小刀被重新交到了黃士季手中。借著火符的余光,他用小刀在手心劃了一個小口子,然後用力一捏,火符燃燒的灰燼和他的血混合在了一起。
他用力攢了攢手,然後又把打火機點燃,手在嘴邊,火在手前。
“待會,跑快點。”黃士季言簡意賅道。
“往哪跑?”嚴昱看了看火光中密密麻麻的人影。
“出口,出去之後,應該有路了。”黃士季說道,“大家準備好,掉隊的我可不會回來接。”
嚴昱一手摟著瑟瑟發抖的官雲衣,一手拽著已經僵直的鍾義:“譚教授,我可顧不上你。你要不想留著跟他們作伴,就趕緊自己站起來。”
譚守聽到黃士季和嚴昱的話,趕緊拚了老命地扶著牆爬起來。
“老肖!你幹嘛呢!準備跑!別傻站著!”嚴昱見肖奉國呆看著眼前的一切,知道他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非科學的畫面。
“你別這個時候出么蛾子!我照顧不過來!”他用力拍了一下肖奉國的肩膀。
肖奉國回過神來,嘴唇動了兩下,想要說些啥,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上前扶住鍾義,又拽住搖搖欲墜的譚守,朝嚴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問題。
黃士季攤開手心,將手中和血的符灰吹入火中,那符灰遇火之後,竟然重新爆燃起來,如同噴槍一樣,射向前方,被沾到的影子立刻消失了。
他一馬當前,邊用符火噴槍掃射著,邊瘋狂向門口跑去。
嚴昱和肖奉國連拖帶拽攜著三個殘廢,緊隨其後。
衝出石室後,果然看到了之前消失的路徑。此刻已經不及細想來路,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跟著手中火光尚在的黃士季衝進通道。
無頭蒼蠅一樣跑了幾分鍾,黃士季的“噴槍”估計是燃盡了,通道裡陡然一暗。大家趕忙都停了下來。
“你們三個現在能放開我們了麽?”嚴昱張開手,
對快把他和老肖的衣服扯成少兒不宜的三廢物說道。 然而,並沒有人松手。
“黃士季!”嚴昱對在前面喘著粗氣的黃士季叫道,“你好意思麽?”
“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們幾個人都跟我沒關系啊!”黃士季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說道,“一個你老相好,一個你小舅子,還有一個…直接扔了算了。”
譚守聞言,抓得更緊了。
“糟了…”黃士季好不容易調勻了呼吸,卻發現自己迷路了,“我忘記路了。”
“回頭第一個岔口左拐,往前兩個岔口左拐,第三個岔口右拐,再直行能到出口,當然,前提是路口沒消失。”一直躲在嚴昱懷裡發抖的官雲衣,總算靠著超群的記憶力,給自己掙了點臉回來。
“還是雲衣記性好。”黃士季笑道,“剩下倆廢物都扔了吧。”
“把刀拿來,就地捅死算了。”嚴昱接口道。
“昱哥…”鍾義聲淚俱下,雖然知道嚴昱是在開玩笑,但是此刻他脆弱的心靈已經無法再經受任何打擊了。
接連受到驚嚇的官雲衣,畢竟有智商的底子在,所記的路徑絲毫未錯。
地道之中的幻象似乎也都消失了,順著官雲衣所指的路,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出口。
“我能不能先上去?”鍾義啜泣道,此刻的他連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勇氣都沒有,隻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以,不過上面不知道有什麽。”嚴昱道。
“…那我能不能第二個上去?”鍾義已經從啜泣變成涕泣。
“那你覺得誰應該第一個上去呢?”嚴昱逗他玩兒。
“別鬧了…”官雲衣趕緊叫停,她也已經受不起折騰了,“黃士季你先上去吧。”
“願效此勞。”黃士季本來就想先走,聽到官雲衣這樣說,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幾個人先後爬出出口,頗為幸運的是,期間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別耽擱,老肖,跟上了,咱們最好能先把他們弄出鎮!”嚴昱對肖奉國說道。
此時,黃士季已經跑向了前院。
“還要去找卿姐…”難為鍾義,自己都嚇得快尿了,還記掛著找程卿。
在出了地道之後,官雲衣的元氣總算是恢復了一些,她向嚴昱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嚴昱看了她一眼,覺得不太靠譜,還是一把抓著她手,向黃士季等人追去。
可剛到前院,就看到率先跑出大門的黃士季一個急停。緊接著,原本死拽著肖奉國不放手的譚守,瞬間丟下肖奉國轉頭向回跑,鍾義還抓著肖奉國,卻已經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只見大門之外的長街上,竟如那石室裡一般,盡是鬼影。
黃士季手忙腳亂地燒起符來。
他自製的“噴槍”倒也好使,周圍的鬼影很快就消失了一大半。黃士季握著符紙,用火燎過手掌,符紙在他的手掌心燃燒了起來,他熄滅了打火機,以火掌開路,迅速向前跑去。
其他人趕緊跟了上去。
“啪。”黃士季的手揮向一個靠近自己的鬼影,可是那人影並沒有消失,手掌打在那人身上,火竟被拍滅了。
“怎麽是實物…”黃士季傻愣當場。
看到隊伍停滯,領隊黃士季站著發愣。嚴昱一皺眉,如天神下凡般,衝上前去一腳把那“擋路鬼”踹進了路邊的溝裡。
“實物怎麽了!實物就踹啊!”他大聲說道。
這下子,不但是被他拉著的官雲衣安全感爆棚,連黃士季都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多看了他倆眼。
可是好景不長。
他這一踢竟似吸引了滿街“鬼影”的注意。“呼啦啦”都向他們圍了過來,眼看就要包他們的餃子了。
“是他踢的。”黃士季立刻倒戈,指了指嚴昱,對“鬼影們”說道。
“早就知道你不要臉,只是沒想到不要臉到這個地步!”嚴昱怒道。
“我對付虛的,你和老肖對付實的。”黃士季又燃了一張符,重啟“噴槍”。
肖奉國和嚴昱配合默契,兩人一左一右把三廢物護在中間,加上黃士季在前面開路,倒也是威力驚人,勢不可擋地一路往鎮口跑去。
“車!”官雲衣指向鎮口。
是他們來時開的車,看來鎮子的時間幻象已經消失了。看到離鎮的希望,所有人都是精神大振。
“卿姐…”鍾義第一次回過頭,看到身後還有鬼影在追逐,他又忙轉向前方,“卿姐怎麽辦?”
“還有我媽…”官雲衣也停了下來。
“你們幾個廢物先離開這!”嚴昱沒有停步,他拽上官雲衣和鍾義跑向越野車。
嚴昱點了點頭:“開那輛!”他指了指之前黃士季開的那輛。
黃士季從兜裡掏出鑰匙。
“我們開走了車,我媽和程卿怎麽辦?!”官雲衣一臉愁容,並不想上車。
“你們先上車!”嚴昱推她上車。
“不…”官雲衣糾結著。
“把你們幾個廢物送走了,我自會回來。”嚴昱說道。
“你要回來…”官雲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對,可是你們得走,你們這些廢物只會拖死我。”嚴昱道。
“再不走,誰都走不了了。”已經坐上駕駛位的黃士季指了指近在咫尺的鬼影。
眾人不敢再耽擱,忙爬上車子,先開離小鎮。
“停車…鎮子不見了…”在駛出五六百米後,官雲衣從後窗看著小鎮方向,茫然道。
嚴昱一腳刹車停下,大家回頭看完,都是一臉訝然。今夜是月圓之夜,月光澄明,在幾秒之前,樓影重重的小鎮還清晰可見。可是現在,遠處是一片荒蕪。
“鍾義,你開車。”嚴昱對鍾義說道,“開遠一點。”
“可是…”鍾義回頭看了看那一片荒蕪,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卿姐…”
“程卿你不用管了,你顧好你自己就行,還有官雲衣,交給你了。”嚴昱看了看官雲衣。
“我也要回去…”官雲衣的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媽在那!程卿也在那呢!”
“你個廢物!去了能幹嘛?”嚴昱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跟你回去。”黃士季看了看小鎮的方向,說道。
他的表態,讓官雲衣和鍾義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好了,我、老肖和黃士季三個人回去,你們這些廢物滾遠點,不要拖累我們。”嚴昱本就想帶上黃士季,看他自己表了態,點了點答應了下來。
“你答應我,你要帶回我媽,還有程卿。”官雲衣拉著嚴昱的衣服。
“拿不準的事我可不答應。”嚴昱兩手一攤。
“你!”官雲衣怒道。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我絕不會一個人回來。”嚴昱伸手摸了下她的頭。
這下子, 官雲衣剛止住的眼淚又“唰”得流了出來。她聽出了這話的意思,他不會獨活著出來…
她上前一把抱住嚴昱,放聲大哭:“你要回來,帶著她們一起回來!”
“行了,知道了。廢話那麽多!”嚴昱心裡其實有點難受,他拍拍官雲衣的後背,然後推開她。
“你拿著這個,我媽說這個雷音珠是個不錯的法器,會有用的!”官雲衣把母親給的珠子交到嚴昱手裡。
“你留著吧,出了鎮子也未必就安全了,你們三個都是廢物,有個法寶在手也是好的。”嚴昱拒絕道。
“叫你拿著就拿著,就你屁話多!”官雲衣怒爆粗口道,一把將珠子塞進嚴昱手裡,然後慌忙背過身去,淚水決堤般流了出來。
“拿著吧,也許會有用的。”黃士季朝嚴昱點了下頭。
“過了卯時,如果不見我們出來,就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他對鍾義囑咐道。
“卯時…是幾點。”一直在邊上抽泣的二貨鍾義,突然囁嚅道。
“…”
看著鍾義把車開遠,嚴昱甩著手裡的珠子,朝肖奉國和黃士季笑道:“車走了,後悔可來不及了啊。”
肖奉國站得筆直,目光一如既往地透著堅毅。
“你們有你們要救的人,我也有我要救的人。”黃士季攤了攤手,“死就死了,有什麽好後悔的。反正程卿出不來,她的錢我也拿不到,當個窮鬼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說罷,大步流星地朝荷葉鎮方向走去。
嚴昱和肖奉國相視一笑,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