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的盡頭,是一個很大的圓形墓室,墓室正中有一個青銅製的棺槨,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墓室四周有一些門洞,連接著一些耳室。
“這青銅棺槨裡,會是比乾的遺骸麽?”嚴昱問道。
“應該沒有,看這墓室的簡單程度,恐怕最多只是個衣冠塚。”程卿搖了搖頭。
“要打開看看麽?開天鏡會不會在棺材裡?”嚴昱看了看程卿。
“嗯,打開看看。”程卿毫無半分猶豫。
“鍾義...”嚴昱對於身邊的鍾義,還是心存疑慮的,但是此刻想要打開著棺槨,也必須要跟他一同合作才行。
鍾義依舊是目光呆滯,但倒也聽話,嚴昱朝他招手,他便乖順地跟著過去一同抬開了棺蓋。
“空的...”程卿滿臉掩飾不住的失望,那青銅棺中竟是空無一物。
“開天鏡這種無敵大殺器,必然不會那麽容易得到的。”嚴昱笑著安慰道,“邊上還有幾個耳室,我們進去看看。”他指了指四周那些小門洞連接的耳室。
程卿點了點頭,收起失望的心緒,雖然她知道耳室中找到開天鏡的幾率更為渺茫。
果然,找完了六個耳室,除了一些青銅和陶土的器皿,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物事。
“沒有開天鏡,也沒有出路...”程卿雙手扶額,靠著牆壁坐了下去,心中失望極了。
嚴昱也有點灰心,這裡是他們找到出路的唯一希望,如果這條是死路,那麽他們出去的希望就大大降低了,這意味著他們只能想辦法從那條湍急的地下河裡尋找出路。
“你覺不覺得這些耳室...好像有些多了。”程卿坐在牆壁前,在冷靜下來之後,她的智商便立刻上線了。
“相傳,比乾是聖人,心有七竅,比常人多了一竅。便是所謂的玲瓏七竅心。你看這裡的門洞,一共6個,加上我們來時的墓道,剛好是七個,會不會...是對應七竅。”
程卿從墓道處開始,將所有門洞重新走了一遭,然後抬起頭,朝嚴昱微微一笑,這個笑容裡有著強大的自信,這個一度被折磨得差點失去理智的女人,在意外得回鍾義之後,逝去的神采似乎也在逐漸恢復著。
“七竅三毛,三毛應三台,七竅應七星。你還記得七星浮橋上的那個鏡台所在的位置麽?”她回過頭,看向第四個門。
“北鬥第四,玄冥文曲星君。”她的聲音沉穩有力,眼裡現出一抹亮色,那個冷靜睿智的程卿,回來了。
“可這個洞裡,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嚴昱再次檢查了第四個耳室。
“玲瓏心多的那一竅,叫做心眼,傳說能看破幻術,看清本源的真相之眼...所以...這裡的一切也許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這樣,得參透了這個謎題,才能得到本源和真相。”程卿皺著眉頭,走入耳室,仔細觀察起來。
“你看,這裡的東西,除了中間的青銅鼎,其他都是對稱的。”程卿看了一下,耳室內有一個青銅鼎,左右兩側各有數個青銅製品和陶製品。
“漢代之前,很多東西都講究對稱,這個不奇怪吧?連我都知道。”嚴昱並沒有看出來有什麽不妥,他湊到青銅鼎邊上,用力推了推,“這玩意好重啊,難怪古人舉個鼎能被砸死!這個下面會不會有什麽東西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身趴了下去,用手表上的微光照了一下鼎的底部,“程卿!這個鼎下面,好像是巫文!”
程卿聞言也是一驚,
在三人合力之下,他們直接把青銅鼎放倒了,鼎底密密麻麻刻著的,確是巫文無疑。 “這個地方怎麽會有巫文?難不成這個地方是那個祭司...”嚴昱有些摸不著頭腦。
“巫文並不是黑蠱苗獨創的文字,巫文的存在,比黑蠱苗,甚至是蠱苗,要更早,能追溯到商周並不奇怪。古代文字的創立,最初都是與巫術佔卜相關,像我們熟知的甲骨文,也是如此。”程卿一邊跟嚴昱解釋,一邊小心擦拭著一些看不清的刻文。
“上面寫了什麽?”嚴昱看程卿的神色有些不對。
“寫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遠古秘聞。”程卿揉了揉太陽穴,穩定了一下情緒。
“這上面說,人類在上古的形態本是蛇人,也就是傳說中伏羲女媧的人首蛇身形態。人為體,蛇為靈。蛇人狀態下的人類擁有無上的神力,那八面神鏡,也是上古人類的產物。”
“後來,一場天地浩劫,讓上古人類瀕臨滅絕,為了重建天地,上古人類開始了一個製造人類的計劃,也就是傳說中的女媧造人。但是這個計劃,導致了上古人類的分裂,一部分上古人類反對造人計劃,認為必須要保持物種與人種的純粹性,否則必將被反噬。而另一部分的上古人類,則是支持造人計劃,並且對控制新人類有著絕對的自信。”
“啥?女媧造人是怎麽解釋的麽?”嚴昱聽呆了。
“誰知道呢...反正最後,兩派經過鬥爭和妥協,決定將所造的人類與靈體分離,用來區分和限制新造的人類。自此,人與蛇不再為一體,而是演變為了兩個物種。失去靈體的人類變得自私而暴戾,失去了形體的蛇類則變得冷血而陰狠,一分為二讓他們失去了聯系,也失去了對彼此的控制,從此雙雙墮入了無盡的深淵。”
程卿歎了口氣,有些唏噓,“人類最終憑借著身體和繁衍的優勢,戰勝了蛇類,將其驅入陰暗潮濕的背光之地。而上古人類,也最終失去了對他們所造之人的控制...人類,失去靈體的人類,最終成為了這個重建世界的主宰。”
“果然是個...匪夷所思的遠古秘聞...”嚴昱聽得目瞪口呆。
“還沒完呢。”程卿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這上面說,比乾在無意之中得到了一面神鏡,並通過神鏡找回了自己的靈體...”
“啥?什麽玩意?”嚴昱眉毛快打結了。
“比乾找到了自己的靈體...靈體...應該是一條蛇吧?”程卿頻頻扶額,看上去也是對這些詭異的記載有些消化不良。
“比乾找到了一條蛇?是他的靈體?合二為一變成蛇人了?”嚴昱忍不住笑出聲。
“那倒沒有...”程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正經一點!”
“咳咳。”嚴昱強忍住笑意,“你繼續說。”
“總之,比乾所謂的玲瓏心,應該是因為他找到的這個靈體的緣故。後來,比乾因為拒絕將神鏡交予紂王,被處死了。”
“所以比乾死不是因為蘇妲己?是因為神鏡?”嚴昱又笑出聲,但轉眼看到程卿在瞪自己,便趕緊捂住嘴,連連擺手,表示不會再搗亂了。
“比乾被處死,失去了人類的身體,但靈體未滅,他的靈體將神鏡吞入腹中,誓死不讓貪婪的人類得到...”程卿繼續說道。
“等等!”嚴昱心中一凜,叫停了程卿,“你說什麽?他的靈體將神鏡吞入腹中?”
“嗯。”程卿又看了一遍,肯定道。
“他的靈體,是那條黑蛇麽?”嚴昱皺眉道,“黑蛇將神鏡吞入腹中...”
“你想到了什麽?”程卿問道。
“你還記得我說的那些夢麽?就是在樹包塔,我說我做了預知未來的夢。”嚴昱有些恍然了。
“你是說...那些不是夢?是因為蛇腹中的...神鏡...”程卿思慮片刻,立刻明白了嚴昱的意思。
“嗯,如果這個記載是真的,那條黑蛇吞了開天鏡,開天鏡在黑蛇腹中,所以當我被黑蛇吞入腹中,便通過開天鏡實現了時空穿梭,所以那些夢,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嚴昱摸著下巴,把整個事情捋順了。
“可是,為什麽時空的穿梭,僅限於回到樹包塔呢?”程卿有些想不通。
“可能那個樹包塔那,有什麽高人設下的禁製,也或許,是那條蛇的緣故,它的體內有什麽禁製,導致了開天鏡的能力無法完全釋放...”嚴昱也想不通。
“那如果想得到開天鏡...就只能殺掉那條黑蛇了...”程卿的心裡執念未消,雖然鍾義已經回來了,但她還是想要得到開天鏡,救回她的父親和母親。
思及於此,她又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官雲衣,臉上瞬間又浮滿了憂色,“那條黑蛇,當時竄上了懸崖,不知道雲衣他們...”她不敢往下想。
嚴昱走上前去,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別想那麽多了,他們一定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他來了。”就在這時,一直站在耳室門口動都沒動一下的鍾義,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誰來了?”嚴昱立刻警覺了起來,他拉著程卿貼著青銅鼎蹲了下來,兩人凝神靜氣,不遠處似乎有一些聲響,在逐漸逼近。
熟悉的悉索聲...
“黑蛇...”嚴昱和程卿互看了一眼。
“鍾義!快過來!”程卿見鍾義站在門口不動,心裡著急,站起來想要過去拉他。
“你待著別動。”嚴昱按住她,然後自己快速跑到耳室門口。他剛想拉鍾義進去,就看到甬道遊出了那條讓人戰栗的長黑影。
“他來了。”鍾義又說了一遍。
“閉嘴!”嚴昱低喝一聲,可這細微的聲音並沒能逃過黑蛇的注意,只見它身子一斜,加快速度朝耳室遊了過來。
嚴昱沒辦法,只能拽著鍾義先進耳室,按照他的目測,耳室的門窄小,那黑蛇應該一時半會進不來。
黑蛇很快遊到了耳室外,它的身形確是大過耳室的門,但是那薄薄的一道壁門,顯然是擋不住它的,只不過,它並沒有急於破門而入,反而是很謹慎地在外圍繞著圈,似乎在評估耳室內的風險。
“這畜生的智商,看上去倒真有可能是比乾的靈體。”嚴昱皺眉看著那條在外盤旋,時不時還湊上嘴來朝室內吐一下信子的黑蛇,“咱們從白霧林進來之後,遇到過各種蛇,你說,會不會都是些所謂的靈體?如果它們是靈體,那是不是有可能,能夠聽懂人話?”
“那你試試跟它溝通一下?”程卿說道。
“你認真的麽?”嚴昱斜了程卿一眼。
“嗯。”程卿認真地點了點頭。
“...”嚴昱想了一會,深吸了一口氣,朝門外的大蛇喊話道,“比乾大人,我們沒有惡意,您老人家能不能高抬貴手放我們...”
他話音未落,那大蛇突地一頓,蛇尾朝耳室門上一甩,那耳室的拱門瞬間缺了一個角,碎石四濺。
嚴昱趕緊一抱頭朝後縮了縮。
在一旁看著他狼狽模樣的程卿哈哈大笑。
“你耍我...”嚴昱委屈地看了程卿一眼,可旋即自己也笑了出來。
眼前的這個還是程卿麽?嚴昱看著她爽朗的笑容,心中陰霾盡散。他從未見過程卿這種小孩子般頑皮又可愛的一面,更別說是在這種生死存亡的大背景下了。
“唉,你還笑?待會它進來咱們就Game Over了。”嚴昱歎了口氣。
“Over就Over吧。”程卿也歎了口氣,但語氣裡卻滿是輕松,“可能這就是我們注定的歸宿?”她看向嚴昱。
“那也挺好。”嚴昱朝她一笑,“至少我們還在一起。”
兩人這般無視危險地上演溫情畫面,顯然讓門外虎視眈眈的黑蛇感到不滿,它不住地擺動巨尾,不一會就將耳室門拍砸到了能容它進入的大小。
一個大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如此近的距離,讓嚴昱和程卿能夠清楚地看到這條黑蛇的模樣,它的眼睛上蒙了一層白,像白內障般,顯然是在長期黑暗的環境中退化了,但是鼻孔卻異常的大,幾乎跟它的眼睛差不多大了,這讓它的臉看起來奇醜無比,極度不和諧。
隨著它的身體遊移進入耳室,程卿和嚴昱連大氣也不敢再喘,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顆碩大的黑腦袋。
可惜,這並不影響黑蛇快速確定他們的位置。那個黑腦袋,幾乎是徑直,移動到了程卿和嚴昱的面前。
如果能夠吸引住它的注意,讓自己和程卿從耳室門跑出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嚴昱緊盯著大蛇,快速思考著。
他的手邊什麽武器都沒有,只有...陶罐...嚴昱的手暗自扣住了兩個離他最近的陶罐。
黑蛇的鼻孔一張一合,噴發出陣陣腥臭。它在嚴昱和程卿周圍聞了一圈,然後慢慢地腦袋後移,弓起身子。嚴昱知道,這是要發動襲擊的前奏。
“啪!”說時遲那時快,嚴昱將一個陶罐扔向對面的牆壁,碎裂的聲音在刹那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