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雲衣家裡的氣氛很是凝重。
她和呂義山風塵仆仆地從機場趕回家,母親卻並不在家中。
“我早就告訴過你!”呂義山語氣少見的嚴厲,“而你,也答應過我!有些事情,止於你我,不要讓你媽知道!”
官雲衣倔強地輕咬著下唇,不發一語。
“唉!她的個性,你不是不知道。只怕到最後,一切都無法收場了。”呂義山歎了口氣。
他對官雲衣一向是寵愛有加的,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打罵過這個女兒,甚至連重話都沒怎麽說過。
此刻,即便是心裡有氣,對著官雲衣,他也是無可奈何,畢竟是親生女兒,打不死又吃不掉。
“這事又不是我惹的。”官雲衣有些不服氣地嘟囔著。
“我媽說她早就知道了,早知道我們在做什麽了,她還說她警告過你呢!要生氣也是生你的氣,跟我有什麽關系…”
“…”呂義山被噎地說不出話來。
“罷了罷了!”
他一揮手,“你給我說說,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麽了?她跟你又說了些什麽了?你可要和我說實話,否則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我沒和她說什麽,我就說我們去了迷谷洞壁,然後我說羅亞和姓雲的聯手了,就這麽多。”
“那她呢?她跟你說了什麽?”呂義山有些急切地問道。
“她也沒說什麽啊,就說姓雲的是叛徒啊,這我們不是早知道了麽!”官雲衣說道。
其實母親說的遠不止這些,可她不確定是否真的要將母親說的那些事告訴父親。
“隻說了雲家是叛徒的事?”呂義山的語氣裡明顯充滿了懷疑。
“對啊。”官雲衣心一橫,如果父親和母親只能選一個效忠的話,她還是信任母親多一點。
“她有沒有提到…”呂義山有些猶豫,“程卿…她提到巫文的事情了麽?”
“你覺得呢?”官雲衣白了她老爹一眼,“她怎麽可能在我面前說程卿!”
“雲衣,之前我跟你說過,上官家的巫文代代相傳,師母…就是你外婆,去世的早,但是據我所知,她早就做了規劃,因為那個時候你媽媽還小,師母破例把巫文傳了外人,也不算是外人,就是你外公,我師父。”
提到師父,呂義山的神色在一瞬間有了一點黯然。
“以我對師父的了解,他肯定不會讓巫文失傳的,而且他一定會遵照師母的指示,把巫文傳給上官家的傳人,也就是你母親。但是後來,因為…我和你母親的事情。”呂義山頓了一頓。
“唉,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你不需要知道…反正我猜測,在若男和我到英國之後,師父又把巫文傳給了程卿。此事在洞壁已經得到了證實,程卿是懂巫文的。所以,當今世上,只有若男和程卿兩個人,能夠破解石刻的秘密,找到神鏡的下落。”
“拿到石刻固然重要,可若是解不開石刻上的秘密,那石刻就是塊不能用的磚頭,毫無意義。羅亞和雲家聯手,手握兩塊石刻,看起來勝算很大,但實際上,在真正的關鍵處,他們是極其被動的。程卿絕不會幫羅亞破解石刻的秘密,她多半是假意和羅亞合作,為的是能看到羅亞和雲家的石刻。”
他苦口婆心對官雲衣說著。
官雲衣安靜地聽著,末了,說了一句。
“所以,你想說,隨便羅亞和雲家怎麽蹦躂,握著王牌的始終是我們?”
“呵。
”呂義山的笑容有些無奈。 “我們算是哪門子的握著王牌,你媽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麽?她絕不會幫忙破解。至於程卿,她不幫羅亞難道就會幫我們麽?”
這個時候,官若男回來了。
“媽!”官雲衣看到母親回來忙迎了上去。
“若男…”呂義山驀地緊張了起來,手都不知道要放哪。
官若男看了呂義山一眼,什麽都沒說,撫了一下官雲衣的肩頭,算是和女兒打了招呼,然後便上樓去了。
呂義山忙追了上去:“若男…”
官雲衣站在樓下,看著父母的背影,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你聽我解釋,若男。”呂義山一路追入了書房。
“還有什麽好解釋的。”官若男冷冷地說道,“你明知我的忌諱在何處,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
“我知道你生氣…”
“我不是生氣。”官若男笑道,“我只是覺得可笑。這天下的人,果真都是一樣的。”
“若男,這麽多年來,我陪著你,按照你的方法處理了這件事。可結果…”呂義山歎道。
“結果就是這些年天下太平。”官若男冷冷打斷他。
“是,表面上是天下太平,可實際是不是太平你知道,我也知道。現在我老了,你也老了,等我們死了之後,雲衣怎麽辦?程卿又怎麽辦?”
官若男聽到程卿的名字,心中一緊。
“這話你不需要對我說。”官若男很快恢復平靜,冷聲說道。
“你要做什麽我管不了,我要做什麽你也管不了。二十多年前,我官若男冒天下之大不韙,離開老父,拋夫棄女,背井離鄉!我為了什麽我心裡很清楚,代價是什麽我心裡也很清楚!”
官若男的臉上隱有一絲淒然。
“但可笑的是,與我有約的人,一一背誓。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再溫順的貓也有利爪,更何況,我官若男從來就不是什麽溫順的貓!這是我的戰爭,自會以我的方式結束。不需要你再去操心後續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冷,聽得人心頭髮顫。
呂義山低下頭,半晌未作聲。
“我再說一次,你盡可以去做你要做的事,但不要將我官家的人牽扯進來。她們兩個都不可以!否則,我絕對不會與你善罷甘休。”官若男的聲音愈發冷厲。
“你以為我想讓雲衣卷進來麽?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你一個樣...”呂義山偷瞄了一眼官若男。
“羅亞和雲家都不是等閑之輩,他們也絕對不會輕易放手,這麽多年了,你比我更清楚這點。你我的布局壓製了他們十多年純屬幸運,現在,隨著鏡鈕和石刻的出現,牛鬼蛇神又全部都跑出來了。”
呂義山再歎一聲。
“你放心,我當年跟你說的話,絕不會背誓,我呂義山背叛了你一次,今生絕不會有第二次!我會竭盡全力,用我的方式做我該做的事情。保護好你們。”
“保護?”官若男隱有怒色,“第一,我不需要你的保護!第二,如果你要保護她們,當初就不應該將她們牽扯進來!”
“可是…”呂義山還想解釋些什麽。
“不用再說了。我和雲衣出去走走,你別跟來。”
官若男說罷,徑直出了書房,叫上官雲衣,一起去離家不遠的河邊散步去了。
“雲衣,我不希望你繼續參與這個事情,上次我也已經跟你談了,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打算?”
官若男遠眺河岸對面的景致,輕聲對官雲衣說道。
“我其實…我其實一開始對這件事也不是很有興趣,一來,我根本就不太相信這種事情,二來,我覺得就算真的找到了什麽上古神鏡,又能怎樣呢?”
官雲衣說道。
“是了。找到了上古神鏡又能怎麽樣?”官若男滿臉不屑。
“我官家人丁稀薄,卻莫名其妙代代都在堅持背負這個重擔。你外婆就是被這可笑的宿命拖累死的!可卻總有人不吸取這教訓,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悲劇重演!”
她忽地面露悲色, 又轉而憤懣不已,“什麽宿命,當真可笑,為什麽我官家的人要有這樣的宿命!憑什麽我官家的人要被生生世世地束縛住!”
“我命由我不由天!”官若男一字一頓地說道。
“官家的宿命,本該在我這代就終結的。什麽巫文,什麽神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本來就該隨著我一起入土,安靜地消失,永遠不再禍害官家的子孫。可就連這點心願,卻也變成了奢望。親情,愛情,友情,到最後,終究都敵不過人欲,多可笑。”
官若男一向話少,官雲衣忽地聽到母親這樣長篇大論,有些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媽…”
官若男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雲衣,我不希望你卷入這爭鬥之中,不希望你看到太多醜惡的東西。”
“我知道…”官雲衣點了點頭。
“你真的會聽話那便好了。”官若男深深看了官雲衣一眼,“罷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你是成年人了,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了。”
“媽…”官雲衣心裡五味雜陳,她對神鏡真是沒有太大的興趣,不過她有放不下的人…
“我去會會羅亞和雲家的人。”官若男淡然說道。
“什麽?!”官雲衣大驚,“羅亞是什麽人我們暫且不說了,那雲家,你不是說…”
“雲家,終有一日,會為他們祖先當年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官若男冷冷說道,“羅亞和雲家的叛徒不是想要找個會巫文的人麽,舍我其誰呢?”
官雲衣張了張嘴,她想說什麽,卻終於還是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