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劃過雨幕,分開的雨水給人一種正宗斬開了空間的錯覺。
刀撞在一起的瞬間,火光迸發。
一般日本刀對砍其實不會有火光,因為真出火光了那刀也差不多廢了。
但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和斷時晴雨碰在一起,不光有火光,還有電光。
鬼知道已經沾滿雨水的刀怎麽擦出這玩意來的。
也可能都是和馬的幻覺。
刀交錯的同時,和馬起腳了。
北辰一刀流本來就會用腿,有槍的話還會拔槍呢。
白峰雨音早有準備,下盤就跟扎根了一樣,和馬一腳居然沒把她踹倒。
緊接著白峰怒吼一聲,愣是把還沒收腿的和馬的重心給推歪了。
和馬見招拆招,反正刀現在交鍔在一起,也不可能作為攻擊手段,比盤外招唄。
和馬松開握著刀把尾部的手,直接抓白峰的和服,然後帶著她向後翻,要連她一起摔在地上。
白峰後退了,和服滋啦一聲爛了一大塊。
和馬看了眼手裡和服的殘片:“你這衣服質量不行啊!”
白峰雨音不理和馬,手起刀落和服的水袖什麽的全割了,再一刀和服的下擺也沒了,大腿露在雨中。
和見狀,心想我也脫個衣服吧,然後發現自己沒外套,上身就一個白襯衫,還有就是那紅圍巾。
光著膀子戴個紅圍巾,總覺得好變態啊。
白峰雨音挺著明晃晃的刀又殺了上來,銳利的眼神殺意已決。
這個刹那和馬又看到了幻覺,他看見白峰身後有一頭身形巨大的猛虎,那虎身上冒著黑色的煙霧,雙眼血紅。
它張開嘴咆哮起來,一對劍齒寒光閃閃。
和馬挺身向前,劍出如龍。
刀和刀碰在一起,瓢潑的雨聲完全蓋不住叮叮當當的刀劍相擊聲。
阪田晉作奮力從地上爬起來,摸了摸還疼得可怕的後腦杓。
突然,他想起來自己該死了,於是猛的低頭,果然看見好大一個口子。
然後他開始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為什麽有這樣一個口子,自己還沒有死。
他想起一個關於桐生和馬的傳聞,是津田組那個阪田告訴他的。
桐生和馬會用精湛的劍術,隻製敵不殺人。
——難道!
阪田晉作猛的扭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雪子。
出血的量雖然大,但還不到失血而死的地步。
阪田晉作猛的站起來,然後痛得又坐下了,傷口跟泉水一樣往外噴血,這突然的失血讓他差點休克過去。
他咬著牙,撿起地上的匕首,從褲子上割下一塊布,撕成條給自己進行簡單的包扎。
做完這個,他才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查看了一下雪子的狀況。
還有氣。
阪田晉作又咬著牙,摸到隔壁房間,憑著記憶拿出醫藥箱。
好在現在白峰會正準備總力戰,藥品紗布什麽的備得很足。
阪田晉作迅速給自己纏上一整卷的紗布——沒時間仔細包扎了,只能先用量對付一下。
接著他咬牙切齒的拎著醫藥箱回到空房間。
這個過程他隨時都可能倒下,愣是用意志力撐了下來。
現在的他,大概無愧於tiger之名。
阪田晉作的包扎手藝著實不錯,當年雪子中了埋伏被人圍攻,打倒了所有敵人之後自己也中了十多刀,倒在地上等死,全靠路過的阪田晉作的包扎手藝才活下來。
完成包扎之後,他長舒一口氣,向後躺倒在地板上,再也不想動了。
他想就這樣躺著,直到這一切都過去……
然後,他聽見風雨聲中,
依稀夾雜著刀劍相擊的聲音。不好,小姐在和桐生死鬥。
不對,這是好事,還在打就是沒分出勝負,在這種情況下分出勝負了,不管誰贏了,都太悲傷了。
阪田晉作想坐起來,可是身體不答應,他已經完全沒力氣了。
——動啊,晉作,為什麽不動啊!
他閉上眼,開始回想和小姐度過的那些日子。
他想起那個午後,小姐拿著一根樹枝,跑到正在揮木刀的自己身旁,有模有樣的跟著揮。
他想起讓小姐坐在自己脖子上,一起放風箏的時光。
他想起小姐生日那天,收到自己送的吉他時歡呼雀躍的樣子。
阪田晉作睜開眼,一點一點的坐起來。
血染紅了他胸前厚厚的紗布,順著他的腹肌流下來。
阪田晉作大概是去不了天堂的,但是小姐的未來,還沒有決定。
他這樣對自己說道,一點一點的站起來,用仿佛耄耋老人的步伐,一點一點的向出口挪動,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血腳印。
白峰會門口,警車雲集。
但是白峰會的幹部領著若眾們堵在門口。
白峰會若頭輔佐關俊二手上纏著繃帶,一臉嚴肅的對白鳥晃怒吼:“沒有發生械鬥!你們要進去,得有搜查令!”
白鳥晃指著關俊二手上的繃帶質問道:“那你的手怎麽回事?”
“我摔了一跤,剛好摔到匕首上了!”關俊二說。
白鳥晃罵了一句“他媽的”。
這時候高山刑警神色緊張的從指揮車裡出來,在白鳥晃耳邊說了兩句。
“什麽?”白鳥晃大驚,眼睛瞪圓了看著高山,“美軍丟了個什麽?”
“AH1眼鏡蛇武裝直升機,據說是準備通過民間會社,轉運到中東去的。”高山刑警小聲說,“飛機正在往東京飛來,自衛隊說天氣不好無法出動。”
白鳥晃,嘴巴張到了平生最大。
桐生和馬看了眼自己肚子上的刀傷,還好,不是很深。
他再看白峰雨音。
血染紅了女孩的裹胸布。
據說頂尖劍豪之間的戰鬥,在長久的見招拆招之後,最後都會用“一閃”作為收尾。
實際上這個時候勝負已經決定。
在對打中早就摸清了對方的斤兩,也削減了雙方的體力。
到了這個時候,兩邊都知道繼續打下去的結果。
最後的一閃,不過是為決鬥畫上一個句點罷了,這樣敗者不至於輸得太難看。
這就和大航海時代,兩個船長在雙方接舷戰結束,要在甲板上喝交杯酒一樣。
和馬不知道這個說法到底對不對。
反正他感覺到,現在是時候了,下一擊就能定勝負。
白峰的表情,表明她也是這樣想的。
風從和馬身後吹來,剛剛劍鬥中斬落的繡球花花瓣被風帶起,混在雨中飛舞。
這仿佛是個信號。
沒有任何多余的交談,持刀的兩人衝向對方。
阪田晉作想大喊,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喊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最疼愛的小姐,衝向桐生和馬。
阪田晉作劍道很爛,但是他本能的看出來,小姐要輸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
突然,猛的發現前方裝飾石燈向旁邊翻倒,有人拿著槍從石燈下面的洞口裡出來了。
那人舉槍瞄準了桐生和馬!
斷時晴雨高高的飛起,然後扎在了院中大樹的樹冠上。
白峰雨音軟癱著向前倒在和馬的懷中,血順著雨水滴落到地上。
“看吧,”她輕聲說,“最後果然只能是悲劇啊。”
說完她用最後的力氣摘下頭頂的紅豆發飾,交給和馬,然後手就捶了下去,仿佛再無生氣。
這時候槍響了。
和馬大驚,扭頭看著槍聲的方向。
然後他看見阪田晉作的身影像山一樣轟然倒下。
倒下的時候,阪田的頭向後仰,看著和馬。
這個刹那,和馬聽見阪田的聲音:“小姐,就交給你了。”
和馬還來不及分辨那是幻覺還是真的聲音,大量穿著仿佛彩虹六號裡的特種部隊那樣的作戰服的人,從地道或者別的什麽東西裡冒出來。
他們擺出了仿佛戰國時代鐵炮隊的陣形,手中的M4指著和馬。
白峰總吾總人牆後面走出來,一名戴著獨眼眼罩的秘書官在他身後為他打傘。
“真是精彩啊。”白峰總吾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和馬,鼓掌道,“你把我的計劃全毀了,不過……今天在這裡殺了你,倒是可以挽回一些損失。”
和馬把雨音輕輕的放下,把那紅豆髮夾小心翼翼的揣進兜裡。
然後,他把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插進腳邊的泥土裡。
“哦,放棄抵抗倒是很乾脆嘛,這份識時務,我可以給高分呀。”白峰總吾笑道。
和馬不回答。
他從背後解下村雨,緩緩得抽出來。
雨瞬間就停了。
村雨明亮如雪,仿佛指引前路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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