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個黑影急匆匆地走進了盧家大屋,是區政府門口的那個茶棚老板。
廳堂裡,燈光稍有些暗淡。盧宗漢躺在涼椅上,搖著折扇,看了看茶棚老板送來的紙條,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笑容。
“哼,我還以為覃天真的年輕有為,頭腦聰明。現在看起來,也不過爾爾。他以為偷偷在太浮山腳下藏了一個營的部隊,再讓馬三寶帶著個便衣組每天在山裡轉悠,就能堵住我的後路,然後等我馬失前蹄,落在他的手裡。這樣的對手還是太嫩了,跟他玩著不過癮啊!”
“司令,那馬三寶那兒,您有什麽話要傳給他嗎?”
“馬三寶是我在區政府設下的暗樁,讓他多注意點覃天的動向,其它的就不要過於在意,免得引起解放軍的懷疑。”
“是。那……司令,要是再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盧宗漢揮了揮手。茶棚老板朝他哈了下腰,轉身匆匆而去。
盧宗漢站起身來,在廳堂裡踱著步子,仿佛天下大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由氣定神閑,饒有興趣地哼起了戲文: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憑陰陽如反掌
保定乾坤
……
澧水南岸,半山廟。
一支殘燭照亮著狹小的後院小屋。
蘇銀巧獨坐在床邊,對著桌上的一面鏡子盤弄著自己的頭髮,用夾子夾住,然後將一條長長的頭帕纏在頭上。
鏡子中的蘇銀巧又變成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後生哥。她撫摸著自己白嫩的臉蛋,象一個魔術師施展著法力,把自己的臉變成了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雖然看起來有些朦朧,有些空洞,但那張臉的輪廓,分明就是覃天。盡管看起來有些木訥,卻掩飾不住他的英俊帥氣,尤其兩道真誠樸實的目光象帶著磁性一般,讓她無法自拔……
蘇銀巧對著鏡子,輕撫著自己的臉,表情變得有些木然。驀地,她受了刺激般抓起桌上的一支手槍,突然對著鏡子開了一槍。
“嘩啦”一聲,鏡子被擊成了碎片,裡面的形象瞬間坍塌了。
蘇銀巧的目光又變得陰冷犀利。她收起手槍,站起身,一把掀開床上的被褥,揭起床板,從裡面拿出一支隱藏的步槍,檢查了一下槍膛裡的子彈,用一塊包袱布把槍身包裹起來。
“噗!”
蘇銀巧一口氣吹滅了蠟燭,走出小屋,小跑幾步,身子突然飛縱起來,腳踩著圍牆邊樹立的一段圓木,“蹭”地從牆頭上躍了出去,消失在廟後的樹林中。
月光如銀,山影朦朧。
蘇銀巧匆匆走在通往南鄉的一條溪邊小路上,忽見路邊草叢抖動了一下。她警覺地蹲下身子,悄悄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過去。
“哇嗚……”
草叢中發出一陣慘叫,兩隻野貓陡地從裡面竄出來,在溪石上幾個縱跳,飛快地鑽進了溪水對面的叢林中。
原來只不過是兩隻野貓在幽會。
蘇銀巧覺得自己似乎有點神經過敏,破壞了人家的好事,搖了搖頭,繼續快步向前走去。
途經一片樹林,裡面光影稀疏,十分安靜。蘇銀巧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側耳聽聽,周圍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安靜得有些令人窒息。
雖然已是深夜,附近杳無人跡,林中倦鳥也已歸巢,但出奇的安靜,卻有點反常。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 蘇銀巧盡管心中充滿警惕,
腳下還是馬不停蹄,“噔噔噔”地直朝前走。 “呼——!”一棵大樹上,突然躍下一個瘦長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帶著一股勁風撲向蘇銀巧。蘇銀巧本能地朝地上一個側滾,躲開襲擊,同時飛快地把手上的步槍槍口向上,豎立著伸向黑影身下。黑影閃避不及,帶著巨大的衝擊力凌空墜向地面,被垂立的槍管硬生生地戳在胸口。“噗”地一聲,那人慘叫著癱在地上,一命嗚呼。
蘇銀巧掀開黑影,抽出自己的步槍,正欲檢查一下黑影的面目,陡覺身後又掠來一陣冷風。一個蒙面漢子突然發一聲吼,揮著大刀砍向她後腦。蘇銀巧在地上又連續打了兩個翻滾,和蒙面人拉開空檔,猛然抬起槍口拉響槍栓,低吼一聲:“別動,動就打爆你的頭!”
蒙面人怔了一下,扔下砍刀,張牙舞爪,發出一種陰森恐怖的聲音:“我是鬼……我要吃了你……”
蘇銀巧鎮定自若地盯著對方,突然扣動扳機。“呯”地一聲槍響,對方慘叫著捂住肩膀,跪在了地上。蘇銀巧用槍指著蒙面人,冷眼喝問:“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大半夜的要在樹林裡裝神弄鬼?”
“我們……我們是解放軍……”
“解放軍?”蘇銀巧鄙夷一笑,“說謊都不打個草稿,解放軍有你們這麽窩囊怕死的人嗎?不說實話,別怪我不客氣!”
那人見瞞不過去,慌忙告饒:“別開槍!我說……我們是……我們是盧司令的手下……”
蘇銀巧楞住,“你是盧宗漢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