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發動，繼續上路。

兩人的交流，又重新開始。

何遠凡繼續開口道:“這位姐姐為了救自己的妹妹，不惜一把火，燒死了五六條人命。但是她沒有想到，這個讓她不惜犯罪也要救下的妹妹，最後居然搶走了她的男人。”

“她恨，她想殺了這對狗男女。”

“但她做不到，因為那是她從小就相依為命的妹妹，那是她的命啊。”

車上，吳花美的情緒終於波動了起來。

她手上的鼓起來的青筋表明，她現在的心境，絕對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平緩。

因為這件事，是她整個人生的拐點。

沒有這件事，她們一家三口，或者四口，說不定可以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

吳花美深吸了一口氣，淡定的道:“這些只是你的猜測，縱火案，如果你有證據，隨便你怎麽說都可以。至於後面的連環殺人案，我妹妹已經認罪了，不是嗎?”

“就算你猜的都是對的，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何遠凡點點頭，看著外面路過的學校道:“可是，教唆殺人，也是殺人啊。”

吳花美一怔。

她和善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一閃而過的凶戾神情。

你很難想象，一個老好人臉上有這樣的神情，盡管只是一瞬間。

不等吳花美辯解，何遠凡繼續道:“我們認識，不過個把月的時間吧?甚至，辦案的張武探員、我的兩位明星朋友、我的學生，他們和你接觸的更少。”

“但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口中，時不時都會提起你的名字，或者你說過的話。”

“這讓我很驚訝！”

“因為我發現，自己好像有時候也會在不經意間提起你或者你說過的某些話。就是那種，很有道理，讓人覺得你說的很對的內容。”

“這應該是你的天賦，你為人和善，樣貌沒有攻擊性，整體親和力極強。你這種人，天生就適合與人交往，就能獲得別人的善意，讓對方對你放下戒備。”

“這樣的人，如果再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有比較深的心理學研究，懂得高明的心理暗示手段的話，那麽很容易讓她的目標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牽著鼻子走。”

這樣的例子，其實很多。

這種心理暗示和引導，一方面很高深，但另一方面，也很普遍。

比如你想讓另一半送給自己一個禮物，你會怎麽做?

你會經常在他面前提起，然後等到某個節日，你提前暗示他應該送點禮物，他多半會送你你近段時間大量提起的那個東西。

再比如，你想送一個人東西，不知道送什麽好，就大概根據他的喜好說一款產品，並且長期安利這款產品的好處和優點。

這樣，他可能本來對這個東西無感，但經過你的安利他了解之後就確實比較喜歡了，這時候你再送他類似的東西，就會有比較好的效果。

還有你覺得某家店東西難吃，然後通過一些言語的描述，或者從服務態度抓別人的漏洞，很容易影響身邊的人。

這些，都是正常交往中存在的“引導”。

而專業的心理研究者，有更多更厲害、效果更強的方法。

讓你難以察覺，但又十分有效。

“當一個人擁有了一種獨特的天賦之後，他會很想知道，具有同樣能力的人還有誰?又或者自己這種特質是特殊的，還是普遍的。”何遠凡道，“而書籍和專家，可以解惑。”

“我問過三醫院的護士長，她和你關系不錯，你們交流過類似的問題，專業上的。尤其是在前幾年，你不會直接問，但話題總是會被引導過去。

”“高級的心理學書籍，書店很少有賣，除非專門去訂。”何遠凡道，“根據你的同事們說，你唯一的愛好可能就是去書店看書了，但這幾年，去的次數也少了。”

“我想，你在護士長那裡，知道了自己的天賦。然後在書店的專業書籍中，找到了對應的一些理論，甚至是一些心理暗示方面的小技巧。”

“而這幾年之所以去的少了，是因為普通的心理類書籍對你而言已經失去了作用。你想要繼續學習和進步下去，只能看更加高深的書籍，但那些書籍，一部分不對普通人開放，一部分在書店根本銷售不出去，沒人看。”

“所以你近些年去書店，不是看書了，而是取你讓書店幫你定的書，是嗎?”

叮！

何遠凡的手機響了。

何遠凡走到吳花美身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說道:“是張武探員的短信， 他剛剛在書店和圖書館那邊調取了記錄，購買和訂書記錄顯示，你訂閱了大量的心理類書刊，其中有一部分是非常深奧的，包括了催眠等一系列的書籍。”

“當司機真的委屈你了，你的心理學研究和實踐水平，恐怕稱一聲大師也不為過吧?”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吳花麗和你丈夫後來的連環殺人行為，就是在你的引導下完成的。或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你！”

“這也就是為什麽吳花麗在看到自己的面部結構圖之後，情緒劇烈波動的原因。因為她那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一直以來，她殺的人，都是你想讓她殺的而已。”

何遠凡說了好多話，口都渴了。

“哈哈哈！”

吳花美笑了起來，是那種大笑。

“證據呢?說白了，這不過還是你的猜想而已。”吳花美的神情已經失去了那種和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信，“我難道不能去書店看書嗎?我不能去對市民免費開放的圖書館嗎?”

“我看心理學的書怎麽了?我就對心理學有興趣。”

“難道，作為一個司機，我就應該看怎麽修車?怎麽掃地?怎麽煮飯的書嗎?就應該每天打麻將、和別人吵架、或者說這家長那家短嗎?”

“到站了，你下車吧。”

何遠凡看了一下，到菜市場了。

他搖了搖頭，笑道:“我去過三醫院了，見到了小綿。”

轟！

945路公交車再度啟動，這一站，沒有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