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吵成了一鍋粥,唐嚴本就清貧,哪裡還得了這麽多錢,更何況這周東家就是在訛他,自是不肯心甘情願給錢了:而那周東家似是吃定了唐嚴,使出市井中撤潑的本事,旁敲側擊、指桑罵槐,到了後來就越不像話了,明朝暗諷外加汙言穢語,竟是把話頭引到了唐茉兒身上。
“我說唐大人,你若是沒有錢還帳,這倒也罷了,其實要還帳不容易?不是聽說趙公子想娶令女為妻嗎?彩禮都準備好了,你攀上了這門親事,還怕還不了帳?也不必守著這清貧。”
唐嚴聽罷,怒火攻心:“什麽趙公子,莫非你是受他的指使……,咳咳……,你這賊廝,好,好,你莫走,今日我不要這臉面,也要和你一道去見官,老夫倒要看看,京兆府會治不了你這撤潑刁民。”
廂房裡的沈傲的心裡已經略有不爽,那周東家訛錢倒也罷了,竟把話頭引到人家的女兒身上,人品實在太壞了,他望了唐茉兒一眼,見唐茉兒端坐在對面,眼眸中流轉著汪汪淚水,卻是強忍著不流出來,死死咬著櫻唇,不一言。
哎!沈傲心裡不由地歎息,這個女孩的個性倒是剛強得很,在這個時代,換作是別家的姑娘,只怕早就尋死覓活了,偏偏她還要在自己面前偽裝。
這時,唐夫人自隔壁廂房出去,這位夫人卻不是好惹的,便聽到她的聲音道:“賊廝,你不要命了嗎?看看我是誰?這是朝廷親自頒的五品誥命服,你若是有膽,就還手試試?”,說著便是面杖打人的聲音,那周東家挨了打,哎喲喲地叫喚:“打人了,打人了,國子監祭酒欠帳不還,打人了!”
有膽就還手試試?沈傲暗暗怎舌”這師母好有氣勢”果然不是輕易能惹的。
沈傲突然佔了起來,猛地一拍桌案,將又羞又急的唐茉兒嚇了一跳,看著沈傲道:“沈公子,你,你要做什麽?”
沈傲面無表情地道:“出去瞧熱鬧去。”便負著手,步出屋去,唐茉兒阻攔不及,卻又不能出去,便更加焦急不安了。
走出屋子,這庭院裡卻是一副奇異的景象,唐夫人金剛怒目,舉著面杖去追那骨瘦如柴的周東家,唐大人卻是臉色蒼白,去攔唐夫人,。裡焦急地道:“夫人,切莫動手,切莫動手。”,華周東家見唐嚴怕事,更是大膽起來,高呼道:“不日趙公芋便要來下聘,你若是識相,便快應了這門親事,若是不應,你們姓唐的世世受窮,永無翻天之日。”
這時,鄰裡的街坊也紛紛湧來”遠遠站在籬笆之外,卻都是指指點點,暗中竊喜,周東家見有人圍觀,更是趾高氣昂”道:“唐大人,別人怕你,我卻是不怕,你蜍了我店的米,卻不還帳,這是要以官身欺壓我這小民嗎?呸”你這狗官,真以為我是好欺負的,老子的娘舅,乃是京兆府堂官,雖說官兒小”可是比你這清貴官身卻不知好了多少倍,你莫要瞪我,真去了官府,我也不怕你。”,“住。!”,沈傲爆喝一聲,倒是一下子鎮住了場面。
周東家循目望來,看到的卻是個少年書生,心裡頓時冷笑,他連國子監祭酒都不怕,還怕個秀才?便帶著幾分不屑地朝沈傲道:“你是誰?去,去,一邊去。”,沈傲舉步過去,眼眸朝唐家夫婦瞥了一眼,見二人滿目都是驚奇,而後走到周東家身前,冷冷地道:“不知我的老師欠你多少錢?”,周東家上下打量沈傲,冷聲道:“一貫,怎麽?你要替他還,你又不是他的女婿,做哪門子好冤大頭?”,沈傲呵呵一笑,只是這笑卻不及眼底,拿出百寶袋,從裡面掏出一張百貫的錢引丟在周東家的身上:“滾!”
周東家撿起錢引,看了數額,頓時膛目結舌,連忙將錢引塞進懷裡,道:“好,我滾,我這就滾。”他不再說話,轉身便走。
“回來!”,沈傲負著手,寒冰般的目光逼視著周東家,道:“東家似乎還沒有找錢吧?”
周東家轉身,訕訕笑:“小的還以為是公子打賞小的呢。”
沈傲冷笑道:“打賞?哼!就是要賞,你這狗才也配嗎?”他手伸出來:“要嘛將錢引還我,要嘛拿錢來找,否則可莫怪我拉你去京兆府見官,說你搶掠財物。噢,對了,京兆府裡的堂官裡有你的親戚嗎?這倒是好極了,本公子倒要看看,你那堂官親戚能不能保的住你。
周東家心裡一驚,重新打量沈傲,隻覺得這個家夥表情篤定,不依不饒,目光卻是給人一種難以言語的壓迫感,身上更是有種讓他不禁心顫的霸氣!
周東家的身子難以控制地顫抖了一下,這不是輕易好欺負的主啊!強忍下心裡的膽怯,周東家訕訕然地獎錢引交還沈傲,咬牙道:“好,你等著,我拿錢來換。”
說罷,周東家便匆匆離開。
唐嚴走過來,滿是愧疚地道:“沈傲,這件事就算了吧,這錢,我會出,你不要管,世上哪有弟子為老師還錢的道理。”
沈傲看著唐嚴,目光卻是溫和了許多,道:“世上哪裡有眼見老師為難,做學生的卻袖手旁觀的道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孔聖人可是教導過學生的!現在老師被人刁難,學生若是不懲治這惡人,還讀個什麽書?”,唐夫人亦滿是羞愧地仍掉面杖,對沈傲道:“剛剛倒是教你笑話了,先進去喝茶吧。”
沈傲搖頭,道:“就在這庭院裡等,我們不急。”說著便在庭院裡尋了個矮凳坐下,卻是悠閑自得。
唐嚴本是祭酒,在沈傲面前要嘛威嚴,要嘛和藹,可是今日卻似是犯錯一般,臉色略顯有些羞赧,搬了個凳子出來,不一言地與沈傲對坐,方才許是被那周東家氣壞了,臉色依然鐵青,難看極了。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那周東家去而複返,卻是帶著兩個夥計壓著一輛小車來,須知這百貫的錢引,已是天下最大值的錢鈔,一個錢莊,最多也不過放百張,再多,錢莊便支持不住了,一旦引擠兌風潮便非倒閉不可;換成銅錢,便可換十萬枚,十萬銅錢,便是用一輛大車裝載,也是極為費事的事。
周東家帶來的,足足有七八張十貫的錢引,除此之外,剩余的便是碎銀和銅錢了,因而特意叫人裝了車來,就這些東西,已讓他的家底一空,再多,便拿不出了。
只不過他受了趙公子的好處,一定要唐家難看,好教趙公子趁機而入,因此才硬著頭皮,費這麽多功夫。
進了庭院,沈傲笑著站起來,道:“周東家倒是來得快,錢,都準備好了?”,同東家道:“都準備好了,就請公子清點。”,眼睛卻是落在沈傲手上的百貫錢引上。
沈傲將錢引交到周東家手上,道:“你先拿著,至於這錢鈔,就叫你的夥計當著我的面清點,清點出來了再說。”,周東家收了那張百貫錢鈔,連連點頭:“好,這就給公子清點。”,給兩個夥計使了眼色,那夥計會意,從車中卸下兩個小箱子,又拿出秤坪來,先是算清了十貫的錢引,隨即又是稱碎銀的重量,再之後便是清點銅錢,這一番下來,竟是足足耗費了半個時辰,沈傲隻坐在凳上,昏昏欲睡:倒是唐嚴,卻是危襟正坐地在旁監督,生怕沈傲吃了虧。
清點完畢,帶來的錢恰好是九十九貫,周東家籲了口氣,雖說這一次有人給唐家結了帳,可是自己總算賺了五百文錢,不管如何,總算沒有虧本。其實上上下下算起來,自己和兩個夥計,足足耽擱了半個下午,這五百文賺得並不值。
周東家便向沈傲道:“沈公子,這帳目可清楚了嗎?”
沈傲依然帶笑:“清楚了,沒有錯,周東家是個有信用之人,如此,這唐家的帳便算是抹平了。”,周東家收起百貫錢鈔,正待要走,卻聽到沈傲道:“且慢,唐家的帳抹平了,我們的帳似乎還要算一算。”,周東家愕然,見沈傲不依不饒的樣子,心裡不由地生出怒氣,道:“不知我們有什麽帳?”,沈傲打了個哈哈,慵懶地道“我這百貫錢鈔放在你手裡頭有多久了?”,周東家道:“不足一個時辰。”
沈傲一拍手:“這就對了,按你方才的利錢計算,唐家欠你五百多大錢,利錢便是四百多錢,周東家還說,這是市井裡的規矩是不是?”
周東家大怒:“我又沒欠你錢。”
沈傲曬然一笑:“沒有嗎?大家都看到了,你捏著我的百貫大鈔,足有半個時辰,這便是蜍欠了。你帶來的銀錢還沒有清算,便還不算是交付給了我,所以說,這百貫大鈔便是你除欠我的!不,不對,你一共除欠我九十九貫錢的半個時辰的利錢,等等,得讓我算算這利錢是多少?”,沈傲當真是昂頭心算起來,隨即垂頭笑道:“按道理,你當付我約莫九十貫的利錢,但是看在你隻蜍欠了短短半個時辰,就算十貫吧,立即拿錢給本公子滾蛋,否則…………”沈傲那善良可欺的笑臉一下子變得凶惡起來:“周東家仔細自己的屁股,你在京兆府有親戚,可是本公子在京兆府也有幾個朋友,唐大人不願意去見官,可是本公子卻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