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你偏心
西夏皇宮暖閣,整個閣樓並不大,因為鋪了地龍,屋子熱氣騰騰的,在靠南牆上的書架上,李乾順取出一本厚重的書來,放置在桌上,埋頭看著。
邊上伺候的內侍大氣不敢出,躡手躡腳地去打開宮燈的罩子,用簽兒去挑撥油燈的燈芯,屋子霎時光亮起來。
這時,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一人輕手輕腳地推開一條門縫,低聲道:“陛下,禮部尚書王振求見。”
西夏仿大宋官製,也設立了三省六部,在大宋,禮部雖說是六部之一,可是地位大致排在吏部、戶部之後,但在西夏,由於推行國學的緣故,禮部的地位然,甚至可以左右官員的任免。禮部尚書更是擁有隨時面聖的權利。
李乾順合上書,疲倦地頜點頭道:“叫他進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稟陛下,已過了午時。”
李乾順歎了口氣,突然道:“時間飛逝,朕的時間不多了。”抿著嘴,呆呆地望著遠處的書架子。
禮部尚書楊振躡手躡腳地進來,納頭便拜:“臣下見過陛下。”
李乾順虛抬了手,道:“賜坐,坐下說話。”
楊振欠身坐在下,正色道:“陛下,下臣與各部商議了一下,總算列出了一些擇婿的章程,請陛下過目。”
說罷,從袖中抽出了一份奏疏,交給內侍,內侍將奏疏遞上去,給李乾順看。
李乾順淡淡一笑道:“辛苦了你。”接著略略看了一下,抬眸道:“琴棋書畫比來做什麽?”
楊振一頭霧水,抬眸看了李乾順一眼,心裡想,陛下平時最好琴棋書畫,上一趟他來詢問是否在遴選時加入一些國學,李乾順也是點了頭的,怎麽今日卻是這個態度。連忙道:“陛下……”
李乾順搖搖手打斷他:“這一條就不必了,書畫只能陶冶心性,豈能做擇婿的標準?我大夏以馬得天下,擇婿,該以弓馬為主。”
楊振微微一愕,又是抬眸盤了李乾順一眼,見他臉色淡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低聲道:“陛下……,弓馬得天下,卻不能治天下,這些道理,是陛下親口說的,為何……”
李乾順含笑道:“這時候不是說這些道理的時候,總之,就按這個辦吧。”
楊振道:“若是讓各國王子弓馬對陣,難免會有傷亡,若如此,大夏如何向各國交代?再者各國派來的王子,大多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只怕還未翻上馬,就已經輸了。”
李乾順頜點頭:“你的顧慮倒也沒有錯,不若這樣,各國的王子、郡王都帶來了親信的衛士,這些人想必都是精兵強將,就讓他們代各自的主人爭勝吧,誰的弓馬嫻熟,朕的公主便下嫁給誰。”
楊振仍是一頭霧水,覺今日的李乾順似乎和以往不同,隻好點頭道:“下臣明白了。”
李乾順又道:“金國王子過得還好吧?”
楊振道:“別的還好,就是為人驕橫了一些,昨天夜裡,也不知什麽原因和契丹國王子起了衝突,竟是把契丹王子打了。”
李乾順呆了一下,苦笑道:“他的性子是急躁了一些,本性還是好的,朕聽說他弓馬嫻熟,是不世出的猛將,是不是?”
楊振道:“倒是聽說他曾隨金國國主四處征戰,頗有功勞。他雖不是嫡子,卻極受完顏阿骨打的信重。”楊振壓低了聲音,繼續道:“金國內部,有不少人擁戴他做金國的儲君。不過這都是傳言,具體如何,下臣也不清楚。”
李倩順淡淡一笑道:“他帶來了八百個金國武士,朕想在三天之後,看看金國武士的厲害,朕乏了,下去吧。”
楊振從暖閣裡出來的時候,才拍了一下腦袋,忍不住道:“原來如此,三日之後,金國必勝。”隨即歎了口氣,不由地打了個冷戰,忍不住縮了縮身後的披肩。
從暖閣裡出來,這一熱一冷的變化,楊振這個年紀怎麽吃得消?好在一個內侍早已準備好了一件狐皮披風,小跑著過來給楊振披上,一邊道:“陛下說楊大人年紀老邁,受不得寒,讓奴才送件披風來,遮遮寒。”說罷又道:“陛下還說,招婿,看的不是王子的才學和本事,為了咱們大夏國,楊大人辛苦一下,金國王子,非勝不可。”
楊振披上披風,從身子到心上都是暖暖的,正色道:“回去告訴陛下,下臣明白。”
出了宮去,坐上暖轎到了禮部這邊,禮部已經有個黨項族官員氣衝衝地過來,氣呼呼地道:“楊大人,這差事我不辦了,就叫陛下撤了我的職事,下官寧願回家養老。”
來人是迎客主事李萬,楊振平素和他關系不錯,笑道:“你這個年紀養什麽老?給令尊養老差不多,是什麽事?”
李萬道:“還不是那金國王子完顏宗傑實在可恨,昨日與那耶律陰德起了衝突不說,今日又與大理國的段諷起了衝突。”
楊振捋須苦笑:“忍一忍吧,現在還只是客人,將來做了國朝的駙馬,那你豈不是不必活了?至於各國的王子,暫時都搬到鴻臚寺那邊去,和宋國的蓬萊郡王一起住,惹不起就躲起來。”
李萬愣了一下,道:“不是說那沈傲也是個惹是生非的?”
楊振道:“也不盡然,至少比那耶律宗傑好些,好啦,你去辦,我還有章程要寫。”
李萬滿隻好不情願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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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臚寺終於熱鬧起來,從前的狗不理,如今卻是高朋滿座,沈傲下午從街上閑逛回來,看到一輛輛車馬停在門口,略略一問,才知道吐蕃、大理、契丹等國的王子都搬了來。
剛剛進去,便看到耶律陰德眼睛烏青地過來,拉了沈傲去邊吃茶,邊訴苦,無非是說金人蠻橫,不可理喻之類的。
沈傲淡淡一笑道:“蠻夷嘛,都是這樣的,耶律兄習慣了就是,和他計較什麽?倒是他那一拳打在你的臉上,讓你英俊了不少,比從前瀟灑了許多。”
耶律陰德捂著臉上的淤青,苦笑道:“沈兄說笑。”
正說著,那吐蕃王子恰好抬腿進來,聽到蠻夷兩個字,仿佛被蜜蜂蟄了一下,轉身要走,卻被耶律陰德叫住,道:“契霧裡,你走什麽?”
這吐蕃王子鼻上帶著個金環,兩耳之後是辮結成的流蘇,臉上是青銅色,連身上的衣衫都好像許久沒有更換過,遠遠就傳來臭氣。據說這是吐蕃國的風俗,人一生只能洗三次澡,再多,就褻瀆神明了。
叫契霧裡的冷哼一聲,性子倒是爽直,道:“被人辱作蠻夷,還賴在這裡做什麽?”
沈傲和耶律陰德面面相覷,他們說的本是完顏宗傑,誰知這位契霧兄如此有代入感,面面相覷,隨即哂笑。
鴻臚寺此後便熱鬧了,大家的年紀大多一致,身份相當,又都有共同的敵人,相處的總算還不錯。翌日,西夏國擇婿的章程總算放了出來。三日之後,各國王子率衛隊齊集龍興府郊外,各自帶兵對陣,勝者奪魁。
看了這個章程,耶律陰德臉色大變,憤恨地道:“西夏狗和金國沉瀣一氣,未免欺人太甚了。這不是明擺著要完顏宗傑去奪魁?還叫我們來做什麽?豈有此理,來人,收拾東西,我們這便回國。”
吐蕃王子也是冷哼一聲,金國若是與西夏聯盟,對吐蕃也是滅頂之災,西夏有了強大的金國作後盾,若是繼續進攻吐蕃,吐蕃哪裡能夠抵擋?
大理國的段諷倒是最是灑脫,他這一趟來,無欲無求,若是有抱得公主歸的機會,自然更好,沒有的話也不覺得遺憾,只是他和完顏宗傑的關系緊張,這時候看到西夏人故意給完顏宗傑放水,手裡搖著扇子,冷笑道:“可笑,可笑……”便舉步走了。
沈傲沒有親自去看榜,耶律陰德快步過來知會他,沈傲倒是不覺得驚詫,給金國人放水,實在是情理之中,再正常不過的事,如果他是西夏國主,說不準還要加上一條:臉蛋光潔者不得參與選拔,有痘者優先。
因為那完顏宗傑滿臉都是痘子, 貼出這一條來,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要被剝除掉參賽的資格。
西夏國嫁女,本就是政治,哪裡還有什麽情面?見耶律陰德氣呼呼地陳訴,沈傲淡淡一笑道:“西夏偏袒完顏宗傑,倒也在情理之中,老弟就不必再抱怨了,既然要對陣,那麽就和他對陣無妨,契丹國騎兵亦是名震天下的,怎麽,耶律老弟沒有信心?”
耶律陰德慚愧地道:“哪裡,哪裡,沈兄是沒有見識過金狗的厲害,那聲勢,足以令天地變色,敵手膽顫,我帶來的衛士固然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的勇士,可是和金狗一比,只怕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沈傲頜點頭,道:“金國人作戰通常是什麽戰術?”
見沈傲好奇,耶律陰德也不隱瞞,契丹和金國連年征戰,雖說不是金國人的對手,可是對金國人的戰術卻早就摸透了,說來也不費勁,沈傲只是聽,偶爾問一下,有時也叫人拿筆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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