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令沈傲入京還有任命李綱為兵部shì郎、召各路兵馬勤王的詔令如何草擬,其實也是一件難題,若是借用玉璽,顯然是不妥當的,讓門下省承詔也有點兒犯禁。畢竟大宋第一次出現監國的情況,皇上發了一份旨意過來也就什麽都不管了,可是這禮製怎麽安排,卻還要再商量妥當。
最後還是選擇了折中的辦法,讓禮部來承詔,再用上東宮的印章,這最後,才加蓋玉璽。
一切準備妥當,立即命人發往各地不提。
這趙桓從殿中下來,還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還沒有適應過來這角sè的轉換,想回東宮去,卻被人攔住,請趙桓暫時在宮中安住,趙桓哪裡敢?再加上這宮中到處都是趙佶的耳目,多有不便,便堅持要回東宮。
宮中隻好為他準備好車駕,又將他送回去,趙桓的腳落到了東宮的門前,才總算是舒展了一口氣,隨來的殿前衛恪守職責,已將整個東宮嚴密保護起來,今日不同往日,趙桓看到這些魁梧的羽林禁衛,心裡才踏實了一些。
“恭賀殿下。”迎出來的是一個老太監,也是趙桓最親近之人,是東宮的掌事,叫開福,他也是剛剛聽到的消息,想到太子終於監國,時局撥雲見日,自然要來賀喜一番。
趙桓卻是板著臉,訓斥道:“何喜之有?你不要胡說,本文字由貼吧友情提供,起點首發,轉載請注明,文字僅供學習交流使用,請勿用於商業用途,如有需要,請於起點購買正版。”
說罷,瞥了那些禁衛一眼,快速進了東宮,在一處偏殿裡坐下歇息,叫人斟了茶,趙恆才道:“把舍人叫來,本宮有事和他商量。”
所謂舍人,就是東宮的屬官,這太子舍人叫程振,與程江是同胞兄弟,否則那程江也不會如此受趙桓信任。只是比起程江來,程振的xìng子顯得要恬然得多,雖然死心塌地地忠心太子,卻再三請太子不要去滋事,小心供奉宮中,更不要招惹平西王。他的提議當然讓趙桓不滿意,因此從前許多事都不與他商量,而如今程江已經成了庶民,趙桓環顧四周,再難發現可以托付的人,這才與程振又親近了幾分。
程振是大儒出身,多少帶有幾分書卷氣,雖然兩鬢生出霜華,可是這時候,卻表現出了出奇的淡然,他進了偏殿,朝趙桓行了個禮,趙桓朝他笑起來,道:“程舍人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程振頜首點頭,道:“恭賀殿下。”
趙桓這才lù出喜sè,道:“程舍人也聽說了?”
程振歎口氣,道:“是聽說了,陛下……哎……”又是歎了口氣,才道:“太子殿下,眼下當務之急,是坐鎮京畿,既然如此,為什麽太子不在宮中住下,反而回東宮來?”
趙桓道:“本宮怕有人逞口舌之快,引起小人的猜忌。”他見程振糾纏於這個問題,心中怫然不悅,便道:“本宮其實力主議和,無奈滿朝文武大多人主戰,須知女真人朝發夕至,汴京五山水阻隔,哪裡是女真人的對手?本宮心中甚是憂慮,程舍人怎麽看?”
其實趙桓的意思,還是主和。以他的膽量,哪裡敢去和女真人去決戰?他的父皇不敢,自己這做兒子的難道就敢?趙桓一輩子庸庸碌碌,本就不是什麽有魄力的人,一想到一夜之間數十萬女真人出現在城外,他便hún不附體,更不必說去決一死戰了。
只是朝中無人支持趙桓,趙桓才不敢提出這個主張,而這位東宮舍人程振就不同了,他曾歷任過國子監司業,德高望重,若是他肯站出來提議,局面必然改觀。
誰知程振雖然一心輔佐太子,聽到趙桓說議和二字,臉sè立即變得無比駭人,厲聲道:“殿下何出此言?女真,豺狼也,凶險狡詐,與禽獸無異。下官讀了這麽多書,從未聽說過君子與禽獸媾和的事,殿下是儲君,如今奉旨監國,更該以江山社稷為重,發憤圖強,驅逐豺狼,豈能與賊sī通?”
趙桓聽了這話,立即就沒了興致,心裡想,如是程江若在,本宮何必受他奚落?想著,趙恆臉上lù出不悅之sè,怫然道:“程舍人教誨,本宮知道了,本宮現在乏了,你下去吧。”
程振見趙桓不悅的態度,隻好下去。
趙桓臉sèyīn晴不定地坐在椅上,喝了口茶,對一邊伺候的開福道:“這算什麽監國?連一個舍人都不肯聽從本宮的話,哼!”
開福笑吟吟地道:“殿下,這是因為您沒有親信之人的緣故,若是程尚書還在,何至於如此?”
趙桓道:“這倒是真的,程江和李邦彥二人若在,定然知道本宮的心意,無奈何父皇已經捋奪了他們的官職,令他們致仕,否則……”
開福猶豫了一下,笑嘻嘻地道:“如今是殿下監國,這裡的事還不是殿下說了算?”
趙桓雙眉沉下去,猶豫道:“父皇剛剛革了他們的職,現在再請他們回來,只怕很是不妥,到時候若是有人借此攻訐,豈不是……”
開福與那程江關系莫逆,因此極力唆使道:“殿下,眼下國難在即,自然該人盡其用,若是不用這二人,這滿朝上下,都是平西王的黨羽,有誰肯真心為殿下奔走的?”
趙桓立即想起在朝廷裡那楊真和李綱二人左一句平西王又一句平西王,心中也生出怒氣,道:“你說的是,國難在即,自然該人盡其用,父皇既然將社稷和宗社的安危托付給了本宮,本宮難道就一點主也做不得?這樣吧,你立即去奔走一下,尋個言官,許諾他一些好處,告訴他,給本宮上一道奏疏來,起複李邦彥和程江。”
開福應了。
趙桓像是松了口氣,便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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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過秋,汴京卻是亂糟糟的,各種流言流傳在街頭巷尾,不少富戶已經舉家南走,原本還以為是歌舞升平,現在看來,連皇上都走了,自己還留著不是作死?
太子監國,沒有人彈冠相慶,倒是恐慌不斷的蔓延,這時候,倒是有人想起了沈楞子的好來,沈楞子雖然人品差了那麽一點,還經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總是讓大家心驚肉跳,可是誰也不會忘記,那遠從西夏傳來的捷報,但凡這時候只要平西王在,時局也不至於亂到這般地步。
朝中亂象也顯現出來,有言官上疏,請太子起複李邦彥、程江二人,這奏疏剛剛遞上去,立即引起軒然ō,楊真當即反對,至於石英、周正等人,也都站出來。也有一些首鼠兩端的,心裡早已猜測這多半是太子的主意,眼下太子監國,豈不正是投機取巧的時候?便也有人支持,聲稱二人並無大過,值此國難的關頭,何不起複二人,令二人將功補過,為國效力。
一連幾日,滿朝都在相互攻訐,為了這件事,爭得火熱。最後趙桓站出來,一面安撫楊真等人說,這二人皆是罪臣,豈可起複?另一面卻又道,不過本宮看他們頗有些才乾,暫時啟用,進東宮辟為太子舍人罷。
太子舍人不過是七八品的小官,這般做,倒有些和稀泥的味道,卻又讓楊真等人一時尋不到漏洞,又念及到這個時候把精力拿去爭兩個犯官,根本沒有必要,因此最終選擇了沉默。
程江、李邦彥的起複,卻也讓不少人明白了趙恆的意思,就在起複的第二天,程江上疏,俱言女真人強盛,不可力敵,既然女真人已經取契丹人而代之,那麽大宋就應該遵循祖製,按對付契丹人的辦法去對付女真人。
這篇奏疏可謂是曲線救國的典范,恬不知恥的把祖製都搬了出來,意思是說大宋的先皇帝們既然可以屈身去向遼國求和贈送歲幣,為什麽現在反而不可以向金國議和呢?這是大宋的光榮傳統,是堅定不移的國策,誰要是反對,就是不敬祖宗,不尊祖法,是別有用心。
朝中嘩然了!
這份奏疏遞到門下的時候,據說楊真不顧規矩,直接將程江的奏疏撕成了兩半,當場大罵:“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
不止是楊真,石英等人也紛紛跳了出來,開始對程江進行圍剿,在他們看來,這份奏疏yīn險到了極點,一旦不能將程江打喵壓下去,那麽勢必會有更多的人嘩眾取寵,到時候莫說是同心協力抗金,只怕這朝廷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去用在戰和之爭上。
而這時候,趙桓的態度十分曖昧,事情過了三天,他沒有表lù任何的態度,便是朝議之時,也是無動於衷,既不支持,也沒有明確的反對。
程江毫發無損,雖然被無數人抨擊,卻仍然是他的太子舍人,甚至是朝議之後,趙桓突然叫過新任吏部尚書,向他征詢:“程江以疏忽職守戴罪請辭,大人認同嗎?”
認同不認同,反倒問起別人了。可是傻子都知道,太子這是告訴大家,他不認同,程江無罪!
爭端到了這裡,遠遠沒有結束,程江的奏疏雖然沒有起到效果,可是也告訴了許多人,談論議和是沒有罪的,太子不會見怪。接著,第二個跳出來的是李邦彥。
李邦彥遞上了奏疏,這老辣的權臣手段明顯更加高明,奏疏中並沒有論及到任何戰和的問題,而是說,老臣聽說太祖皇帝在的時候,曾與契丹人交戰,糜費國庫巨萬,卻難以取勝,結果不得不與契丹人議和,稱為兄弟,自此,宋遼雖時有交惡,卻多是相安無事,這樣的情況已經有百年之久了。老臣近來讀了許多書,書中都說,那些喜好彰顯武力的君主,就算是在戰爭中獲得了勝利,最後也往往糜空了國庫,使得人民變得困苦,民生維艱,天下的百姓都變得窮困潦倒,國家雖然擴大了疆土,結果卻得不償失。因此,老臣不由發出感慨,好戰者,必亡也。而今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人民殷富,安居樂業,這使老臣很是憂心,若是有好大喜功的人,不去珍惜現在的太平,而去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豐功偉績,太平還能夠維持嗎?百姓還能夠安居樂業多久?
夠狠!
這份奏疏可以算是指桑罵槐的典范了,以一種憂國憂民的口wěn,處處針對當下主戰主和的爭議, 冠冕堂皇,直接將主戰的臣子暗喻為好大喜功不體恤民間疾苦的人,從而襯托自己的憂國憂民,本文字由貼吧友情提供,起點首發,轉載請注明,文字僅供學習交流使用,請勿用於商業用途,如有需要,請於起點購買正版。
李邦彥的上疏,算是真正拉開了主戰主和爭端的序幕,一連數日,朝廷連日朝議,都花費在這些口水之爭上,先是主戰派一面倒的斥責程江、李邦彥,接著是一部分臣子突然以主和派的面目出現,到了第三天,主和派居然人數越來越多,甚至連刑部尚書這樣的大佬居然也加入其中。
楊真乏力了,他的頭髮不知生出了多少霜華,整個人幾日之間便蒼老了十歲,以他的智慧,當然明白,議和派會讓兩個小小的東宮舍人扭轉成為足以與主戰派分庭抗禮的聲勢,無非是在他們的背後,站著監國的太子,而太子,雖然表面上沒有作出選擇,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一心是要議和了。
又是一日毫無意義的口舌之爭之後,楊真微顫顫地從殿中走出來,整個人顯得無比的孤獨。
“楊大人。”周正見他走得急,心中一動,立即快步追上來,道:“楊大人留步。”@。